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如梭。
转眼莫语便已一周岁了。
按照和泰村的习俗，一周岁的孩子将在众多乡亲的见证下进行抓周，好让大人们看看孩子的心意，决定日后的培养方向。
村里人也从自己家里带来了不少东西，村长放了一本书，隔壁卖包子的王小二则把蒸笼扒了一层过来，让莫生甚是无语。
不过莫生心底早就决定好了，一定要让儿子莫语继承自己的衣钵，成为一名优秀的铁匠，将家族的技艺时代传习下去，因此莫生将自己惯用的铸锤，新找到的铁精，甚至是风箱、火炉也搬了过来，一一放到莫语周围，让他一伸手就能碰到。
王小二调笑道：“莫大哥，你这可是作弊，怎么可以摆这么近，而且都是你打铁用的。”
村长也是呵呵笑着，捋着胡子摇头不语。
莫生一本正经道：“我的儿子，不做铁匠做什么？难不成跟你学做包子？”
说着，莫生一脸期待地看向趴在一堆物品中间的莫语，鼓励道：“小语，加油，你可不要让爹失望啊！”
恍惚间，莫生却感觉趴在地上的儿子似乎刚刚给了自己一个白眼。
而现实是，莫语压根就没打算抓东西，他甚至都没往这些物品上正眼瞧过。要知道，他虽然现在只有一岁，但是真正的年纪早已超过了万年，对于这种把戏，正常情况下，他哪有心思奉陪，只不过现在作为小孩子的身份，他没有发作，只是有些不耐烦地看向身后的房子，然后伸手指了指屋内。
王小二愣了愣神，有些不确定地道：“莫大哥，你家儿子好像对我们摆的东西都不怎么感兴趣啊？”
莫生也是有些茫然，自家这一岁的儿子还真是怪得很，除了出生时发出了啼哭，后来的日子里从来不哭不闹，就连饿了要吃奶也没见主动要求过，似乎打娘胎里出来就十分懂事，什么都不用自己操心。
看着莫语的小手指向屋内，莫生先是一阵疑惑，旋即想到了什么，莫非儿子的意思是那柄剑？可是这家伙应该从来没见过这柄剑才对，而且那柄剑莫生前后只尝试锻造过两次便彻底放弃，弃置在了储物箱底。
莫生皱了皱眉，但还是怀着尝试一下的心里回到屋里，将那柄压在箱底近一年的剑又取了出来，果然，一见莫生拿着剑出来，地上的莫语顿时喜笑颜开，两只小手还欢快地拍了拍。
王小二问道：“莫大哥，你这是哪儿来的宝剑，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吧？”
莫生看着儿子兴奋的神情，又想到自己找到这柄剑的种种古怪，心中不禁涌起一丝担心。他虽未见过鬼神，却对这些东西深信不疑，毕竟时间有那么多非同凡人的修行者，那么这世上自然还有更多的东西是他没见过却真实存在的。
莫生看了看手中的剑，又看着身前的儿子，严肃道：“小语，你真的想要这个吗？”
莫语只有一岁，还从未开口说话，因此只是笑，算是肯定的回答。
村长也觉得不太对，劝道：“莫生，兵器无眼，这可不太好，别伤着他了。”
莫生却只是无奈地叹了口气，蹲下身将剑柄对着莫语放下，然后道：“你要是真的喜欢，那就伸手握住剑柄。”
莫语心潮涌动，脸上却依然是天真烂漫的样子，他有些笨拙地向前爬了几步，来到晗光剑的身边。
晗光剑似乎也有感应，以肉眼难以察觉的幅度震动了一下，只是剑身依然没有一丝光华，看上去还是一柄不起眼的铁剑。
莫语缓缓伸出了手，小小的手甚至还没有剑柄大，看起来有些吃力，但又显得那么坚决。在场的所有人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目光全部聚集在那一人一剑之上。
终于，那只小手挨到了剑柄，然后勉力抓住了边沿。
一声轻吟。
一声熟悉的剑吟在莫语脑海中响起，像是在诉说这漫长岁月中的相思之情，紧接着晗光剑身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
莫语圆圆的脸顿时肃然，另一只手再度抓过去，以合握之势抓紧了剑柄。
铮！
