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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章三 莽林教会他(上)

蜀郡有个上古便已流传下的传言。

绝天崖下有蛟蜃,吞月华,食日精,苍龙之躯已聚,吐蜃气聚云雨,蜃息聚雾笼与崖下,以藏仙躯,避青雷蚀体,求大道圆满。

因此绝天崖下有片亘古便存的雾区,所有人都知道那是蛟蜃喷吐出的气息。

雾气下有片莽林,却从无人至。并非是没有人进入过这片雾区,而是进入过这片雾区的人,无一生还。

雾下之景,从无人知。

云天洛悠悠醒转之时,只见周围一片漆黑,唯有一具枯骨胸前所佩戴的玉佩正在散出流光白莹,心里一动,伸手向着那块玉佩抓去。

此时这个男孩并无任何的悲伤、畏惧,心里只是一片说不出原因的平静。

那感觉就好像接过每日清晨外公递与他的点心,自然而然,理所应当。

他手触到那玉佩的瞬间,玉佩流光大盛,映亮了这三丈之内的景象。

云天洛望着流光溢彩的周围,望着那具枯骨,望着枯骨身边斜斜插在地上的那把古剑,不知为何心有所感,悲从中来,泪盈眼眶,平静的心湖瞬间起了波澜。

云天洛抹干眼泪,这个小男孩此时此刻并未联想出这枯骨的身份,只以为自己的悲伤来自于已经绝无好下场的唐家,来自于已经注定身亡的外公。

玉佩闪烁着白莹,身旁三丈皆是一片清亮的白光,云天洛擦干眼泪,转头四望,以期看清楚自己此时时刻所处的环境。

四周皆是昏暗一片,云天洛的身后是一面绝壁,陡峭惊人,视线沿着绝壁向上攀沿仅仅丈余便被模模糊糊的雾气给遮挡住,看不清上面还有什么景。

崖壁不远处,一株云天洛从未见过的古朴树木佝偻着身子,扭曲的树干上布满了龟裂的皱纹,光秃的枝桠上寥寥挂着几根不知从何而来的布带,一只仅有一尺高的小猴子此时正趴在一根布带上望着这块突然出现了光亮的地方。

云天洛收回目光,这个男孩心里并没有惊讶于周围环境的奇怪,他更在乎的是另一件事。

崖壁上不知何时出现了几幅明亮的图画,一段明亮的文字,云天洛讶然望着那些图画和文字,神情里满是疑惑和不解。他伸出手来,缓缓去触碰那些图画和文字,谁知当他的手触碰到崖壁的一瞬间,那些图画和文字竟诡异的出现在了他的手背上。

他悚然一惊,急忙收手,图画和文字又回到了崖壁上。

云天洛若有所悟,望向自己刚刚碰触过的玉佩,此时那玉佩依然挂在那具枯骨之上,然而不知为何,玉佩的流光并非开始时那样持续不断、生生不息,而是开始有了波动,光线的疏密之间也开始有了规律,似乎……这光线便是为了组成什么样的图形一样。

他心里明白了什么,抬头望向那些图画文字,随即缓缓启唇,从头开始念起。

“四象轮回,无生天地,有始自有终……”

男孩缓缓念着这一段古奥晦涩的文字,念完之后似有所感,但又抓不住什么头绪,抬头向着图画看去,随即惊讶的发现,那图画竟是一招剑法。

“四象轮回……是这一招的名字吗?难道那段话就是这招的心法口诀?”云天洛望着那图画喃喃自语,仔细观摩着这招剑法。

片刻之后,云天洛已经将这招剑法牢牢记在心里,又过了两个呼吸,崖壁上的图画突然一变,变成了另一式。

“破雨惊风,天地自有天定,道不可妄……”云天洛望向这一式的心法口诀,缓缓念诵,谁知刚刚念到一半,突然之间流光尽散,天地之间于他可见的,只有一片漆黑。

云天洛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独自一人身处于这片漆黑的世界里,沉默无言。

不远处,那只小猴子望着黑暗里的云天洛,伸手挠了挠头,不明白刚才那些光亮从何而来,也不明白那个人类为什么突然停止了继续发出那种有规律的声音,它望着云天洛缓缓向他爬去,落地时悄无声息。

云天洛心里紧张极了,他不知此时是何晨光,也不知这片黑暗是永久的,还是暂时的,因此他很怕,很怕这片世界的黑暗将他就此淹没,再也看不见明日的初阳。

突然,一个东西碰到了自己的腿,云天洛心里一紧,只觉得头脑间充斥着如泉如海的恐惧,但他闭嘴不语。

“吱。”一声并不尖锐的叫声将他的心牢牢提起,随即他感觉那个存在沿着自己的裤腿向着自己的身上攀来,他静静站在那里,忍不住身体的战栗。

毛茸茸的手爪触到了他的脸,云天洛闭紧了眼,牙关紧咬,不发出一点声音。

“吱吱。”又是一声叫声,随即那只爪子碰到了他的额上,将他鬓角的一缕头发拽了下来。

云天洛心里一紧,昏了过去。

猴子在他头上拨来弄去,期间拔下了不少头发,却见这个人类不知为何突然直挺挺躺倒,心里一惊,急急忙忙从他身上下来,向着自己的那棵树奔去。

当他再次醒转之时,天色已经不再漆黑,但依然算不得明亮,昏暗的光线不知是从何而来,他抬头望去,天上一丈之高的位置就已经是缓缓流动的雾顶,雾并非他在绝天崖上见到的那种剔透洁白,反而渗出灰色,看起来并不漂亮。

