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同你一样，也生在乡野，只不过我自幼跟着爹娘四处流浪，娘亲受了风寒，在我小的时候就故去了，我爹努力想要把我拉扯到，但到底还是把我丢了。那年冬天下了好大的雪，我爹要我站在雪地里，等好心人将我领走。我等了很久，等到我就快要冻死了，我爹还是没有回来，然后我等到了琴姑娘。琴姑娘一定要带我走，可欷华公子嫌我脏。你不知道，他们俩站在雪地里，美得就好像是一幅画，而我那时候真的又脏又丑。欷华公子很疼琴姑娘，所以为了琴姑娘开心，就把我领了回去。对了，那地方，你或许没听过，叫寐宇阁，是江湖上一个挺厉害的门派，里头的人都很厉害。”说到这里时，琴奏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锁骨那里，萧逸书眸底一沉，多少明了一些事情。
“因为能进寐宇阁的人，都不能是废人，所以……欷华公子废了我的琵琶骨，然后派人教我武功，然后才允我跟着琴姑娘，成了琴姑娘的贴身侍女，可琴姑娘对我是真的好。那时候我就想，为了琴姑娘，要我做什么都没关系。琴姑娘的身子骨不大好，总爱对欷华公子撒气，但欷华公子总是好脾气地哄着她。”
“你不知道，欷华公子那样厉害的一个人，在琴姑娘面前连重话都不舍得说一句。每次出门，欷华公子都不会忘记帮琴姑娘找药，然后送回来给琴姑娘。欷华公子派人一直敦促我练武，我知道，他让我留下，不止是因为琴姑娘喜欢我，更因为欷华公子要我留在寐宇阁里保护琴姑娘。”
难得的，萧逸书插了一句话进来，“有欷华公子在，为什么还要你在寐宇阁里保护琴姑娘？”萧逸书的确不是江湖人，也从未听说过什么寐宇阁，但从琴奏寥寥数语中还是能知道，这寐宇阁只怕不是一般的地方。
既然如此，琴姑娘且又是那欷华公子的心上人，那么他定不会让琴姑娘在自家的地盘上受到伤害。而且，琴奏的名里也有一个琴字，这里头，大约也有些不舒服的事吧。萧逸书理智地没有多嘴。
不管是什么，他只选择听琴奏愿意说的那一部分。
琴奏冲萧逸书笑了笑，只是眼神愈发空茫起来。
“寐宇阁在江湖上势力大到你无法想象，而且寐宇阁是个百年世家，欷华公子是少主，寐宇阁唯一的继承人。在这种情势下，琴姑娘就不是老阁主同阁主夫人想要的儿媳妇了。即便寐宇阁不需要再同什么人家联姻来稳固自己在江湖上的地位，起码每一任阁主夫人都不会拖阁主的后腿。”
“老阁主夫人在未嫁给老阁主前，是白云山庄的大小姐，江湖排行第六。这些年一直将寐宇阁打点得妥妥当当。琴姑娘就不够看了，她只是个孤女，一直都靠欷华公子的庇护，即便容貌无双，才华绝代也好，对阁主同阁主夫人来说，这样的女人，还是不够当他们的儿媳妇的。”
“更何况，琴姑娘她身子骨一直不好。我在她身边伺候的时候，虽然她不想让我看见，但我知道，就算欷华公子寻了再好的药来，冬天起，她就开始不停呕血了。她把那些帕子藏得不够好，我怕被阁主夫人瞧见，帮着处理了，可琴姑娘还是一日日憔悴下来。”
“然后，欷华公子又找了我。他让人帮我在脸上动了几刀，呵呵，我想萧大哥一早就看出来了吧，我本来不是生成这副模样的，不过，现在的我，同琴姑娘真的很像，若我不说，阁里见过琴姑娘的人，就算是后来见了阁主同阁主夫人，他们也都没有认出来。”
“琴姑娘也知道自己身子的事，她什么都没说，那些药又苦又涩，她从来不抱怨，端来便一滴不剩地喝掉，可还是不见好。那回，欷华公子回来。琴姑娘用药迷昏了公子，然后告诉我，从今以后我就是琴奏了。”
“她就走了，是吗？”萧逸书心口不可抑制地针扎般疼了起来。她虽然不怎么提，但神情体态间对那个欷华公子的喜欢，萧逸书怎么会听不出来？喜欢一个人，所以将所有的痛都忍了下来。他是大夫，自然知道那些疼有多难捱，可那欷华公子从未将怜悯施舍给琴奏过一星半点。萧逸书伸出手，抓住琴奏冰冷的指尖，然后微微用力，将琴奏整个人拉到自己旁边，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这是他现在唯一能做的事。
琴奏的身子慢慢地软下来，然后继续开口说下去，“琴姑娘走后，她要做的那些事我自然要帮她做完，包括通过老阁主他们的考验。也就是在你遇上我之前的一个月，呵呵，身上那些伤，好得七七八八。不过我倒也庆幸，起码当初欷华公子找人教我武功，是全心全意的，不然我哪里能在那些人的刀剑里活下来。”
“不过当时他们什么话也没说，我也不知道到底算不算通过阁主他们的考验了。但从那天后，欷华公子明显开始增派人手寻找琴姑娘来。我一直待在琴轩里养伤，那段时间，寐宇阁里出了件大事，那就是老阁主忽然故去，阁里事物全都交给了欷华公子。然后我就被老夫人派人请了去。”
“老夫人还是不喜欢我做她的媳妇，而那时候我也真的想离开了。我觉得很累，而且我不能真的嫁给欷华公子，他跟琴姑娘才是天作之合，我站在那个位置上，可以为他们去死，却独独不能真的代替琴姑娘嫁给欷华公子。”尽管，她心底是真的愿意。
“老夫人给我下了毒，制住我身上的功力，然后把我丢在林子里，然后就遇上了你。我以为，这以后就能好好过日子了，我上次同你说过的话，是真心实意的。”
琴奏嘴角的笑开始变得很勉强，脸上的神情变得更加空洞，“可他们找到我了，欷华公子要我接近沈门门主沈钟铉，查清沈门同老阁主之死的秘密，然后找到琴姑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