那是利剑出鞘的声音，可是晗光剑此时根本没有剑鞘，所有人都震惊于这声清脆悦耳的出鞘之声。只有莫语知道，这不是出鞘的声音，而是晗光剑划破空气的声音，它要破空，它此刻已抑制不住自身的剑意。
下一刻，晗光剑突然蹿上了天，带着剑柄后的莫语，就这样不可思议地起飞了。
“这……”和泰村的乡亲们纷纷张大了嘴，如见神迹。
只有莫生急了，要是儿子被甩了下来，那可怎么办！
他神情专注地注视着那柄剑的轨迹，随时准备营救莫生。
可是莫生在空中却笑得更加开心，“咯咯”的笑声彰显着他现在兴奋的情绪。
晗光剑极速飞了一会儿，终于慢慢冷静下来，开始以缓慢的速度在低空中绕圈，莫语抓着剑款款降落，就像是天降之子，浑身散发着仙人般的气息。
随着晗光剑越飞越低，大家才发现它竟然是在向着莫生逐渐靠近，莫生则早已伸出了双手，看好了高度，一把将儿子抱回了怀中，细细查看了一番，确定莫语没有问题，这才放下心来。
而晗光剑则满足地落回了地上，又恢复了平凡无奇的铁剑模样。
莫生长舒一口气，心有余悸道：“你这可吓死爹了。”
村长走了过来，脸上还残留着因为刚才的景象而激动万千的红色，他前所未有地认真看着莫生怀里的孩子，叹道：“想不到我当初一语中的，这孩子果然不是凡人，看这样子，将来定是要成为剑仙的人物啊！”
“剑仙？”莫生重复了一下这个词，心中有些不舒服，说道：“我们这个偏僻的村子，哪里能出什么剑仙，我只求他能把我的打铁技术学了去就谢天谢地了。”
“莽夫之见！”村长难得地呵斥了他一声，正色道：“你年不过三十，怎么知道我们和泰村没有出过剑仙？我熟阅《和泰村志》，你们可能都不曾知晓，其实我们和泰村，早在千年以前，便出过一个月之境的绝世强者，而那个强者，正是使用的一把飞剑！”
月之境！莫生虽然不懂修行，但是对于修行者的境界却是知晓的，月之境是人间修行者能修到的最高境界，在往上，可就是破境成仙了，那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情，而近一千年来，整个大陆也没有一个人能破境成功。
“你是说……”莫生有些艰难地咽了口口水，“我儿子……也可以成为月之境的修行者？”
“为什么不可以？”村长瞪了他一眼，肯定地说：“只要让他去城里修行，以莫语的仙人资质，只怕修到成仙也不是不可能！”
村长随口一言，连他自己也没想到，竟然又说中了。
只是莫生却显得有些不敢置信，看了看怀中的儿子，又看了看地上的铁剑，心意有点摇摆不定。
而此时，怀中的莫语突然张了张嘴，似乎想要发出什么声音。
莫生以为自己眼花了，他晃了晃头，又确定了一下，道：“小语，你也想要劝爹吗？”
说着，莫生低下头去，将耳朵凑到莫语嘴边，然后他真的听见了莫语的声音，那稚嫩的声音同他说了几个字：“爹爹，谢谢。”
“你叫我……爹爹？”莫生如坠云间，整个人都飘忽起来，良久，他才反应过来，脸上露出狂喜的神色，看着周遭的乡亲们，大笑道：“你们听见了吗？我儿子开口说话了！他叫我爹爹！他已经会叫爹爹了！”
看着莫生癫狂的样子，众人不免面面相觑，然后纷纷表示理解，乱七糟八地开始恭喜他。
“太好了！”
“这孩子真聪明，一岁就会叫爹了！”
“就是啊，我家孩子一岁半的时候才会叫人呢，而且还是叫的妈妈，都没叫我！”
只有村长依然没有将重点放在这上面，而是抓着刚才的话题问道：“莫生，你到底答不答应？我在长阳城有认识的修行先生，你知道我的孩子也是在那里学过修行之术，虽然那孩子没什么天分，最后成了教书先生，不过也算……”
莫生毫不犹豫地打断了村长，连声道：“我答应！我家孩子都谢过我了，我这当爹的怎么能让孩子失望！修行，就让他修行！”
“这就对了嘛！”村长也满意地点了点头。
在莫生怀中，莫语也偷偷露出了狡黠的笑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