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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莫把幺弦拨

数声鶗鴂,又报芳菲歇。惜春更把残红折,雨轻风色暴,梅子青时节。永丰柳,无人尽日花飞雪。莫把幺弦拨,怨极弦能说。天不老,情难绝,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夜过也,东窗未白凝残月。--题记

幽暗处的黑影,缓缓向陈春雪走来。

也许是因为时间实在是太晚了的缘故,初秋原本微凉却不怎么冷的天气,在这时几乎都要达到了冰点。依旧在原地傻站着一动不动的陈春雪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前一会儿还能高速运转做出好几道数学难题的脑子好像彻底崩溃了似的一片空白,身体全然不听使唤,眼看着对方离自己越来越近,竟然连逃跑这回事儿都忘到了九霄云外……她是胆小了点儿,可这样毫无防备地接受一次心理历练也确实不能说不吓人,而且在万分熟悉的学校楼道,谁能想到还会有闹鬼这种新奇的玩意儿?

好吧,也许已经有人在不屑一顾地嚷嚷这不过是小case了,但请你先沉住气,且往下看陈春雪同学接下来的反应以及种种离奇遭遇……

身影在离陈春雪约莫有7、8米的地方停下,陈春雪的身体终于如解冻般恢复了活动能力。现在,对面的“不明物体”离她距离较远,这让她拥有了足够的喘息空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眼前这位身上并没有多重的杀气与急迫感,看样子不会是立刻要你命的那种,能多活一秒是一秒,分分钟都要把握,上天既然给了时间,就是为了思考对策!

但……显然时间已经不够了。

上天眷顾,待到陈春雪粗略地看了一眼对方的模样时,还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来者不高不矮,身子苗条纤细,蜷曲成优美弧线的发梢几乎遮住了整个脸颊,但可以看出,她是一个长得蛮娇俏可爱的女孩。唯一让陈春雪感觉不协调的是,乌黑发梢的缝隙间,隐隐露着她的双眸,清澈不染纤尘,却,猩红如血……

“春雪,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还好吗?”女孩嗓音清亮,甜丝丝,脆生生的,却哀婉凄凉。陈春雪莫名的一惊,虽然听不懂她在说什么,但她的声音,只一句话就让人疼到心碎,忍不住潸然泪下……

凝望着女孩渐渐褪去了猩红色的眼眸,陈春雪忽然反应过来,在曾经的几个月前,这样的声音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了,“你……你是董佑祺!我一直过得很好,可你为什么会……”

“够了,我不想再听到你对着我喊这个名字!我不是她!”泪水从女孩的脸颊上滑落,她声嘶力竭地叫着,清脆的余音在空无一人的楼道内回荡,格外凄厉刺耳,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稍稍缓解她心中的悲伤,“是的,我知道你当然过得很好,所以我才好不容易找着了机会和你说这些。给你发的短信你应该已经看到了,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家就在你家边上,那时候的你真是太风光了,甚至抢尽我的风头了呢……几乎算得上是不堪的家境已经够丢人的了,我想靠自己的努力让自己过得好一点,不可以吗?可你还什么都和我抢!……”

女孩正准备继续说下去,陈春雪突然捂上耳朵叫了起来,“停!我不想听你在这里讲故事!你说,你今天来跟我说了这么多,究竟是要干什么?”她忽的想起了蒋清月昨天和她说过的话,她们小时候,都是那么天真可爱,友谊本来也一样可以地久天长,但是,为什么非要闹成这样……

“真的,我从来没有想到过你居然是这样的一个人!虽然我记不清当初到底发生过什么,但是为什么上初中的时候你要一直骗我,原来,你对我的好都是装出来的啊……那时候,人缘不好的我特别孤独,你是我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朋友,我把全部的信任与友谊都给了你,而你的眼里心里只有报复,看上去很关心我,实际上只在乎我拥有的东西,只想着有一天能接近我把一切骗到手……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谁有那个兴趣去骗你?”女孩冷冷地哼了一声,说道,“我的真名不叫董佑祺,但是……如果你想这么叫我也好。你的家人把我的家庭害得支离破碎,我的确想走近你,看看你和他们是不是都长着一样的心。不管你信不信,起码最初的时候我是真心希望和你交朋友的。说实话,你没有让我失望,你跟他那些害了人也觉得理所当然的坏人真的不一样。今天,我只是来告诉你,我爸爸发现了你们家的秘密,具体是什么我不知道,总之不是什么好事就对了。你现在可以去找一个证据,或许能够帮上什么忙……”

“你说什么?我们家有什么秘密?还有,之前你说我的家人害了你,究竟是什么意思?”陈春雪心中大吃一惊,这云里雾里的是在说什么呢?怎么越听越是一头雾水……她只觉得董佑祺背叛了她,还没从刚刚的难过里回过神来。

