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快朵颐一顿美食,总是令人心情愉快的。
只可惜这种愉快却连短短一分钟都没能坚持住。
“既然晚点还有一顿,那我刚刚吃的时候,你们为什么不告诉我!”苏仪嘴里包了一嘴的肉,一时间吐出来也不是,咽下去也不行,满脸幽怨地问。
红翠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抱歉地看她,“奴婢见您回来了,实在太高兴了。”
……所以怪我咯?
苏仪一时无言,毕竟她总不能跟这俩丫头说,其实我并不是你们家郡主,你们真不用这么高兴……吧?
沉默半晌,她只能幽幽的问:“能不去吗?”
别说她现在撑得连走路都困难,就说以她这西贝货的身份,她怎么敢去人堆里面晃来晃去,这不是茅坑里打灯笼——找死吗?
红翠面露为难,小心翼翼的劝她,“郡主,国公爷一向最疼您,您不见的这些日子,他老人家可担心坏了,现在您既然回来了,还是去瞧瞧他老人家吧,这般也好让他老人家安心。
她不说还好,一说苏仪心中更怵了。
国公爷什么的一听就不像是个简单人物,而且还是外公辈的,这样的老爷子目光最是犀利了,她要是去了非穿帮不可。
可就像红翠说的,不去好像也不行。
“郡主?”红翠见她不说话,又赔着小心地喊了一声。
苏仪百般不愿,却也只能点头,“那好吧。”
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到时候还是见机行事吧。
红翠绿翡都没想到她这么好说话,闻言双双讶异地看了她一眼。
红翠到底心细些,不动声色的重新打量了她一番。
这一看,眉头不自禁微微蹙起。
难怪她总觉得哪里违和,原来自家郡主整个人都与往日不大相同了。
这倒也不是说那些奇怪的打扮,而是她周身的气质。
原先的郡主为人任性,眉眼间多是骄矜之色,而眼前的这位面容平和,眉眼带笑,因而整个人似乎都变得温软起来。这要不是那一模一样的脸蛋,她简直都要怀疑,自家郡主是不是被人给调了包。
苏仪对她内心的百转千回恍若未知,只比了下自己的脑袋,“既然要去,那你们想想办法吧,我这样出门好像不太好。”
红翠绿翡两人闻言嘴角俱是抽搐了下,既然知道这样不好,您干嘛还把头发绞成这个样子啊?
抱怨归抱怨,却到底还是去想法子了。
毕竟是自家郡主,要是出去丢了丑,她们这些做奴婢的也跟着没脸。
要是更倒霉些,说不定还要吃一顿排落呢。
由于时间紧迫,差点被撑死的苏仪刚缓过些劲来,就被红翠给强行拖进了浴桶,上下一通洗刷,伺候着换了新衣,又为她接了假发。
有时候为了好看,世家豪门的小姐们也会戴假髻。
只是像苏仪这样几乎接了满头的甚少。
好在红翠的手艺不错,花了一盏茶的功夫,就替她将头发接好,梳了一个少女双环髻,没有插发簪,只在发间带了点金珠蕊海棠绢花,耳垂上亦只简单缀了两粒圆滚滚的东海珠,倒将本就玲珑的苏仪衬得益发娇俏可爱了。
彼时已是日落西山,天际黛青一线,被半天红霞渐次染透。
三人从院子出来,经过垂花门时,苏仪突然停下脚步,抬手指了指内院的另外一个方向,问:“不等她们?”
“郡主,您从来不和夫人,二小姐,三小姐她们一道出门的。”红翡绿翠闻言俱是诧异的看她。
苏仪心中突了一下,面上还是笑眯眯的,“毕竟是母亲和妹妹,我独自出门不等她们,回头别人该说闲话了。”
“那奴婢去红潇院看看。”
绿翡看了她一眼,领命而去,不过一会儿工夫就折了回来,一脸果然如我所料的表情咕哝道:“夫人和二小姐,三小姐已经走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也走吧。”
苏仪只是不想落人口实,本也不是真心想和那表里不一的后母继妹一道,因而直接无所谓摆了摆手。
绿翡原以为她会发怒,见她面色平静,心里很是讶异。
她下意识和红翠对视了一眼,红翠一脸凝重,却只朝她摇了摇头。
三人乘着早已备好的华丽马车,一路朝苏国公府赶去。
绿翡是活泼惯了的,一路上叽叽喳喳的没个半刻歇息,红翠性子稳重,倒不怎么说话,一路上只状若无意的打量着苏仪,眸光闪烁,也不知在想什么。
苏仪只作不知,闭眼假寐,两耳却竖得老高。
她们现在是要去苏国公府参加莲花宴。
据绿翡的说法,苏国公府的莲花湖原本乃帝都一大胜景,因苏国公当年为救今上伤了一条腿,今上感念他的恩情,便于立国后将此地赐予他养老。
苏国公不好推辞,又不想这人间胜景就此埋没于深阁内宅,于是决定每年仲夏举行一次莲花宴,届时莲花湖将会对整个帝都上流圈开放,如此久而久之的竟就成了惯例。
苏仪起先听着还觉有趣,听得多了就颇有些无聊,迷迷糊糊的正要睡去,忽听红翠于耳边低低唤了一声,“郡主,到了。”
不满的哼卿了一声,她无奈的半睁开眼,毫无形象地打了个大大呵欠。
似对她各种怪异行为习以为常,红翠绿翡两人脸色变都没变。
红翠当先下了车,立于车旁伸手扶她,绿翡跟在后面替她揭起帘子,睡得迷迷登登的苏仪就这样被扶下了车。
刚才在马车里的时候,她听见外面好像有挺多人的,可她这刚一出去,外面立时就安静的几乎能媲美乱葬岗。她有些狐疑的抬头,视线于面色各异的众人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在石阶上一年轻男子身上。
那男子长得极为出色,容貌清俊,气质高雅,往那一站,芝兰玉树一般。
他原本似乎是要进门的,可不知为何突然停住脚步,回过身来朝苏仪的方向看了过来。
“是晗世子!”绿翡轻哼了一声。
苏仪听她这一说,始才明白过来周围的古怪气氛到底源自于何,倒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只是,不是说卧床不起么?
还要磕头赔罪?
落落大方地看着,那个高踞石阶垂眼俯视她的男子,苏仪嘴角边忽然漾开了极其灿烂笑靥。
众人就见迎面朝箫晗款步而去的少女,虽个子略显娇小,却凹凸有致,曲线玲珑,穿一身桃粉色软烟罗,略显香气的颜色在她身上并不显俗艳,反衬得她益发肤白若雪,面若桃李。
她一张娃娃脸上俱是笑意,黑津津的眸子浸了水的黑葡萄似的,漫天红霞落入其中,一个不经意思地流转,便漫漫晕开一片潋滟光华。
众人瞠目结舌,一时间简直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们中少有不认识丰仪雪的,却从来没有见过这样宛若仙子一般灵动的丰仪雪,就连站在石阶上的箫晗面上亦闪过一抹诧异。
苏仪对众人的目光恍若未见,只兀自神色自若的拾阶而上,一路步至箫晗身前半步远处方才停下,慢慢地举起了手。
众人面色微变,眸中却流泻出各种强自按捺的兴味和亢奋。
来了!来了!终于来了!
这才是他们认识的丰仪雪嘛!
箫晗站那一动不动,清润的眼眸中诧异褪去,一抹幽色一划而过。
却在这时,众人忽见那抬高至半空的手蓦地顿住,跟着大大咧咧的左右摇摆了两下,伴随着脆生生的一句,“你好啊,前未婚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