吭!
兵刃相击,发出铁器固有的清脆声,回响夜空,侵身攻上的身影并不块,在很多高手眼中这样的先手并不明智,可是钱惊鸿还是上了,没有跟姜魄打招呼,甚至来不及给一个对方的眼神,他也不知道姜魄在等什么,心底甚至隐隐有些惧意,可就在钱惊鸿要一对四的刹那,姜魄也出手了,与钱惊鸿不同,没有人看清他是如何出手,只知道他手中握的判官笔突然置出,笔尖高速旋转袭向四人,却巧妙的绕过狂天忤,直逼另外三个门人,就在另外三个门人躲避暗袭仓皇后退之时,等狂天忤回神落定时,只见空中一道残影,另外三个门人已经与姜魄交上手,一招就已将战局划分,而那只奇袭的判官笔已在空中翻转两周,稳稳抓在了置笔人——姜魄的手心。
姜魄一对三,狂刀门的三个门人虽没有狂天忤得门主亲传,但这一手“落日狂刀决”倒也不容小觑,只见三人对角而立,成鼎力之阵,一时间刀影交织如网,杀招尽出,很是凶险,但姜魄并非如期被压制,未有半分落败,一把判官笔使得霸道威天成,招式大开大合,稳步于三人中间,攻其漏洞,威压分划,使刀阵不能互补,无法成网共袭,隐有败迹。
原本稳操胜券的局面,开始倾斜,心急如焚的狂天忤却无暇顾及——
天下皆知钱惊鸿在“义剑三杰”中武功排行最末,除了轻功,其他都排不上号,如在平时,尚且无法与狂天忤招过半百;更何况现下又有伤在身,力道远不如从前,照理狂天忤分分钟就可以解决,完全无压力可言,可偏偏就是这样弱不禁风的钱惊鸿,缠得他无法分身。
眼前的钱惊鸿手执金算盘,身法飘逸,如水中白蛟般,进退有度,虽然气劲不足,却每每都能以恰到好处的招式将狂天忤侵身上前的招式逼退,然后借力打力的回敬个一招半式。
狂天忤本来就不敢真的祭出杀招重伤钱惊鸿,说到底他还是拿捏不准钱惊鸿在义剑城的份量,这样畏首畏尾反而处处受制,侵身劈下的一刀,身法慢下半拍,与此同时,一直坐在马车里的顾霓裳突然出声,“狂少门主,你的祖传玉刀还压在‘钱记’当铺里。”
一句不冷不热的话,音量不大,女子特有的尖细,穿透黑夜的雨幕,到达在场每一个人心里,尤其是狂天忤。
“你……”闻言,狂天忤有一瞬间走神。
马车里的顾霓裳闭上眼睛,一滴晶莹从其眼角滑下,没入衣领,再也无迹可寻。
就是这一霎那的走神,却已给了钱惊鸿最大的筹码,值得一搏!
钱惊鸿迎面而上,金算盘挡架刀刃,震的算珠发出珠脆的裂响,皱眉抗下,执算盘的手腕惯力迎刃抬高,刀刃滑动,就在这火光交织的瞬间,算盘滑至刀柄处,刀刃卡入算盘镂空的包角金片中,狂天忤发觉不对,想要收手,奈何式出难回,刀刃卡住一时间动弹不得,钱惊鸿身体陡然提力,全身所有的力气都用在脚尖上,蹬地旋身,拼劲全力闪至狂天忤身后,二指扣住狂天忤的喉头,胜负已定。
与此同时,姜魄也以雷霆之势出手,判官笔在手中旋转飞出,直面前方交刀袭来的两人,无丝毫退意,另一人见机飞身追击,抬刀就是一记斩下,却不料姜魄正面逼敌仅为虚招,只见其单手抓出,飞夺握笔身势稍收,再度倏地伸出,笔头搭在双刀交织点上,轻轻向下按落,以四两拨千斤之势借力翻身而起,跃过身后想要偷袭之人,以迅猛之势重击其头盖骨,只听得人一声惨叫,已轰然倒地,不醒人事,姜魄身势极稳,双足安然落地,嘴角轻扬,嘲讽之意尽出,剩下的两人见状,怒不可遏,咆哮再攻,只见姜魄弓身后退一步,拉开半寸距离,故而压底身形,以迅猛之势横扫攻来二人的双足,两人来狼狈躲开,却没能躲开姜魄绵绵不绝的后招,无一空笔,笔笔有力,果不其然,仅是眨眼的工夫,两人已被一记重“点”打在腰间,嗷嗷求饶,再无还手之力。
“好一招‘亢龙有悔’!”被钱惊鸿扣在指下的狂天忤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门人,被打得起不来身,而自己却无法动弹,但狂天忤却并未沮丧,继而出声,“百晓生阁下方才使的怕不是‘阎罗判官笔’吧?”