另一边,董佑祺垂下眼帘,仿佛下了极大的决心,悄声开口,“我知道你有好多问题要问我,但我已经说过了,我不知道。这个消息也是我从我爸爸那里废了好大的劲儿才打听到的,来告诉你纯属顾念旧情。我一定会让有罪的人受到应得的惩罚,可我更加不想看见清白好人被无缘无故地冤枉。我只想声明我一直以来都没有骗过你,不管是过去,现在。你可能再也不会原谅我,但我清楚自己没有做错什么,以后,我也会像以前一样待你。而且,你愿意的话,我还可以尽量帮你。”

她的目光依然坚定。

陈春雪的泪水早已浸湿了前胸的衣服,两道泪痕划过雪白的脸颊,闪着晶亮晶亮的光芒。此时,她的心中已是温暖一片,记忆里的董佑祺,那个最好最好的朋友,终于还是回来了啊……

友谊总是能够战胜一切,即使是无法弥补的痛苦,难以愈合的伤痕……可以带给人温暖的友谊,向来都是对方真诚到把心掏出来给你也无怨无悔……所以,当遇到了一个真正值得交的朋友,那种幸运不言而喻,从来都不用担心欺骗与背叛。那时,就是她董佑祺,像暖融融的太阳一样走进了陈春雪的生命,解开了她孤独、不合群的心结,最终让她自信起来,直到今天这样无比优秀……

可是,那一句“谢谢”,那一句“对不起,我错怪你了”,想了很久,却依然不知该如何开口。

董佑祺在她耳边轻轻说了些什么,然后低低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替她抹去眼角流下的泪水,“别哭了,无论如何,我都要谢谢你这么相信我。还记得当年的那件事吗?记住,就算到了下辈子,也不会是我先忘记那份承诺。”

她的声音很好听,不像陈春雪的声音那样带着一些沉稳而有磁性的低沉。可是她看上去更像姐姐,永远呵护着身后的妹妹……陈春雪虽然点着头,但被她提起了当年的事,泪就流得更多了,怎么擦都擦不完似的。

董佑祺拍拍她的肩膀,牵起唇角,朝她微微一笑,有些牵强,却给人以一种安心的感觉。“时间太晚了,你快先回去睡觉吧,明早还有课呢。有什么消息的话我会跟你说的,你放心好了。”

陈春雪终于不再哭了,下定决心说了一声“是”,又依依不舍得看了董佑祺一眼,转身离去。董佑祺也同样是望着她的背影停留了很久,一直到再也看不见她,空旷幽静的楼道内,才回响起了她的脚步声……

行云流水间,日子慢慢地过去了。陈春雪明白,面对爸爸妈妈的秘密,她要做好接受最坏的、最突如其来的真相的准备。时间从来不会考虑一个人是不是真正想要成长,可是既然成长了,就不得不学会担当。她愿意承担家人犯下的过错,她相信勇敢地去亲手揭开真相终会换回一份坦然,她会坚定,会坚持,会坚强……

夜色轻柔如纱,轻轻笼罩在她娇美的脸上,晚风吹干了她眼角的泪水。一夜一夜,她就这样带着重重心事,在梦境里寻找指引,在现实中摸索答案。

不知过了多久,天气开始变冷,冬天过早地来了,大街上几乎都是穿着长袖长衫的行人。总算是等到了周末,赶了一晚上作业的陈春雪坐在床边,再次从身旁的盒子里拿起了一颗薄荷糖,可还没递到嘴边便又放回了盒中。本来是为了不让自己在学习时打瞌睡才准备的薄荷糖,此刻竟然越吃越起劲儿了……糖这种东西可不能多吃!陈春雪默默告诫自己,盖上了装薄荷糖的盒子。

不得不说,书可真是越看越想睡啊!其他人不知学霸的难处,对于自己不擅长的科目,死记硬背都只是小事……看着只剩下自己一个人的宿舍,陈春雪终于有了一点儿值得庆幸的事,还好昨天晚上做好了全部的作业,不然今天连好好放松一下都不行,还得考虑作业什么时候做……最后,她使劲儿眨了眨眼睛,清除了脑海中所有的公式,接着收拾停当准备出发。

“最近一直没有董佑祺那里的消息呢……”陈春雪把手机拿在手上,一边走一边看着。其实这样的习惯真的不太好……

“啊--”果然,没走多远,她就迎面撞上了一个人。还没等她开口说“对不起”,那人已经急急忙忙地问她,“哎,春雪,是你啊!你没事吧?”

陈春雪收好手机抬头一看,原来是蒋清月。“撞上你了,对不起。”

“没事儿。对了,你是要出去吗?”

“是啊。随便逛逛而已,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陈春雪点头答道。

“我也正要出去呢,去一个很好玩的地方,不如我们一起去吧!”蒋清月笑着提议。

陈春雪也高兴起来,“好!不过那是哪里呀?”

“这个嘛……暂时保密,反正你一定没去过!”

