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意思,这一更有点晚了)
昨天跟渠道成发了一通脾气,今儿渠老爷子的心情依旧不晴朗。
渠司令蛋糕店就是个低气压中心,连香菜做事都小心翼翼,她已经眼睁睁看着小张和小李那俩倒霉蛋被铁着脸的渠老板开涮了好几回。
下午临近香菜快下班的时候,报童将今儿的晚报送到渠司令蛋糕店门上来,香菜照例给了他一块铜元作为买报纸的钱,还奖赏给了他一块纸杯蛋糕当跑路费。
一拿到蛋糕,小崽子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憨厚的冲香菜笑笑,心满意足的离开了。
还没进门,香菜就打开报纸,一看上面的头条,当即就恨不得把报纸折成纸飞机丢出去。
就在她真的要这么做的时候,渠老板来了一句,“今儿有什么新闻啊?”
所幸渠老板老花眼,不戴老花镜看不清楚报纸上头的字,回回都是让香菜把报纸上的内容念给他听。
他的气还没全消,真要看到这篇头条,还不得气的犯心脏病?
香菜不得不承认,渠老板这儿子看似文质彬彬没什么战斗力,作的实力真不容小觑。
香菜眨眨眼,脸不红气不喘的撒谎道:“没什么新闻,都是乱七八糟的广告。”
渠老板兴致缺缺,便没再多问。
闻言,小张凑到香菜跟前来,伸长了脖子要看她手上的报纸。他虽然识字不多,但只是报纸上的图片也能让他看得津津有味。
报纸正面头条上的配图吸引住了他的眼球,他双眼一亮,满是惊艳,惊呼道:“雪皇小姐,又上头条啦!”
他再仔细一看,那图片上江映雪脖子上挂的东西,咋恁熟悉嘞?
江映雪戴的那条项链上坠的宝石,那形状跟昨个儿渠少爷拿来的蓝色玛莉一模一样。
“诶!?”小张发现新大陆似的,兴致勃勃的指着图片,正要发言时,却被香菜的一个悄声的手势给止住。
香菜指了指收银台里的渠老板,用眼神警示小张不要说多余的话。
小张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险些忘了渠老板还因为蓝色玛莉的事情在气头上。他慢慢合上张大的嘴巴,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不得不说,渠道成把妹的动作够快的,昨儿才得了那么一件宝物,今儿就为了讨好妹子送了出去。
江映雪戴上蓝色玛莉就上头条,那事情也太简单了。蓝色玛莉虽然名贵,还算不得是一件稀世珠宝,本身远远没有将江映雪抬上头条的力量。
江映雪却借题发挥,请来各大报社的朋友去百悦门做客。
平时要见上雪皇一面,难如登天。此次那些人受邀,还不都觉得是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不放过采访她的机会,一个个都是带着家伙事去的。
江映雪画着淡妆,一身纯白的礼服,仙姿飘飘,脖子上挂着蓝宝石项链登场,一下就惊艳到了在场的所有人。
她一改往日的风格,褪去明艳的装扮,依旧美丽动人,使得她胸前的那颗蓝宝石尤为突兀醒目,成了真正的主角。
她此举就是为了向众人展示胸前的蓝宝石项链。
自然会有人问她那颗宝石的来历。她把玩着宝石娇羞一笑,便有人脑洞大开的猜测蓝宝石项链是荣记商会的会长荣鞅送给她的。
此话一出,引来热烈反响,七嘴八舌的向江映雪本人求证。
香菜大概能够想象得到,江映雪是如何自带表情包骗过报社的那一群傻缺的。
江映雪故作娇羞状,当时的话无非是这样——
“哎呀,你们就不要乱猜了,你们吃好喝好玩好,我去忙了......”
她话里的转身,给那些体内八卦因子比寻常人要多的记者们留下了一个巨大的想象空间。
于是就产生了今天晚报上的头条——
江映雪与荣鞅感情不和,实属空穴来风!
整个篇幅有一半在说江映雪和荣鞅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已经分手,人家感情好着呢。不然男方怎么会花尽心思搞了一块名贵的蓝宝石项链送给女方呢——
关键就在这里。
蓝色玛莉分明就是渠道成送给江映雪的,可报纸上却说宝石的原主是荣鞅。
不得不说,江映雪真的不怕绯闻缠身。这件事要是东窗事发,她站出来澄清,恐怕又是各大报社争相报道的头条。
简直就是头条女王!
江映雪想要借一条蓝宝石项链辟谣,这法子虽然妙,却实在不够周到。
香菜很想问问她,你这么做,渠道成知道吗?
