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飞舞的粉红花瓣,那是斜斜的微风吹着,空气中流转着浓郁的甜香,他就站在那一片落英缤纷、花舞如蝶之中,张开双手,似要与这一树盛而落的樱花,乘风归去。她站在他的身后,见得他的神情飘飘欲仙,不禁心为之折。
几步上前,拉住了他的手,也拉回了他的心神。
她微笑地说道:“汐镜真是一个美人,比花儿娇丽,让我守护你吧……”
他转过脸儿和身子,看向她,些许迷茫让他的贵气俊美有了情味,嗫嚅地说道:“你就是梦妹?你真好……”
风吹落那一树的繁花,下起了粉红色的花雨,两人就相执手于这馥郁的花舞之中。
读到了这个梦,幻馨不仅莞尔,说道:“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亲,岚雅何不成人之美?”
流金殿里,三重镜前,大红妖雾弥漫,三五白面具鬼影士伺立,这地界统领岚雅的官府可真是华艳恐怖。
青发牛角的一英伟魁梧壮年男子现于镜中,脸如刀削,浓眉大眼,络腮胡子,褐黄皮肤,粗犷无比,倒也生得一副好汉模样,正是那地界的明正统领岚雅。
幻馨立于十步之外,心道:“这厮一看便是有勇无谋之徒,难怪姬北雷那瘟鸡都可以出入鬼门、篡改生死。”
她这么想着,嘴上说道:“岚雅既看不上观世音的杨柳净瓶,那么眼光也忒高了。”
她的话音刚落,一群白面具鬼影士便向她围了过来,手里皆执着白铁弯月镰。
此时,只听得如洪钟一般响亮的声音’正是岚雅,说道:“众影卫,不得无礼,暂且退下。”
一干操镰欲战之徒闻言而退归原位,依原肃穆地双手合盖放于胸前站成一边一列。
幻馨冷笑了一声,说道:“岚雅果然好英雄!养得一帮忠心部下。”
岚雅神色十分凝重,阴沉得都可以拧得出水来,说道:“我岚雅从来不做亏本买卖,那净瓶被你夺得不到一日便欲转于我,想必不是什么有价值的东西。”
幻馨听得又生气又好笑,说道:“你真是想得太多了,如果不是为了将汐镜轮回出来,我就自个收了这宝贝儿。
”岚雅依然摆着死人脸,沉默地听完,说道:“呵呵,我不这样觉得,我有自己的选择。”
幻馨从裙兜里掏出了一把扇子,洁白丰满,轻摇了几下,说道:“不是我收在怀中,必定都毁在了姬北雷与汐镜坐化的仙火中。”
岚雅有些动容,说道:“那浴火台开动,当是盛世来祥,真凤凰生也。”
幻馨粲然一笑,说道:“这话好听,出自你口,难得!你想要什么?”
岚雅睥睨地瞅了瞅一身鲜红绒裙的幻馨,语气嘲弄了起来,说道:“你也没有什么让我瞧得上的,和你交易岂不是不好玩得紧?”
他这么说道,看向她的表情,却没捕捉到一丝愠色,心下更生轻弄之意。
他慢条斯理地续道:“我读过很多爱情故事,一对男女若要得玉成,必至少有一位以爱为名的人抱憾自杀……”
他的话音未落,幻馨不耐烦地哼了一声,却径自走到当中的檀木桌椅坐下,斟那桌上放着的玉壶儿,一玉杯,喝了个干。
那镜中的岚雅狂笑起来,说道:“幻馨愿意以将一身武学给我并自杀于我面前,我就将汐镜轮回出来,让他占你的生位。”
幻馨又喝一杯,冷笑不语,却甚是得意。
一帮白面具鬼影士也笑将起来,纷纷盛赞岚雅的英明。
一个说道:“幻馨这恶婆娘歹事做尽,早死了的好!”
另一个附和道:“就是!烧杀抢掠,结党营私,迷惑凡人,玷毁极乐空门……条条都是死罪!”