云天洛起身查看四周,借着昏暗的光,他终于看清了周围的景色。

这是一片莽林,崖边便是这片莽林的边缘,云天洛向着莽林望去,只见视力可见之处,没有任何一株树木超过一丈高度,也没有任何一株树木长出了叶子,光秃秃的枝桠和干枯龟裂的树身给人扑面而来的压抑,更不要提这些树木的形态扭曲交缠,说不出的难看。

云天洛收回目光,转头望向身旁的那具枯骨,昨日的经历在他眼前如流光般闪过,他记起了唐家已经灭门的事实,记起了外公已经身亡的现状,心里一抽,泪如雨下。

压抑的哭声在林边徘徊,然而林中的存在并不会因为这个男孩的悲伤而改变自己的天性,不知何时,一只通体漆黑、双目泛着黄色光芒的云豹已经出现在了云天洛不远的身前,云天洛毫无察觉。

云豹望着那个正坐在地上抹着眼睛的小男孩,贪婪地流下了肮脏的口涎,黄光暗了一瞬,它已经将所有的力量都藏在自己的后肢上,只要再过一瞬间,它就要暴起发难,将这个小男孩给杀死在自己的利爪之下。

“吱吱!吱吱吱吱!”突然,一声尖锐急切的叫声将云豹的动作阻挠了一瞬,云天洛听见这个声音心里一惊,抬头望去就见一只恐怖的、足有自己胸口之高的漆黑豹子望着自己,眼里的贪婪一扫无余。

云天洛慌乱想要爬起,但云豹向着他猛扑过来,他情急之下只能向着旁边一翻身子,从枯骨之上粗暴地碾了过去,随即急忙把手握住那把古剑的剑柄,猛一发力,古剑从地上铿锵而出,金铁之声清脆响亮。

云豹一扑不中,立刻便趁着小男孩刚刚拔出剑的一瞬间再次蓄力扑出,云天洛此时连剑都没能正握。

“吱吱!”

一块碎石从远方飞来,正中云豹的眼睛,云豹怒嚎一声,头偏了偏,云天洛急忙滚身从云豹爪下捡回一条性命,忙将古剑正握。

云豹恼怒地偏了偏头,愤恨的望着最近的那棵树上的那只猴子,喉咙间发出狰狞的嘶吼,猴子望着这个恐怖的存在亮出了獠牙,虽然它的体型实在太小,看上去显得很滑稽。

云豹收回目光,望向这个男孩,到手的猎物它岂能放过?随即口中一声嘶吼,云豹又一次扑出。

云天洛握紧了剑,望着急速接近的恐怖对手,冷汗直流,双腿战战,眼看就要死亡。

又一块碎石,只是这一次,云天洛没有翻滚,正正被云豹扑在身下,肩膀被云豹锐利的爪子撕出一道恐怖狰狞的伤口。

云天洛望着云豹的血盆大口,心里满是不甘和恐惧,这两种矛盾的情绪将他的怒火引燃,这个九岁的小男孩,举起了剑。

“吱吱!”又是一块碎石,这一次正中云豹的鼻子,云豹吃痛之下头低了一瞬间,云天洛抓紧时机,忍着双肩的剧痛,将剑横横从云豹腹侧刺入,破体而出,云豹凄厉的嘶嚎起来,双爪上的力道更重三分。

云天洛咬紧了牙,拼命拧动剑柄,剑在云豹体内疯狂的搅动,云豹口中痛苦的嘶嚎渐渐减弱,双爪的力道也渐渐卸去,口中不再流出肮脏难闻的涎水,有大口大口的血液从它嘴里留下,淋了云天洛一头一脸。

云豹死后,云天洛用力将云豹的尸体从自己身上踹开,双肩的剧痛让他忍不住吸了口凉气,他心里惊魂甫定,此时闻见自己满头满脸的鲜血味道突然想起了昨夜的唐家,胃中立刻泛起酸水,伏在地上呕吐起来,肩上的伤口被这一牵扯更是疼痛,他却没有心情去顾及。

“吱吱!”不远处,猴子见这狰狞之物已经死在这男孩剑下,喜喜的叫了两声,从树上爬下来,走到云天洛面前望着这个男孩肩上的伤发出叫声。

云天洛听见叫声,强忍呕吐的欲望,转头望向这只帮了自己的猴子,眼神里充满着怀疑和畏惧。

谁知猴子见了他转过头来,只是指了指他肩上的伤口,随即抬起自己的手臂伸出舌头舔了舔。

云天洛满是疑惑。

猴子见他如此不慧,演示了好多遍这个男孩依然傻傻地伏在地上不为所动,干脆几步便爬上前去,伸出舌头在云天洛的伤口上舔了起来,云天洛还未明白发生何事,突然之间就觉得自己本就疼痛难忍的肩膀上更是疼痛,剧痛之下他整个人的身子都僵了一瞬。

这片莽林从一开始就用这种严酷而残忍的方式教导着这个男孩,仅是第一日,这个男孩便学会如何自己在这莽林间生存。

要勇敢,要果决,受伤之后,要学会自己****伤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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