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境能有多美?就是远离尘世的一切,能让人真真正正平静下来,没有忧愁,亦没有欢乐。静,也就等同于接纳一切,有了静,就有了一切。--题记
正是美不胜收的景色,叫外人看着只觉有一种别样的神圣,不敢贸然闯入。也有人闲暇时径自揣测这房里的女主人究竟是什么样,昀恒怡园7号别墅住着位神秘的女人,几乎从不抛头露面,家中向来也从很少有人来往。据说,那女的是仙女下凡,她一出现,招蜂引蝶,空山鸟语,看不尽的百世芳华。
传说终归是夸张了些,未曾有人有幸目睹仙女真容,谜一样的女主人早已杳无音讯。此时,落地窗玻璃上蒙着水雾,偌大的屋里,一个扎马尾的小姑娘翘着手指在窗上画画,颈前长长的羽毛掩住半张脸,水灵的眼瞳好似蒙着一层雪,静悄悄的,没有丝毫涟漪。
白茫茫的水雾里,晶莹连成一片雪花。
小姑娘收回手,轻轻拨开雪白的羽毛,露出玉柱儿似的脖子。锁骨微微凸显,颈前一点晶莹剔透的光芒,忽闪忽闪,像是天上的星辰。她小心翼翼,好似捧着圣物的虔诚信徒一般,捧起那颗“星星”。一股清凉的寒意渗入指尖,那是锆石特有的寒凉,冷的像冰,却着实让人神清气爽。如此上乘的一块锆石,没有一丝瑕疵,折光度又好,简直能与钻石相媲美。经过一番精雕细琢,做成了雪花的模样,更是把绝世珍宝的美展现的淋漓尽致。纤细如丝的银链穿梭而过,将雪花串成项链戴在女孩儿颈前,平添了几分清雅姿色。
“画的还真像呢。”陈春雪静静凝视手中的项链吊坠,牵起了唇角。
正看得入神,闹铃响起,晚上八点悄然而至。时间过得真快啊,陈春雪垂下眼帘,不舍的放下了雪花,用羽毛盖上。她开始凝神细听那闹铃声。最容易被人们忽略的东西,她却能静下心来品味,宛若一杯香茗,她仔仔细细的体会着其中的甘与苦。
那是一首曲子,她记得,古琴名曲,阳关三叠。
铃声戛然而止,古朴悠远的曲调回荡在空旷的天地间。陈春雪脚尖儿踩着台阶上的防滑条,缓缓地上了楼。
阶梯尽头,左转第一个房间,她推开虚掩着的门,踮着脚走进去,又把门带上。普普通通的红木大门背后仿佛要进行什么绝密的交易,而这,只是陈春雪日日夜夜养成的习惯。
“母亲。”她垂头欠身,向门内端坐着的女子行礼。那女子三十出头的年纪,面容清瘦,相貌却算得上是数一数二的。
她朝春雪笑笑,“都什么年头了,还这么循规蹈矩的,在我这儿,你就不必多礼了。”
春雪应承着,依然保持敬而远之的态度。垂首,欠身,尽职尽责的做着每个受到良好甚至苛刻家教的孩子必须做到的礼仪。
她坐到沈兰身边,抱起琴盒里的琵琶。
“开始吧。”沈兰看着她,眉目含笑,她是她的孩子,也是她最得意的学生。春雪在音乐方面天赋异禀,她知道,可是正因为这样,她才不能倾尽自己所学去教她。她要每一天在春雪刻苦的练习中度过,为自己待在这个家,找到一个合乎情理的理由。
春雪颔首,玉指拨弦,如水般灵动优美的旋律涓涓流出,一曲阳春白雪,牵心动魄,激情洋溢的讲述着冰雪消融,大地回春的美景,阳光和煦,鸟语花香,新春的勃勃生机彻底掩盖了冬日的萧条。仿佛一闭上眼,那潺潺的细流,那柔软的嫩叶,生机盎然的小草,姹紫嫣红的花儿,近的伸手就能触到。
可是,草色遥看近却无。她的琴声里饱含着某种强烈却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情感,旁听的沈兰感受到了,却又说不出。这种情感和原曲所表达的意境有些许差异,而她自己的风格与对乐曲超乎寻常的理解力,由此尽情展现。沈兰不得不由衷赞叹这位刚过五岁的音乐奇才,她从这个孩子身上看到了当初的她,那种对音乐的热爱,对知识的渴求……她忽然有一种冲动,春雪接受力很强,若是按照自己当年学的那样教她,她定能在极短的时间内掌握,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这样,倒也不枉费自己多年的苦心经营!
