介绍完自己后,他关切地问起刘香莲的情况来。
“我在广州一家商场里的化妆品专柜当推销员,没有文化,只能做这样的工作了。”刘香莲脸红心跳地说。
“不错,很时髦的职业。”唐金连声称赞,过一会又小心地问刘香莲,“哦,你成家了没?”
“你猜?”刘香莲做作神秘地说。
“应该没结婚。”
刘香莲沉默着。
唐金一下子变得雀跃起来,他进一步讲起自己的家庭,父亲在公安局当民警,母亲在副食品公司上班。他讲起两个还在读书的妹妹,讲起小城里的正在蠢蠢欲动的歪风邪气,讲起在外面耳闻目睹的时代巨变。听得刘香莲兴趣盎然,全神贯注。
不久,两人尤如变一对亲密无间的恋人。
刘香莲不失时机地说起一件事,她说自己有个哥哥在家偷了林场的树被公安抓了,不知他有没有办法帮着找找人去打听下消息,她不敢奢望能够解决问题。
唐金沉吟了一下,说:“我可以问问我爸,让他帮你打听下。”
看刘香莲一副不置可否的样子,他拍着胸脯说,这个小忙,他帮定了。
刘香莲对此感激不尽,忙问怎么跟他联系。唐金从包里拿出一支圆珠笔和一张便箸纸,顺手写了个地址给她,“你来找我,就说是我广州一起打工的同事。”
刘香莲收起纸条,小心地放在随身带的手提袋里。唐金见她一副认真的样子,心想这个漂亮的女人对他有点过于信任了。不管是出于好感还是乐于助人的天性,他想会想办法去帮她这个忙的。
两人又聊了一会儿,唐金累得眼睛直打架,就随便找了个空空的床铺一角睡下了。刘香莲想了一会儿心思,实在受不了,就站起来找个可以躺下的位置。结果只有唐金旁边还有个位,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那里躺下来。唐金朦胧中看刘香莲就躺在自己的身边,喜不自禁,连呼吸都带着甜丝丝的味道。
半夜里,刘香莲在一阵被颠簸醒过来。借着路上投躺进来的灯光看到眼前的一幕果然如唐金所言:车铺上有几个男人像抱着自家女人一样抱着身边的女人睡成一团,场面颇为壮观。一些男人甚至还在不老实地做着各种猥琐的动作。那些女人大概是睡死了,竟毫无知觉,有的还拼命地往男人的怀里钻。
她看看身边的唐金,他冷得缩成一团,身体止不住地抖一下。顿生怜爱之心,就把自己随身穿的一件毛衣拿出来盖在他的身上。唐金在睡梦里得知刘香莲为他做的一切,梦里醉得灵魂都颤抖了。
终于到了县汽车站。下车时,唐金用一双恋恋不舍的眼睛看着刘香莲,一直到她的袅袅背影消失到人群中。正值深夜与黎明交界,天暗得发肿。此时从县城汽车站到大河村没有任何一种交通工具,刘香莲只能在车站找个位置坐着等到早晨,在车站外面的早点摊随便吃了点东西,就上了一辆又破又旧的小巴向大河村进发。
在小泉镇政府不远处的街边下车后,还要走上几里路才能到大河村。两年未回,村庄的变化不大。一眼望过去,层峦叠嶂,阡陌交错。村庄像一只只扑闪而过的蝙蝠,黑黢黢,灰沉沉的。狗忍不住寂静时不时地发出几声吠叫,赶早进城的人晃在水气迷蒙的小路上,像踩着云雾从天而降。有几个人熟人认出了刘香莲,兴奋地说:“回来了。”
“回来了。”刘香莲应答着,还想说句别的,可是发现除了这句话之外似乎没有什么可说的。双方都低下头,尴尬地交错而过。每见到一个熟人,刘香莲都像是在接受一次考验。
她从后山回家的。推了好久的门,胡大娘才打开门。胡大娘见到刘香莲,一时目瞪口呆,稍顷便一把将她抱在怀里,“我的好儿媳,娘不是在做梦吧?”刘香莲忙说:“是我,千真万确。我也是临时决定回来的,前晚坐的车,今天就到家了。”说着从包里摸索了一阵,掏出几件塑料纸包的新衣服递给她,“这是给你买的。”胡大娘眉开眼笑地接过来,连说赚然不容易,不要客气,只要她在外面安安全全健健康康就是对她最大的福气。
“妈妈回来了。”小萍和大志一跃而起,从床上探出了头。他们比她出门时长高长胖了。他们上前抱着母亲又是叫又是亲的。三人拥抱了良久才罢手,刘香莲顾不得舟车劳顿,先去火塘里烧壶水,把自己和孩子收拾干净。
胡大娘坐在小偏房里一边生火做饭,一边不住地朝火塘里吐唾沫,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说起事件的来龙去脉。她的动作让刘香莲觉到有点恶心,却又不敢说什么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