又一个插嘴道:“若不是先前地界王想玩玩她,我们一起就冲上去砍烂了她!这下可太好了!”
……
众皆七嘴八舌,喜气洋洋,先前的阴霾一扫而空。
幻馨连喝五杯,嫌得那杯子小,挚起玉壶对嘴就灌,咕咕咚咚,一滴不洒地喝个光。她再倒,没了,跷起二郎腿,一拍桌子,叫道:“上酒来!”那一提玉壶五盏玉杯随之跳了跳。
一白面具鬼影士桀桀怪笑,说道:“真是可笑!饮鸩尿如此舒服?”
旁一个则道:“天哪!你怎么说出来呢?……好在她己喝下去了……”
却听她一个劲拍桌子要酒喝,没个上前回应她,她似乎一点也不识趣。
岚雅有些厌烦了,说道:“她要喝是吧?把七号坛拿上来!”
闻得号令,众白面具鬼影士心领会神,将一大坛子抬了上来,远远就闻得一股凌洌的清香,幻馨怒笑道:“好酒!怕是陈年十里香!”
她也不起身,把玩着一支银针。待得仨白面具鬼影士将坛子抬到跟前,笑盈盈地说道:“来来来,满上!几位老兄一起边喝酒边吹牛!”
那些白面具鬼影士当然不肯,她站起身来,劈踢开去,齐齐扫中大腿,而她手肘击去各背腰,竟都无还手之力。她喝了点酒而高兴,笑嘻嘻地将三白面具鬼影士拖去坐椅子上,又坐回原位。
只见,她抱起坛子往玉壶中满上,提起玉壶斟了四杯,一杯执在手中,其余三杯分别晋夹在左手那纤长的四指之间,转动玉杯,一并飞出去,在三个白面具鬼影士面前各落一杯,没有洒分毫出来。
幻馨哈哈大笑,说道:“干杯!喝!”
那三个白面具鬼影士坐椅子上怒不可遏,却无可奈何,俱不应她要求举杯喝酒。她自顾自地边喝边骂,随意讥讽嘲弄着一些白面具鬼影士知道的名人和白面具鬼影士不知道的人名,当然包括地界统领岚雅在内。
正在此时,岚雅走了出来,一众白面具鬼影士都恭恭敬敬地长吁道:“首领好!”
他撇嘴笑笑,摆了摆手,径自走向正在独自狂饮的幻馨,拉过剩下的那张椅子,坐下,说道:“我陪你喝。”
他端起面前的那杯,斟满上,一口喝讫,笑道:“幻馨,我给你看了汐镜的梦,不如再让你得到他怎样?”
幻馨转过脸来,说道:“他深爱着梦妹,我是他请的人,当然是帮助他找回梦妹……”
岚雅哂然一笑,说道:“看你可怜,那把你的‘金玉锁’给我,我玩玩。”
幻馨是酒醉心明白,舌头打结地说道:“早说嘛,给你就是了,不过,得保证你的诚信。”
岚雅说道:“那当然。”
幻馨饮干了手中这盏杯,笑盈盈地对上他的眼睛,说道:“真魔岚雅?转动玉杯,转动玉杯,口说无凭,我要恁地信你?”
岚雅心下讶异道“这婆娘饮了大半坛鹤顶红还不即刻毒发身亡,莫非己练就百毒不侵?”,但神色自若,亦笑道:“血修罗凭仗艺高人胆大,岚雅也凭仗有点秘权,互不妥协,汐镜的事就算了……血修罗酒也喝了,就请回吧。”
幻馨闻言,面色顿冷,她猛地一拍桌子,怒喝道:“岚雅!你就不怕老娘扭断你的颈子,砸了你的地界府?”
岚雅神色不变,说道:“哈哈哈,那你也救不了汐镜!”
幻馨怒火上冲,喝道:“姓岚的!你敢威胁我!”
她跳将起来,一把揪住岚雅的胸前衣领,左右开弯就是两耳光,这下可好,立刻打开了。一干白面具鬼影士涌了上来,其中两位抗上了一具沉重的弯月大镰,岚雅一把提将了起来,挥退他们,小心应对幻馨的招式。
白面具鬼影士们齐齐喝道:“首领好样的!首领一定赢!”
