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紫凤的话,千语没有怀疑,不是没去怀疑,而是根本来不及。
当时紫凤的那番话对于她来说,是多么的震惊,紫凤果然很小的时候就认识琅玡,不,是邪君,李君邪。那一句寻常的话语中却不知掩藏了多少故事,阴暗而诡谲得让人害怕,让她忍不住怀疑琅玡出现在她面前的目的,一切的一切是阴谋还是陷阱?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揭开那层面纱下的丑陋。
是自己太信任他了么,以至于一直蒙蔽在他的掌控之中?那自己对于复仇者的他来说,究竟算什么?
千语不敢往下想,她突然记起了一件可怕的事,当初楚王大哥给她看了一封紫衣门门主的信函,上面的字义是威胁楚王对自己多加照顾,而楚王也是从中发现她紫衣门地位至尊的秘密的,如今想来却是十分可疑,或许这是琅玡特意留下一个线索供给楚王猜测自己身份的证据,而且在她的和亲路上门主亲临,送给了她礼物也是间谍依系的智灵鼠!
或许她的和亲,他早有预料吧。
手心泛起冷汗涔涔,捏着紫色瓷瓶的手不禁微微的颤抖,如果这一切一开始就是一个局,那她无疑是个最傻的存在,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吗?
千语望了望天空,白云遮日,风吹过她凉薄的身体,然这个世上的任何声音都仿佛在此刻静寂无声,眼前的世界也开始变得昏暗起来,犹如末日来临的黑暗,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不怕我下毒?”千语的脸色有些苍白,微敛眼帘,尽量将声音压得很平静,开口问对面持杯而饮的蜀王。
孟昶微微一笑,笑得很温柔,腹黑的精明在他的眼底化开一抹宠溺的信任,荡起一丝涟漪,“怕。”
千语一愣,不想他会这么回答她。恍惚仅只一瞬,便恢复了浅浅的笑意,“那为什么还敢喝?”
“与其怀疑,朕更愿意信你。”如果一开始她就想制他死地,不是没有机会。
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他对她有足够的信心。
“是么?”千语一饮而尽杯中的佳酿,踱步走至窗前,静静的不再言语,仿佛在看晚间的夕阳,美丽的余晖披洒在她的肩上,眉梢之间,竟有说不出的柔婉的悲伤。
孟昶的心看得微微一怔,不曾开口打破她静谧的无语。然桌底下的手却不自觉的摸了摸手腕,那里有一串进贡的避毒珠,天底下也就仅此一串,只是如今那里有一处空缺,龙眼大小的十二粒而已。
深邃的眼眸含笑,有抹高深莫测的得意,作为王者,他一直生活在养尊处优的最高地位上,但这样的尊贵同样给予了他致命的危险,为了自保与预防,不可不谓殚精竭力的千方百计。
比如,谁会知道,他将一颗避毒珠奇妙的安在了一颗牙齿上,以防任何毒物的入侵?
虽然他愿意相信千语,但作为王者的身份他不可能完全信赖,即便这个人是他的结发妻子,然千语异国公主的身份还是不能忽视的事实。
这点或许就是他身为万人之上的悲哀,因为戒备,才处处设防,在心灵深处加了无数道自守的堡垒。
前不久暗隐派出去的人终于查到消息,一个震撼的消息——赵子聪瞎了。从这点来看,他曾经一度的推测都失算了,千语呓语中的“琅玡”不可能是赵将军,而是一个更可怕的存在。
而至于那个存在,才是他最担心的隐忧,因为米老鼠传递信息的事情已经败露,他之所以没有扣押千语还有一个原因,不愿打草惊蛇,而且他相信只要他付出真心,他相信迟早有一天千语会心甘情愿的站在他这一边,没有挑破她的秘密是对她最大的维护,也是对他们初建起来的感情最好的呵护。
而他之所以一直没让人对米老鼠动手,是因为千语,也因为那个人背后不同寻常的势力。
孟昶怔怔的望着千语背过去的背影,眼神显得有些落寞起来,仿佛被晚霞的忧伤感染了些许,性感的唇瓣动了动,却没发出声音,隐约间觉得千语此刻有点异样,却找不到异样点。
任泪水肆意的温润,划过自己的脸颊,“谢谢你。”
她之所以背转过身,是因为不愿让他看到她即将七窍流血的模样。
为什么你愿意相信我,而他却做不到?为什么?
两个人的爱谁也缺不了,仿佛是生命的两个载体,缺了谁都是一种再不完全的遗憾。
“千儿……”轻颤的背影让他心蓦然一疼,不由的上前握住了她的双肩,却发现身前的人却在他触碰的瞬间轻轻软倒下去,宛如一片飘絮,不堪一指的脆弱。
深邃的瞳孔骤缩,不禁再次唤了她的名。倒在他怀中的人温柔的笑了,笑得犹如一朵初绽的红莲,美得惊心动魄。
“只要我走了,就好。你知道吗?你是个好皇帝,我不能害你,因为下不了手……你真是个傻皇帝啊!如何我给你喝了我那杯,你怎么办?不要相信女人,知道么,女人是善变的。”千语的声音变得微弱起来,仿佛下一刻便会飘散在空中找不到存在过的痕迹。
“为什么不给朕喝?为什么要这么对你自己?”孟昶紧紧的攥住她的手,已是泣不成声。
“你是个好皇帝,好丈夫。我不能害你,不想害你,但我可以毒自己……”心脏一阵血海翻涌,千语血喷如泉,七窍已鲜红。
“太医!太医!朕不会让你死的!”孟昶血红了眼眸,发疯一般的连声朝外大吼,却被千语拉住了手腕,“没用的……我好冷,你能再抱抱我吗?”费力的半睁着双眼,千语低低的笑望着他,宛如一个祈求温暖的孩子般。
望见瘫倒在他怀中的千语,孟昶的呼吸仿佛也在那刻停滞了般,心痛无语言表,因为不忍辜负,就要对自己残忍吗?傻瓜!
忽见一片血水在地上晕开,如一朵妖冶的血莲,孟昶震惊地望着如泉水般涌现的血水,脑中一片空白,忽而战栗的嘶唤,“千儿?!”
他不知道,他在赌的那一刻起,他就注定失去很多……
渐渐变冷的体温让他惊恐的张合着唇瓣,却发不出完整的语调,注定让他失去吗?
不,绝不!
他紧紧抱住千语冰冷的躯体,即使是死神,他也要将她的生命重新夺回来!
最后一抹余晖消散,屋内的光线骤然一暗,临界于黑夜交接的边沿,夜有漆黑的浓重,弥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