乐曲逐渐进入高潮,随着清丽婉转的曲调,沈兰冷静下来了。这个孩子,纵使是亲自从小带大,但是她们之间的隔阂,却从一开始就必定不可磨灭。天底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春雪大了,也会有了解自己身世的权利,更何况,现在的春雪已经对她这般敬畏。
一家人苦苦守护的秘密,是她心中永远的伤。
说来春雪也是个苦命的孩子,呱呱坠地没多久,亲生母亲蒋昔覃就离开了她。具体的事沈兰不是很清楚,能让一位母亲忍心离开亲生孩子的,恐怕不仅仅是因为对春雪父亲的失望吧。那时,春雪的父亲家底宽裕,却整日抽烟喝酒,不思进取。蒋昔覃临走前,只留下了一条锆石雕成的雪花形项链,算是给出生在下着春雪的早晨的女儿留个惦念。
妻子的离去,让春雪的父亲,陈贻昌十分后悔与自责。十几年来,他勤奋努力地工作,日日早出晚归,终于事业有成!当他从老板手里接手公司的那一天,面对顶门立户的他,沈兰已经无法抑制心底那种情愫的蔓延。她对他不再那么小心翼翼,诚惶诚恐,她尽量制造和他接触的机会,即使一开始就知道,他陈贻昌心里只有那个如葛覃一般的女子……
最后,她把一切都告诉了他:她的身世,也是他们家不可推卸的责任。
她来到了这个家,这个美的像仙境一样的地方。从此,她将以春雪的养母以及家教老师的身份在这里住下去,肯定不会是几天,也不太可能是一辈子。
琴声弱下去,渐渐归于平静。春雪抬起头,静静看向似乎在走神的沈兰,没有抢着说话,只是静静的等待。
“春雪,弹完啦?进步了,不错。”沈兰很快回过神来,“天冷了,别冻着手,弹琴之前活动活动指关节,有助于提升手指的爆发力。现在,这首曲子的要领你已经掌握了……”
沈兰停顿了一下,她望着春雪那红扑扑的小脸,还有大眼睛里闪烁着的兴奋光芒。
春雪一脸期待的看着她,心情好了,自然也忘了爸爸定下的种种规矩,笑着问道:“妈妈,那,我是不是可以学《倒垂帘》啦?”
“可以,但是你得好好努力了,这首可是很难的。”沈兰想起她答应过春雪学完阳春白雪就能学倒垂帘的,但是她的执着也让她意外,“你为什么那么喜欢这首?”
春雪迫不及待地去翻谱子,“喜欢嘛,没有为什么。”
无奈的笑笑,沈兰开始指点这个入迷的孩子。春雪到底还小嘛,有些小性子是她们这个年纪特有的,也正因为这样,沈兰越来越喜欢她了。
并不很熟练的琴声响起,带着自然的美感,像一幅珠帘,垂挂在屋子外面,让本就清幽的屋子更加与世隔绝。屋内安静了,没有尘世的喧嚣,琴声悠然回荡。轻盈,柔和,细腻,婉转……
又回到高二一班的教室,一天的课程总算结束了,被各种公式和古诗文搞得头昏脑涨的陈春雪以最快速度收拾好书包,朝着宿舍奔去。在学校里做完作业向来是她的习惯,功课复杂了,繁琐了,把时间压缩压缩,这个空档也还是足够的。倒是回宿舍后整理床铺和行李得好好下一番功夫,早上因为时间紧,她只是将行李随意放在了左边的上铺,那时房间里没人,室友有谁她也不知道。从来没住过宿,那里边什么样儿啊?
对于新的生活,陈春雪兴奋又期待。但陌生的环境让她想起了熟悉的过去。董佑祺有篇作文一直想不出来,现在该写完了吧?写了什么啊?妈妈的包裹送到了没?爸爸出差什么时候回来?还有奶奶的药,可别忘吃了……
不知不觉来到了宿舍楼下,这是一幢不高的小楼,平顶,白瓷砖砌成墙。中间一条走廊把整幢楼分成两个部分,陈春雪向右边的女生宿舍走去,找到拐角处的楼梯上了两楼。里面可真大,三条走廊看不着底,陈春雪正愁忘了路,一个声音在背后唤她:“陈春雪!”
“哦,蒋清月。请问一下209号房间该往哪里走啊?”陈春雪急着求助。
“好巧啊,我们正好是同一间。走,我带你去!”
“好的。”陈春雪任何时候都忘不了礼貌,“谢谢。”
一边走,蒋清月告诉她,高二一共3个班,每班三十六人,分九间房间……
第一条走廊尽头的房间很安静,蒋清月领着陈春雪进去,一个女孩正在叠衣服,见她们进来,友好地打招呼:“清月,春雪,你们好。”
“你是……孙媛吧?”陈春雪把班里同学的模样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努力的回忆。
“嗯。今天开始,我们就是好朋友啦。”
“绝对的。”蒋清月笑笑,“对了,和晓还没来吗?”
“来过了,刚刚又出去的。”
陈春雪没多说话,到上铺打开自己的天蓝色旅行包,收东西去了。这个铺位靠着窗,平时没人打扰,早上真是挑了个好地方。她小心翼翼的铺床,叠被子,收衣服……做得特别仔细,简单的几件事,花了不少时间。
好不容易整理完,陈春雪出了寝室,她准备欣赏一下宽敞的新学校。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楼道,散发着金灿灿的光芒。楼梯口迎面走来一个人,阳光照着她的脸庞,粉红的面颊披上金光,像极了春日的洒金碧桃。纤细的身姿,琥珀色的眸子,玛瑙似的嘴唇。亭亭玉立的她,步伐轻盈却略显沉着稳重,带着一股晨风,匆匆走进了走廊尽头的房间。
擦肩而过。
陈春雪不由地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那个长发飘飘的背影。梁和晓,拥有这个别具一格的名字的女孩,她的气质果然不同凡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