夜幕降临，冬天的雪夜愈加凄凉。偏殿的寝居，灯火明亮，人影晃动。
太医苑几乎所有的太医都在里面，时而能听到低低的讨论声、脚步声。
每一点滴都敲打着凌双双的心，忽而眼睫一抖，微微紧闭，不久前那个画面又闯入脑海——利箭擦过她的胳膊狠狠刺进他的左胸，若不是他护她，那支箭就是穿过她的后背心，现在躺在床上的不是他，而是她。
这一切刻骨铭心，空气里仿佛还能闻到血腥的味道。他明明说了，已经不爱了，为什么还要救她？为什么？
她一遍一遍地问着自己，答案很近，仿佛也很远。
“娘娘。”一直候在旁边的秋彤忍不住唤了一声，因为从慕容风被抬进龙驭宫开始，她就那样站着，不哭也不笑，眼神是直的，身子也是直的，好像失去了灵魂似的，“娘娘，别站太久，对胎儿不好。”
凌双双方才回过神来，终于挪了一下步子，低眸，抚了抚小腹，突然鼻头一阵酸，转向秋彤，“他为什么要舍身救我？”
“娘娘——”秋彤的心酸酸的，因为她看到了主子眼里的哀伤，很浓很深。
“为什么？”凌双双又一声追问，找不出答案，心里只有痛、苦、涩，袖中的拳头微微握紧，眉头蹙起，情愈伤，头愈晕，身体随风飘摇。
“娘娘，不要这样，小心身体。”秋彤赶紧扶住了凌双双，她看得出，主子是担心皇上，若不担心，她眼里哪来的泪？“娘娘，放心，皇上吉人自有天相，不会有事的。”
凌双双闭了闭眸，她何偿不知利箭是刺入了他的左胸，很深很深，那里离心脉最近，万一——她不敢往下想，使劲地摇了摇头，握紧了秋彤手，第一次这样如此不安，如此无助。
“皇嫂——”就在这时，慕容雨的声音传来，很近，就在耳边。
凌双双回首，看到蒙蒙的夜色里，一抹紫影踏着白雪匆匆而来，那曾经阳光的脸上也挂着满满的焦急，不过看到凌双双虚弱的样子，他的眼里情不自禁地生起一股怜惜，接着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了她，“皇嫂，外面冷，到殿里坐。”
凌双双摇了摇头，脸上有着一丝倔强。
“皇嫂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孩子考虑啊。”慕容雨好言劝道，他永远都是阳光的，即使是焦急，隐约之中也透着不羁。
凌双双妥协了，慕容雨说得对，不为自己考虑，也要为宝宝着想，于是点了点头，在秋彤的搀扶下入了正殿。
寝居，门窗上映着的依然是太医们忙碌的背影。
等待是漫长的，也是最难熬的。
慕容雨扶了凌双双坐下，一边往偏殿的寝居观望，一边踱着步子，眉头皱起，焦色满面。
的确，他与慕容风堪比亲兄弟，他哪能不急。
“王爷，本宫想问你一事。”凌双双静静坐在玫瑰椅上，仔细观察着慕容雨的一举一动，他很紧张，就仿佛慕容随时会死掉一样。
“皇嫂，请问。”慕容雨赶紧停下，语气温和。
“皇上是不是有事瞒着本宫？”凌双双还是问了盘旋在心头的问题，是一种女人的直觉，直觉告诉她——他一定有事。
慕容雨想了一阵，张了张唇，想说什么，忽而又摇了摇头，道：“没，没什么事啊。”
“王爷不要欺骗本宫。”凌双双的眼神很犀利。
慕容雨根本不敢与凌双双对视，说话的时候总是有意无意地扫向别处，这不是她所认识的逍遥王爷。
他虽然逍遥，但绝对是个真诚的人，他对人撒谎，一定很不习惯。
“皇嫂，臣弟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慕容雨搔了搔头，眉间流露的是为难，“不过皇嫂要相信，皇兄对皇嫂是真心。”
“本宫没看到真心，看到的只是他伤本宫一次又一次。”凌双双的目光很是冷，眼里有恨，直直地扫向慕容雨。
她恨什么？她是故意的。直觉告诉她，慕容雨撒了谎。
“皇嫂不要这样，也许眼睛看到的不一定是真相，耳朵听到的也不一定是事实。”慕容雨自然是细心的，凌双双的每一点滴变化他都捕捉在眼里，她眼里有恨，是对皇兄吗？
不想两人的关系再恶化，但如何开口说清真相？皇兄不允许他说！这刻，把他难住了。
叹息连连，无奈只好搔了搔头，目光扫向偏殿的地方，扯开话题道：“皇兄一定没事儿的，一定没事儿。”
凌双双自然是发现了慕容雨好像刻意隐瞒了什么，本想追问的，就在这时，寝门吱呀一声打开。
孙太医带着一行太医匆匆而出。
凌双双倏地起身，首先奔走上去，道：“皇上怎么样了？”
孙太医下意识地看一眼慕容雨，似乎有些为难。
“说啊。”凌双催促道，带着命令的口吻，她着急，她知道孙太医跟慕容雨一定向她隐瞒了什么。
愈是这样，她的心揪得愈紧。
“回娘娘，皇上的箭伤太深，伤及心脉，恐怕暂时难以苏醒，还有——”孙太医把头埋得很低，声音也愈来愈没底气。
“还有什么？”凌双双的神情一慌，她知道不好的在后面。
“还有——”孙太医犹豫了，想说又不敢说，只好抬眸扫向慕容雨，以求支援。
“王爷，孙太医很怕你？”凌双双看出端倪，故意说道。
“没有，孙太医怎么会怕我了。”慕容雨连连甩头。
“那他有什么不敢说的。”凌双双带着低吼。她感觉到了，是不好的感觉。
慕容雨握了握拳，忽而叹了一声，好像下了一个决定似的，转向孙太医，道：“孙太医，你就直说吧。”
“可是皇上交待过——”孙太医还是一脸为难。
“皇上那边由本王端着。”慕容雨怔了怔色，这次他十分认真。
孙太医得到慕容雨的首恳，才放下心来，朝凌双双作揖一拜，道：“皇上在攻打北辰的时候受过箭伤，想必娘娘是清楚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