渠道成要是看了这篇头条会是一番什么样的心情,香菜表示很想采访他一下下。
为了不让渠老板看到这份晚报,香菜下班走的时候直接将报纸带在了身上。
回医院的路上,经过一条小巷,香菜在巷子口处看到一个满身是血的人一动不动的趴在地上。
她正准备跟其他经过这里的路人一样,无视巷子里的那个受伤的人,却在看到那人紧紧攥在手里的黑色锦盒而顿住了脚步。
那盒子跟昨天渠道成用来装蓝色玛莉的锦盒一模一样。
再仔细一瞧,香菜觉得那趴在地上一身狼狈的男人的身形,跟渠道成也很像。
香菜快步上前,用脚尖将那血人给撩了起来,认出对方的脸,果真是渠道成没错。
渠道成一脸血,不知是死是活。
香菜蹲下身,手指探到他尚有鼻息,于是拍了拍他的脸,“诶诶,醒醒。”
睫毛煽动了一阵,渠道成悠然转醒,身上的伤口却疼得他不禁皱起了眉头。
看现场这地上杂乱的脚印,香菜就知道他被群殴了。
她偏要戳渠道成的痛处,“被女人甩了,还被人打了一顿,爽歪歪吧。”
渠道成吃力的坐起来,眯着眼睛使劲儿的看着香菜。他被揍的时候,眼镜不知道跑哪儿去了,高度近视的他这会儿看什么都是模糊的,更加看不清楚香菜的脸。
香菜却以为,这人是被打傻了,不会说话了。
“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
渠道成沉默。
香菜催了他一声,“你倒是给点个头或是摇个头啊!”
渠道成一脸麻木道:“不用了,死不了。”
他正要爬起来,却看到手中的锦盒,不由又呆愣了一阵。
香菜从渠道成手中夺过锦盒,打开一看,只见蓝色玛莉好端端的在锦盒中静静地躺着。
她一怔,心想着,这该不会是仿制品吧......
香菜捻起蓝宝石,对着阳光一照,没看出这颗宝石跟昨天的那颗有什么区别。
看着她手上熠熠生辉的蓝宝石,渠道成变得目瞪口呆。
他再一看香菜的脸,竟觉得她的模样清晰了不少。
渠道成想起来了,这人是昨天在渠司令蛋糕店见到的那个蛋糕师。
香菜不禁问:“这颗石头,你不是送给百悦门的那个江映雪了吗?”
“是送给她了。”渠道成没有否认,“又被我要回来了。”
香菜看着渠道成,像是在看一朵奇葩。
就算不知道细节,不过她差不多明白渠道成被揍的前因后果了,大致就是这样——
渠道成把送出去的东西又要回来,引起了江映雪的不满,然后被江映雪买通的人拦路揍了一顿。
渠道成尝试了几次,始终没能站起来。他的大腿让人狠狠用木棍抽了好几下,实在疼得厉害。
看他这副悲惨的样子,香菜啧啧道:“那我把你送你爸吧。”
渠道成点头,“好。”
香菜无语极了,这家伙还当真了,他就没听出她这话时落井下石的意思吗?
算啦算啦,就当一回好人吧。香菜如此这般的说服自己。
于是,香菜把伤痕累累的渠道成架回了渠司令蛋糕店。
渠老板一看儿子成这样,又是心疼又是生气。
他就这么一个宝贝儿子,还是一个文弱书生,自己都舍不得打,却被人狠揍了一顿,他心里能会好受?
一时间,渠司令蛋糕店里热闹了起来。
渠老板一个劲儿的追问到底出了什么事,小张到处找酒精给渠道成的伤口消毒,小李拎着不知道从哪儿整来的铁管嚷嚷着说要给渠少爷报仇。
香菜要走,却被渠老板给堵住。
“渠总,我下班啦!”香菜指指墙上的挂钟。
渠老板虎着脸,频频对她施以颜色,“你不把事情给我说清楚,不准走!”
香菜哭笑不得,人又不是她打的,渠老板急着追究责任,还不如赶紧去给儿子找个郎中。
她欲哭无泪,“我说什么?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啊,我下班回去的路上看见你儿子一身血趴在巷子里,我就把他捡来给您送来啦。”
渠老板气不打一处来,“你也不说先把他送到医院,再过来通知我们!”
香菜能说这样很麻烦吗?
她当然不敢说,只能眼睛忽闪忽闪得装无辜。
渠老板可不是年轻的小伙子,可不会因为哪个女人的眼神就变得心软。
尽管他知道香菜不大可能对渠道成出手,可他还是没打算放香菜走,“事情没有搞清楚之前,你不能走!”
见渠老板动了真怒,香菜举双手投降。
那她就呆在这里多瞅几眼渠道成惨兮兮的模样。
渠道成那一身血,多半不是他的,是揍他的人为了取乐,在他身上泼的狗血。
他身上多处伤痕是被棍棒抽出来的青紫淤痕,唯一严重点儿的,就是头顶那道见血的伤口。
小张给渠道成处理伤口的时候,大概不小心下重了手,疼得渠道成抽了口冷气。
他本人倒是不介意,渠老板却跟小张急眼起来,“你轻点!”
渠老板要把下手没轻没重的小张给换掉,指挥香菜代替小张的位置,“你来——”
香菜掰弯了小李丢在边上的那根铁管,一派天真无邪的询问目瞪口呆的老渠,“你确定?”
见了鬼——
不止渠老板,这屋子里的其他人也跟他的表情如出一辙,都跟见了鬼一样。
这丫头什么怪力?
