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突然有事,马上就走了。”我压低嗓音,不敢多说,怕被他们听出声音。
九阿哥没有说话,我和碧落背对着他们不敢回头,不约而同的往前走了几步,发现没人阻拦,便越走越快。
可快到门口时,却听胤祯在后面喊道:“那个穿蓝衣服的,你转过身来给爷瞧瞧。”
我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衣服,蓝色的……
碧落很是同情的看着我,嘴角竟然还带着笑!我恨恨瞪她。这丫现在肯定在心里等着看笑话呢,得意什么,咱们现在可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我深吸一口气,转过身时已是满脸笑容。“九哥,十哥。”
“弟……弟妹?”十阿哥指着我和碧落,废了好大劲才从嘴里挤出两个字,还带着颤音。
哎,您激动个什么劲儿啊。
“箫凝!”胤祯愣了一瞬,首先反应过来,从牙齿缝里挤出两个字。
“十四弟,真巧啊。”碧落笑着对胤祯打招呼,说出的话却让胤祯脸上白了几分。
“是啊,真巧呢。在这儿碰见你!”我故意把“这儿”两个字说得很重,先发制人,后发制于人。我得趁着他还没完全清醒,先取得主动权。
可我话刚出口,便恨不得扇自己一巴掌,这话怎么听着这么酸呢!
“你来这儿干什么?”胤祯不理会我的话,冷着脸问。
“你来这儿干什么,我就来这儿干什么。”我挑衅的看他,缓缓说道。
“我和你不一样!”他眉一挑,脱口而出。
我看着他,似笑非笑的弯起嘴角,说出重点了吧,咱俩当然不一样了。女的到青楼所达到的效果怎能和你们男人一样呢?!
胤祯被我奇怪的表情看的微怔,旋即反应过来自己被我得话绕了进去,额上的青筋突突的跳着,似要发作。
“弟妹可别误会,十四弟是被我硬拽来的。没他什么事儿。”十阿哥见状,忙过来劝解道,“再说我们也就是见见那浣汐姑娘,你也听说了,那姑娘是个清官……”他话说了一半,便停住,习惯性的挠了挠额头,对我和碧落笑道:“弟妹也是要来见那浣汐的吧?要不,咱们一起去见见?”
“十哥。”胤祯在一旁喊,“那哪是她们能去的地方?!”
“有什么不能去?男人都可以见女人,我们女人见见女人倒成了不应该的,要躲躲藏藏了?”碧落不屑的说道。
“就是。”我连忙附和,“再说我们都到这儿了,还有什么不能见的?难不成我们随你们进去,还妨碍你了?”
“箫凝,你……”胤祯猛地看向我,嘴角动了动,却没把后面的话说出来。
“算了,既然都来了,就一块儿进去吧。”
九阿哥话音刚落,一直不言语的秋娘已灿笑着过来给我们带路。
顺着溪流,往大厅的深处走,过了小桥,眼前忽然豁然开朗,竟是一座独门独户的小院。想不到这青楼深处竟像极了陶渊明笔下的世外桃源,毫无青楼楚馆的奢靡之气。
我拽了下碧落,悄声对她说道:“怎么感觉不像来见美女,倒像是来见世外修道的女道士呢!”
碧落瞥了我一眼,嘴角上扬,虽对我的话不予置评,但我知道她心里所想定于我相像。
“汐儿,客人来了。你快来见见。”秋娘带着我们边向屋子里走,边柔声说道。那样子似是对这浣汐有所忌惮,又不由自主地带了些爱护之心。
“这就来了,妈妈。”一个轻柔的声音响起,未等我回过神,便听那声音继续说道:“浣汐见过各位公子。”
我向那女子看去,蛾眉不画而黛,朱唇不点而红,艳可压霞,丽胜百花。曾在书上看到一句形容美女的话:“所谓美人者,以花为貌,以鸟为声,以月为神,以柳为态,以玉为骨,以冰雪为肤,以秋水为姿,以诗词为心”初次见面,虽尚未欣赏到她的技艺,但前几句却形容的真切。
我偷眼瞧向胤祯他们三人。果然啊,男人都是视觉动物,一看到美女,真是恨不得眼睛都长人家身上。我很科幻的想这样的美女,身上长了无数双男人的眼睛……恶寒!
