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唯是怪物，她已经活了四百多年。
她有一双白皙的手，修长的手指，一头银白长至小腿的大波浪卷发，长长地睫毛微微翘起，粉嫩的嘴唇，眼角微微上挑，因长时间看着一样东西而微微眯起。摆在她面前的是一张好看的画，画上的女子栩栩如生。
钟唯纤细的手指捏起画纸的两角，轻轻抖动，一张薄薄的皮连带着短发掉了下来。
钟唯微笑着捡起掉落的皮，对着镜子抚了抚自己的脸，后把皮细细地贴在自己的脸上。
不多时，一个身材姣好的短发女子站在镜前。
像真的一样。
钟唯整了整头发，挑了件红色连衣短裙，外披一件貂毛披肩，提着小包包出门了。
这个身份初中的毕业典礼，一场在冬天举办的初三六个班的，露天聚会。
熙熙攘攘的会场，钟维略略皱了皱眉。
“李小花！”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钟维想了想，是同班的李澜琪。
钟维转身，看到李澜琪一身及膝粉色蝴蝶束腰小洋装，头上的碎钻公主小王冠和粉色眼线、果冻粉唇彩显得她的瓜子脸有些稚嫩。
这是学校每三年一次办那么盛大的聚会，当然要把自己收拾好，毕竟这所学校帅哥还是挺多的。
“李小花，你不是不来吗？”李澜琪端着一杯红酒，眯了眯眼：“喝点东西吧。”
“不了，我就是来凑个数……”钟维摆摆手，表示拒绝。这场聚会是由老师们以及一些同学联合举办，老师发来不准不去的通碟。
“那你来这里干坐着吗？跳个舞吧，那边很多同学哦～”李澜琪的脸向舞池那边侧了一下示意。
钟维觉得嗓子眼有点干涩，她舔了舔唇道：“不了，我在这里坐着喝点东西就好，你去玩吧。”
“什么嘛，扫兴！那你一个人好了。”李澜琪说着转身向另一边的人潮走去。
钟维拿了一杯果酒找了一张旁边少人的桌子安静地坐着，小口抿着果汁，眼睛看着四周熙攘的人群。
“啊！”一声尖叫让钟维的眼色暗沉了些，她看向左边的位置，坐了一个‘人’，他有一头利落的短发，耳朵尖有一枚看起来是银制的耳钉，十字架的形状，十字架的顶端有一张很小的人脸?不时发出让人毛骨悚然的尖叫声。
钟维看着那‘人’的侧脸，无法形容，只是一个侧脸就让钟维看愣了一下。
他注意到身旁的钟维，转过脸对钟维笑了一下。
钟维找到一个词，瑰丽，漂亮得让钟维感到窒息。
他看着钟维，翻开了手上拿着的一本残旧的厚羊皮书。
“你是人类吗？”钟维问，她注意到他手上的书页自动翻着页。
书在某一页定下，不再翻动。
他看向书本那页，不答，用沉沉略带磁性的好听声音反问：“你是人吗？”
钟维想了想，点头：“我是。”其实她与天同寿，不死不灭，看着是人，其实不过是披了一张人皮。但她知道，现在她扮演的是人。
他合上书本，脸对着钟维，表情谦和有礼：“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美丽的小姐。”
钟维笑了笑。
她微昂起脸，看着他道：“李小花，我的名字。你呢？”
“洛德。”那人举起右手，露出无名指一枚色泽暗沉的戒指。
白皙修长的手指，钟维想。
“我想我该走了，李小花？”洛德站起身，看了一眼钟维。
下一秒，他消失在这里。
像他来时一样，悄无声息，像是融入了黑暗，没有人注意到他。
钟维眨眨眼，又变回了那个腼腆羞涩的女孩。
真是奇怪的人。钟维舔舔唇，耳边似乎还环绕着那十字架上人脸痛苦的尖叫。
他听着就不觉得烦吗？钟维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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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晚了。”钟维自语道，她看了看在夜空中悬挂的月亮，她现在该回家了。
声音有点沙哑，钟维知道自己必须要去喝没味道的水，不然对自己的身体不好。
她一直很爱惜自己的身体，从她懂事起就知道，自己的血脉极其珍贵，耗尽了她父母的毕生才孕育了她。
现在他们都死了，自己的族人，自己以前交好的朋友，全都变成了一张张没有生气的面孔在钟维脑子里不停地、不停地旋转。
钟维跟在场的老师敷衍般聊了几句便走了。
回到家，钟维在玄关把鞋脱掉放好，换了双拖鞋走进了浴室。
她脱下衣服，从放置了一排黑色玻璃瓶的玻璃架上挑出自己要的那瓶药水，用滴管吸了少许滴在手指上，钟维看着镜子中那个被水雾包围着的自己，好像又不是自己。
她把手指上的药水抹在耳朵后面，轻柔的，撕开一个角。
钟维小心翼翼的，把皮跟自己的皮肤分离。
……
一张皮被扔在浴缸里，浸了水化开，一缸清澈透明的水变成了黑白交加的颜料，留下一张被泡软了的纸。
习以为常地把水放走，钟维捞出那张纸扔进垃圾桶后在淋浴间洗了个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