岚雅沉吟不语,两人对走八字步,幻馨一舞丝剑抢攻了进来。咣咣呛呛,刀剑相交,刀贯大力,幻馨腕上一沉,立刻剑走偏锋,翻使游龙剑法。岚雅刀未使老,急转横劈,又大开大合,再挥劈左侧。这般七八式使下来,却是用武之人常习的王氏金刀法,只是他的一股子蛮力,当真神勇。幻馨凭着招巧身轻,使着刁钻,却也一时奈他不得,与之纠缠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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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汐镜一睁开眼,却见周遭一片喜气洋洋,大红灯笼高高挂,一对红烛照通明。面前红椅红桌,红皮册子红璃笔,自己原来是趴在红木桌上打了一盹。
但是?不对!自己怎么一身红袍玉带,一大把白胡子垂在胸前,手是老人的手,一摸脸,满脸皱纹。这是怎么回事啊?
“不行啊!我一夜白头了吗?”汐镜大为惊恼。
他登时坐立难安,在屋里团团乱走,找镜子,很快,到处都被翻得乱糟糟的了。镜子到是找到了,蓝色的一面小圆镜子,挂在进门口的门粱横批上。汐镜也没心思去看那上面的对联了,就用佩剑将它挑了下来,拿在了手里。
一照,天哪!映出一张老态龙钟的脸,鼓包额头白胡子,皮肤倒是油光发亮,活脱脱一个老寿星。汐镜正愣神间,却见镜子里多了些东西,不清不楚地。他回身一看,只见自己正站在一群鬼中,全是黑发白脸黑嘴唇、轻飘无脚白衣衫,姿势扭曲,一言不发。
他立马懂了这镜子的功用,原来是用来灭秽辟邪的。他使剑依原挑挂回原位,那些鬼依旧如故。原来那辟邪镜是得道茅山术士以狗血封上去的,汐镜这一破,己失了效。
汐镜于是哂笑,笑得斜眉歪嘴地,竟然对身边的一个小女鬼问道:“小姑娘,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
那小女鬼没料道会有谁和自己说话,转过脸来,一双没有眼珠的盲目望向他,然后又转回去了。汐镜于是又问了一遍,小女鬼好像懂了这老头子在问自己,咬起手指来,那一双手的手指也皆乌黑如墨,发出“咦?哦?……呜呜呜……”,捂着脸哭着跑了。
汐镜正疑惑自己说错了什么,却见周围的鬼全不满地瞥了瞥他,他心虚地闭上了嘴巴,走进门去。那也是!外面被鬼塞了个水泄不通,只好回醒来的屋里咯。
进得门来,里面红烛无风自忽明忽暗地,似乎将熄。汐镜定了定心神,走而坐回醒来时的桌前椅子上,看那一桌子大红书皮的册子是些什么书。他翻开面前这本,上面尽是工整的一排排两两对应的人名,明显看去就是一男对一女。他的心里有些明了的感觉,却依然看了下去,多翻几页,却页页都是规整对应地写满了不同的成双人名,红纸黑字,笔墨清香。
此时,他的头被拍了一下,抬头一看,只见却是那个先前被问而哭跑了的小女鬼。她笑嘻嘻地,苍白得如抹了面粉的脸并未因为大大的笑容而掉下白面粉来,看来并不是涂上去的。
她手里拿了一个大的彩色圈圈波板糖在舔,一边说道:“老男人,我回家问了我的妈妈,妈妈给我买棒棒糖,好甜地。”
汐镜觉得头痛,一摸,原来头盖骨被拍裂了,脑花都流出来了,顿时陷入无语中。她毫不在意,舔着彩虹波板糖,说道:“我妈妈说这里是月老办公室,你是管婚恋的老头,写—对人名在婚姻薄上就可以在两人之间牵红线。”
汐镜听了,呃了一声,向门外看去,屋内的烛火仍忽明忽暗的,看不怎么清楚门外的光景。
小女鬼嘻嘻地笑着,说道:“老男人不要看了,听我给你讲话!”