胤祯首先从美女的震撼中反应过来,笑着走到我身边,不顾周围众人,伸手揽我,低下头刚要对我说话,我却凑近他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他说道:“您放宽心了看,我一点儿都不介意。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为了看这美女你还花了大价钱,这要是没欣赏到位,岂不是赔了?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我这样对胤祯说着,再看向那美女,只觉得她身上挂的已经不是眼睛,而是白花花的银子。看得我心神荡漾,直想流口水。
秋娘显然很满意我们这群人的表现。一步三摇得走到浣汐面前对她介绍道:“汐儿,今儿个来的可是贵客,这是九爷,这是十爷,这是十四爷,这两位是……”
她从九阿哥开始一一指道,唯独到了我和碧落这儿,话音顿了顿,不知如何开口。
“这儿没你什么事儿了,外面有奴才在那儿候着,其他的事儿你去找他们就行。”九阿哥随意挥挥手,秋娘讪笑着应了,又低声吩咐了浣汐几句,继续一步三摇得走出了这间屋子。
“浣汐姑娘随意点吧。我们久闻姑娘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九阿哥带头找了凳子坐下,盯着浣汐公式化的说道。那口气姿态,一看就知道是这样地方的常客。亏了当初还像个人一样对碧落那么痴情,幸好我家碧落比以前那碧落聪明,不然家里的三妻四妾就不提了,光外面的,那得被这九阿哥带上多少顶绿帽子!哎!男人们啊!有钱了就变坏
我不敢瞪九阿哥,只能捡个相对比较软的柿子捏捏,恰巧胤祯转头看我,被我怨毒的目光看得一愣,皱了眉头似乎半天没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儿。
我正和胤祯大眼瞪小眼,却听见有瓷制品噼啪落地的声音。循声看去,发现浣汐一脸惨白的站在那里,眼睛看向碧落,如同见了鬼般,柔弱的身姿像被狂风吹刮的柳树,摇摆不定,几欲昏厥。
碧落明显也被她的样子吓倒了,她惊愕的看着浣汐,又惊疑不定的望向我。
“姑娘,您怎么了?”侍候浣汐的小丫环跑过来,扶着浣汐坐下,倒了水给她,焦急地问道。
“姑娘若是身体不适,那么我们该日再来打扰。”九阿哥客气道。语气中却没有了开始时的淡然,似含带了点点关心之意。美女嘛,谁不怜香惜玉呢?
“多谢九爷关心,浣汐没事,刚才……失礼了。”浣汐强笑着看向九阿哥,我有那么一瞬的失神,觉得这浣汐看九阿哥的神色中,好像夹杂着化不透的浓情,但又极力克制着不让这些情谊涌现出眼底。
“恕浣汐冒昧,能否请问一下这位公子的尊姓大名?”隔了一会儿,浣汐脸色恢复了些红润,可却依旧有些苍白,她看着碧落,犹疑的问道。
碧落被她问得愣了愣,似乎在想着该怎样答复,微微笑道:“其实,我并非姑娘口中的‘公子’”她说着将头上的帽子摘了下来,促狭的看着浣汐,继续道:“姑娘别生气。我们来这儿,只是久闻姑娘的名气,心向往之,想来见见,绝无它意的。嗯……至于名字,我叫碧落。”
浣汐猛地抬起头看向碧落,眸中如被搅乱了的潭水,翻滚着,变幻出让我难以分辨的情感。良久,只见她好像终于平静下来,口中喃喃念着:“碧落……碧落……”
“你不觉得今天那浣汐有点儿眼熟?”
我坐在梳妆台前,突然听见胤祯这样说,摘耳环的手一顿,诧异的看他:“眼熟?像谁?”
他兀自摇头,眉头习惯性的皱了皱,“总觉得有点眼熟,一时也想不到像谁。唉,你觉得她像谁?”
我被他这无理头的话说的一愣,随即笑道:“你看美女留下后遗症了吧?!你说她看着眼熟,却来问我像谁,我哪知道你心里想着谁啊。”
他笑嘻嘻的从床上站起来,走过来伸手从后面抱住我,凑到我耳边,温热的气息吹到我耳中:“你说我心里想着谁?你今天是不是心里不痛快?下午在那里我就想跟你说呢,我觉得她没你漂亮!”