“那么快走吧!你可别半路走丢啦,我还等着你带路呢。”

“尽管放心--”蒋清月说着向房间里跑去,“等我会儿,我去拿money……”

“嗯,快点啊!”陈春雪掏出钱包,里面装得满满的,全部是上次离开家时爸爸塞给她的钱。

陈春雪相信公务繁忙的爸爸还是爱她的,不仅因为钱,她永远不会忘记,爸爸虽然严厉却对她关怀的无微不至……今天,她得到了幸福,明天,她定会努力,以后,也要好好回报……

就这么一边聊着天,一边逛着街,时间一晃儿过去了。陈春雪和蒋清月都不怎么喜欢坐车,那地方又离学校不远,所以她们在大街上肩并肩走着,早晨明媚的阳光加上清爽的空气静静洒下,路边的咖啡店飘来阵阵香气,配上这两位同学脸上清纯可爱的笑容,简直像是动漫画里的美丽女孩儿,好闺蜜的气氛一下子渲染开来。

“清月啊,就告诉我到底要去哪里嘛……”眼看也走了不少路,陈春雪问道。

蒋清月却依然故作神秘,“快到了,真的。”

又是漫长的沉默,走啊,走啊……陈春雪终于明白了耐心和好奇心是怎么相互依存相互折磨的,正忍无可忍想开口再问,向导蒋清月忽然指着街对面兴奋的说,“看,就在对面!我们快过去吧。”

一听见目的地就在对马路,陈春雪激动都急忙向奔过去看,却被蒋清月一把拉住,“当心车子啊!”

“额……”陈春雪看了看刺眼的红灯,松了一口气。都说自己是大家闺秀,可有时候到底还会变回那个冒冒失失的学生,那看上去十分自然的淑女范儿,都是要靠从小练习,装出来的呀……

乖乖的等到了绿灯,她们过了马路。街对面果然很繁华,开着大大小小许多家店铺。其中最大的一家店陈春雪一眼就看到了,那好像是一家手工艺饰品店,名字叫“AboveClouds”。

陈春雪被这个名字吸引住了,“AboveClouds”,不就是“云端上”的意思吗?多有创意的名字!

“很不错吧?”蒋清月看见陈春雪一直盯着这家店看,微微笑道,“我们的目的地就是这里。”

“真厉害!”陈春雪打量了一番店里的陈设以及橱窗设计,心里愈发欢喜,“你怎么知道这么好玩的地方啊!”说着,她推开玻璃门走进了店里。

“说出真相你会吓一跳哦……”

“快说!”陈春雪已经迫不及待了。

“这家店是我妈妈开的。”

果不其然,陈春雪愣了愣,眼底闪过一丝惊讶与不可置信。但出乎意料的是,她并没有问“不会吧”这样的问题,而是在思索了不久后问道,“那你还带钱来干嘛?”

这……蒋清月实在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便如实说,“只是我听说旁边的一家奶茶店不错,想去买杯尝尝。”

陈春雪笑了笑,“你妈妈真好,给你秀了这么漂亮的被子,又开了一家这样有意思的店。”

“不过现在我妈妈在干别的工作,店托了别人来打理,我每星期来一次,看看要进什么货,顺便帮妈妈算算收入。”

“那你的数学应该不差啊!”陈春雪调侃道。

“唉……”蒋清月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说实话,生活中可用不到数学课上的那些复杂东西。”

真的吗?也许是,也许不是吧。

她们正聊着,店里一位穿工作服的店员走了过来,年纪看上去比她们大不了几岁。蒋清月见了她,甜甜的唤道,“周姐姐。”

店员始终保持着微笑,让人感觉很亲切,“清月来啦,这位是你的同学吧。”

“对,她是我的好朋友,名字叫陈春雪。”

陈春雪听见有人叫自己名字,便收回了欣赏琳琅满目的商品的目光,朝那位周姐姐打了一声招呼。

店员向她点头致意,随即跟蒋清月谈起最近的生意来,还是一贯的兴荣昌盛,顾客也很多。但是当店员说起一件看似不起眼的小事时,蒋清月皱了皱眉头,走到陈春雪面前说,“春雪,你先慢慢看,有什么喜欢就告诉我,我给你八折优惠哦!我去跟周姐姐商量点事。”

“嗯,谢谢。快去吧。”陈春雪一边答应着,一边摆弄着手里这把迷你阳伞。复古的造型,淡彩写意的伞面,精雕细琢的伞骨……别提有多精致了。

这家店里的东西真是样样精美绝伦,眼看蒋清月半晌都没有出现,陈春雪在大理石地板上慢慢地踱着步,恨不得把每件东西都观赏个遍。那时候顾客不少,人多的地方她不方便去,就径自寻到了一个安静的角落,一个人挑选起来。

哇……蒋清月的妈妈是怎么弄到那么多漂亮的货物的?而且,她的欣赏水平也很高呢——怎么和自己的那么像?陈春雪心中对蒋清月妈妈由衷的赞叹,同时,也冒出了自恋的小想法。

直到,她目光一扫,无意间在货架最后一排,最容易被人们忽视的位置,瞥到了那个无比熟悉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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