细雨悄然停下,马儿不安的踢踹起地上的泥土,姜魄没有接过狂天忤的话头,因为钱惊鸿正直勾勾的盯着他,等着他的回答。
狂天忤见姜魄没有答话,心中快速衡量一二后,突然发觉也许自己发现了个天大的秘密,但他并不确定这个秘密是否能够提高自己的存活率,因为他能明显感觉到钱惊鸿的手指发凉收紧,也只能赌一把了,狂天忤脑中快速闪过多种可能,追续道,“在下曾听父亲提及一十八式‘判官笔’均以一招毙命的杀招见长,故此得名‘阎罗’,而百晓生阁下方才笔法轻灵巧妙,似有天下第一大帮丐帮的‘打狗棒法’的精妙。”狂天忤故意放慢语速,尾音加重,意味深长的问道,“钱少觉得呢?”
狂天忤故布疑阵半天,最后却一声“钱少”把话头落定在钱惊鸿身上,虽在话语上颇有与钱惊鸿套近乎的意味,到底算是挑拨离间,也不敢直接点破。
此刻才露出奸诈一面的狂天忤,更是宁人讨厌,尤其是钱惊鸿,未曾料到狂天忤既然将问题抛给了自己,一时语塞。
“姜公子执掌《兵器谱》多年,会个一招半式又有什么可称道的,是吧?”钱惊鸿没有回答,顾霓裳却在马车里抢了话头,打断狂天忤,“你东拉西扯半天,无非是想让我们放你一条命。”
“我想逃一条命是真,”狂天忤看着地上被得无法起身的三个门人,咬牙切齿道,“但是百晓生阁下以一敌三,身处劣势,步法却异常稳健,出招回式气劲十足,皆有伏虎降龙之势,与历代百晓生的书生内隐,相差甚远!丐帮乃江南第一大帮,帮众遍布天下,名义上遵义剑城的‘铁血盟令’,但实际如何,天下皆知,钱少的产业在江南扩张缓慢,钱少都不问个为什么吗?还是百晓生阁下藏得太深了,以至于连义盟主都没有发现这一层关系?”
这时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即近,一个老当益壮的声音喊在了最前面,“少帮主的这一招‘亢龙有悔’配上‘压肩狗背’巧妙避开狂刀门那两小子的锋刃,又借力接一式‘棒打狗头’对付背后偷袭的宵小之徒,着实巧妙,看来‘降龙十八掌’少帮主已深悟精髓,而这‘三十六路打狗棒法’少帮主已经练得如火纯青,帮主若知,当放心不少。”
顾霓裳拨开马车帘子,见一队十八个十五六岁左右的青衣粗布少年匆匆赶过来,领头的那个长者举着火把,正是先前在客栈见着的那个老乞丐,只不过此刻的老乞丐不再脏兮兮的,神情也一改先头畏畏缩缩的模样,此刻老乞丐抬手就将火把稳稳的插入马车门边,将视域照亮。
只见,老乞丐上前一步,双手包握竹杖,一脸欣慰的笑意,冲姜魄点头行礼,而其他少年见到姜魄,均规规矩矩躬身拜下,动作整齐统一,行得的是丐帮标准的参拜礼,场面壮观,极具威慑力。
也许是这些天的连翻折腾,对这些突如其来的秘密已经免疫,顾霓裳神情淡淡的下了马车,没有理会老乞丐和他带来的护卫队,径直往还扣着狂天忤的钱惊鸿身边走过去。
纵使是官道,雨后的地面也是泥泞不堪,就算身法再飘逸,百招之下也好不到哪里去,起手落势,飞身迎敌,免不了激起的黑色泥水,沾染在杏色衣裳,相较之前的霁月公子形象,此刻的狼狈不言而喻。
“还要再吃一颗吗?”顾霓裳没有站在钱惊鸿身后,反而与其面对而立,眼神不定,很快扫过钱惊鸿因为剧烈运动而红润不已的面容,最后从袖中摸出个瓷瓶,瓶身红梅映雪,正是先前钱惊鸿置于马车内案上的药瓶。
“吃多了上瘾,更何况我想清醒的听到解释。”
红梅映雪,白瓷瓶身,在火把的光照下,梅花跃然与枝头如血般妖艳异常,姜魄显然也认出顾霓裳手心的是什么,从一开始一直从容不迫的姜魄,在余光瞟过顾霓裳掌心之后,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反而是墨倾听上前,竹杖不轻不重的三下,打在狂天忤的胸口要穴,准确无误的封住狂天忤的行动,将人从钱惊鸿手中接过,其他的少年连忙摸出绳子将人捆了,看管起来。
“别弄死了,他还欠我不少银子。”说完,钱惊鸿就一头栽了下去,恍惚中看到姜魄惊慌失措的神情和顾霓裳叹息的娇容,在这样的雨夜,既陌生又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