“你做梦呢!”我推开他,心里却有种连自己也说不出的感觉。怪怪的,却又止不住想笑。看来我也不过是一个喜欢听别人夸赞得庸俗女人!
晚上一直睡的不踏实,耳边听着胤祯睡熟了的呼吸声,让人觉得这夜格外的静,或许是失眠的缘故,我心里乱得很。侧了身子,胤祯搭在我腰上的手紧了紧,迷迷糊糊的说了句:“怎么了?”
“没事儿。”
他微微的点头,闭了眼睛接着睡。
半梦半醒间,听到急促的敲门声。冬天的夜格外长。胤祯5更上朝,每天早晨外面都是漆黑一片,和深夜没什么两样。我半闭着眼睛推推他,口里喃喃道:“你该上朝了。”心里却想着今天小顺子怎么来的这么早。
胤祯似乎也没睡好,边不情愿的喊了句:“进来吧。”边掀了被子下床。
冷气突然从他掀开的被子外透进来。我禁不住打了个冷颤,皱眉往被子里缩了缩。他这会儿清醒了些,给我掖了下被子,道:“吵醒你了?”
我不答话,只摇了摇头,背转了身想接着睡。
小顺子已走了进来,凑到胤祯耳边道:“爷,庶福晋那边出事儿了。”
他虽尽力放低了声音,但因为声音中带了焦急的因素,音量也抬高了起来。失眠的原因让我脑子转得不太灵敏,只听到小顺子说庶福晋,这府里一共俩庶福晋,都姓伊尔根觉罗,一个是舒芸,一个是去年才进府的玉茹,他指的是哪个?
“哪个庶福晋?”只听胤祯问道
“回爷的话,是舒芸庶福晋。大格格夜里突然发热,闹了一晚上,一直没好,现在又呕又吐,怕是越来越厉害了!”
我心里一惊,冰儿?下午的时候不还好好的吗?怎么晚上就病了?莫不是下午看雪的时候着了凉,但以舒芸的性子,决不会仅因为孩子着了凉,就大半夜的来敲门找胤祯,这要换了采梵,还有那么点儿可能。
我坐起身子,朝帘外喊道:“请大夫了没?快找人去给大格格请大夫来看看。”
“回福晋的话,奴才已经叫人找大夫去了。现在怕已经到府里了。”
“那咱们也去看看。”我边说边披了衣服起来。舒芸平时跟我关系还好,算是在这府里性子能合的来得,而且冰儿我也很喜欢,听小顺子这口气,那孩子该是病的不轻,于情于理都该去看看。
“你昨晚上没睡好,现在时间还早,再睡会儿。那儿有我呢。”胤祯走过来拉住我,强压我重新躺到床上。借着屋子里昏暗的烛光,我看到他虽刻意克制,却依然忧虑的神情。
我心里莫名的一沉,一霎那间竟然在想,若是弘明生病,他会不会也这样焦急?然后又觉得我是不是脑子被门夹了!哪有这样咒自己儿子的。那可是我亲儿子!胤祯不待我回答,在小顺子的服侍下,草草的穿了衣服,便要开门往外走。
我听见“吱呀”的开门声,觉得这屋子突然变得空了起来,鬼使神差的下了床,随他们走到门口,喊了声:“胤祯!”
“怎么了?”他诧异的回头看我。
“嗯……”我也愣住了,我这是在干什么?又准备干什么?
气氛变得有些异样,小顺子已经关门走了出去。屋子里只剩我们两人,我只穿了睡衣,安静下来后才觉得有些冷,“没事儿……”我被自己这一连窜的反常动作整地有些尴尬,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脑子里一晃而过,却抓不住,又好像是不想抓住,“那个……你出去的时候把晓露叫进来。就这事儿。”
他盯着我看了半天,似乎有些不解,但因为急着去看冰儿,最终勉强对我笑笑:“就这事儿?你今早怎么了?我还第一次看你这个样子。是不是病了?要不待会儿再让那大夫来给你瞧瞧吧。”
“不用,我没事儿。”我慌忙摇头,又把他往门口推了推,“你快点去看看冰儿,我一会儿也过去看看。”
我站在门口,看着胤祯转身、开门、关门,然后消失在这冬天仍旧漆黑的清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