汐镜闻言,收回视线,换盯着她看。
她吮那么大的波板糖,不知几时才舔得完,现在才开始舔。
她继续嘻嘻地笑着,说道:“我妈妈说想要找谁看缘份,就用麒麟角签写上名字,就可以读TA你想知道的情况。”
汐镜高兴起来,说道:“真的?……那签?……”
小女鬼抱着彩虹波板糖继续舔,竟然爬起桌子来。汐镜见她笨手笨腰(鬼是没有一双脚的)地,于是,伸手去将她抱上了桌子。她便坐在桌子上边舔波板糖边说话,依然发出嘻嘻地轻声的笑。汐镜想说什么,却呃半天呃没呃出一句话来。
那小女鬼继续说道:“老男人,你和我玩好不好?我爸爸死了后,我很久都没有和男人玩游戏了……”
小女鬼舔缺了那块大大的彩虹波板糖的一角,接着说道:“所以,我们来猜心大冒险,让善良的人结婚,坏人都打一辈子光棍!”
汐镜闻言,似乎听懂了,说道:“好啊,具体怎么玩呢?”
小女鬼格格轻笑道:“连这样的话都问得出口,你这月老当得可真废。”
汐镜心里一羞,心道“是叻,什么都是脱口就问,也不先经脑子犹豫一下,是应该注意—下了。”
他抱歉一笑,说道:“我懂了怎么玩这个游戏,我们开始吧?”
小女鬼朗声地笑道:“好!”
汐镜凝思一下,道:“小姑娘先来,还是我先来?”
那小女鬼大眼睛长头发的,典型的中国女孩子,格格笑着道:“老男人,麒麟角签和筒在柜子上的呢,还不快去拿来?”
汐镜连忙点头,说道:“就是哈,我马上拿过来。”
他走过去,这屋里就一个柜子,他当然找得到在哪里啊。在那柜子上摆着很多东西,有许多像奖杯一样的金属杯子陈列着,看来这月老是个勤谨上进的人。汐镜在柜子上的角落里找到了一竹筒的麒麟角签,他小心地拿了过来,小女鬼正在翻看姻缘册。
两个决定猜拳来分先后,一次分胜负,汐镜出石头,小女鬼出帕子。
她嘻嘻地笑着,舔了舔波板糖,说道:“我赢了,我先来。”
小女鬼捉起红璃笔,翻放在汐镜面前那册姻缘薄到空白页,正要写,忽然一皱眉头,说道:“哎,怎么忘了看看名字呢?”
她抽出一支,红璃笔轻涂了一个名字,汐镜一看,叫作‘洛熙’。然后,她当空一掷,展开了一张四周七彩虹流丽画卷。里面出现了一个男子站在大街上走,走了一条街,又走一条街,再走一条街……
小女鬼情不自禁打哈欠了,于是,她说:“呵呵,好无聊啊,这一局我弃权……老男人,该你了,你来吧。”
这样,汐镜接了过来,这游戏还真是不错。
在小女鬼的游戏中,汐镜填了自己与梦妹的姻缘,知道了姬北雷正在地界十八层咒骂《精石经》骗人,还看到正与真魔岚雅打架的幻馨。
那小女鬼提笔改写,就将姬北雷与地界十八层的一个名叫李碧文的女鬼作了一对,将幻馨与正在打斗的岚雅又作了一对。
见此,汐镜禁不住莞尔。
她吮着彩虹波板糖,振振有词地说道:“话说打打杀杀地好烦,这样相亲相爱地多好。”
汐镜听了这稚气的话语,说道:“小姑娘真是好可爱,可以请教贵名?”
他话刚说完,就啊地一声大叫,两眼发黑。
待得醒来,却是看见顶着一对金色狐狸耳朵的幻馨的脸。原来,那岚雅娶了幻馨,依她言,将汐镜给占了一个等在轮回殿的青年农民男子杨武业的生位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