掰一根铁管就跟掰一根甘蔗一样,要不要这么彪悍?
小李抢过那根弯曲的铁管,恨不得将它拆开来看,他实在不敢相信那么瘦小的香菜凭着自己的力量就把这么一根婴儿手臂粗的铁管给掰弯了,肯定是施了什么障眼法!
渠老板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不过被香菜这么一闹,气倒是消了不少。
他指示小张继续给渠道成上药,自己在一旁追问渠道成事情的来龙去脉。
“儿子啊,到底怎么回事?谁把你揍成这样?”
渠道成看着别处,面无表情道:“眼镜掉了,我没有看清。”
就算没有记住他们的长相,他心里也很清楚对方受谁指使。但他不愿多说。
渠老板却不依不饶,质问香菜,“你经过的时候看见没有?”
渠道成看着香菜,眼神中带着恳求,明显是不想让香菜说些多余的话。
香菜不负他所望,故作仗义直言的模样,愤慨道:“我要是看见了,我还会好端端的站在您跟前吗?我要是看见到底是些什么人欺负渠少爷,我早就奋不顾身、舍身相救、前赴后继、勇往直前——”
见她没有打住的趋势,渠老板不耐烦的摆手道:“行了行了!”
他心里却止不住的在想,他们老渠家虽然家道中落,好歹也是有出身的,他儿子更是沪市的四大才子之一,背后有荣记商会撑腰,跟荣记商会的二当家藤彦堂又是挚交。整个沪市谁敢无视这些动他分毫?
愤怒中带着忧虑,渠老板的脸色十分不好。
他的目光不经意间扫到椅背上搭着的一件外套。
那件脏兮兮满是血迹的外套是渠道成脱下来的,外套的口袋里鼓鼓囊囊。
渠老板将衣服口袋里的东西掏了出来,拿在手里一看,是昨天见到过的黑色锦盒。
盒子的外表上有些血迹,不过里头的蓝色玛莉一如昨天的模样。
他不禁在想,儿子是不是碰上劫财的了。不过转念间,他很快就否定了这个想法。
渠道成要真是碰上劫财的了,那他不会活到现在,蓝宝石也不会还在他的手上。
渠老板将盒子里的宝石递到渠道成跟前,“这宝石,你不是说要送给那个姓江的吗?”
渠道成神色黯然,低头不语,明显是不想再提这件伤心事。
伤他心的并不是江映雪和那些对他动过拳脚的人,他伤心的原因是他这一刻忽然明白过来,他的老父亲之前说的那一切有关于江映雪不堪入耳的话全部都是真的。然而他却被鬼迷了心窍,对父亲的话充耳不闻。
察觉到父子俩之间的气氛如此沉重,香菜搭了个腔,“现在的年轻人,心思不都是那样,有一阵没一阵的,昨天喜欢的是那个,今天喜欢的可就不一定了。渠总,您也别太把那个女人当回事了。”
渠道成点头,附和着香菜的话,“嗯,我改变主意了,不想送了。”
渠老板心中轻快了不少,嘴上却跟长了刀子一样,“我看不是你改变主意了,是你送出去,人家没要吧!”
渠道成扯了扯嘴角,像是无力辩解而苦笑。
渠老板没有再追问,对香菜说:“你正好顺路,把我儿子送医院去。”
苦差事落到头上,香菜突然有种不想活的感觉。她这才明白渠老板坚持让她留下的理由。
渠老板让小李去外头叫一辆黄包车,回头就看见香菜跟他摊着一只手。“你这是要......”
“医药费啊医药费,你该不会让我这个穷鬼先垫上吧,我可没那么多钱!”
渠老板给她掏了三块银元,一副抠门的样,“多退少补啊!”
香菜回世和医院,顺路把渠道成给捎了过去,没有鞍前马后的伺候他,而是直接就把他丢给了冯医生。
冯医生图省事,安排好了病房后,就把渠道成交给了护士照料。
晚上,香菜督促芫荽练了字,正准备洗洗睡大觉,听到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跑去应门一瞧,见是渠道成。
渠道成的脑袋上缠了一圈纱布,穿的是一身病号服。
瞧他一脸慌张,香菜就知道麻烦要来了,本能的想甩门给他吃个闭门羹。
“小林,我爸今天晚上没回家!”
渠道成刚给家里打电话报平安,接电话的妹妹告诉他,老渠打从中午出门,就没见他回来。他妹妹以为老渠还在蛋糕店里忙。
他却觉得这个点儿,渠司令蛋糕店不会没打烊。
他越想越不安,越来越惶恐,总觉得在他跟香菜离开蛋糕店之前,老渠的举止很异常。
老渠不仅没有亲自把他送到医院里来,竟也没送一套换洗的衣裳过来。以前他住院的时候可从来没有这样的情况。
渠道成就觉得老渠大概是知道了什么,十有八九是跑去百悦门找江映雪的麻烦了。
香菜对他说:“你爸不在我这儿。”
渠道成央求道:“小林,能不能麻烦你跟我到百悦门走一趟,我爸肯定是去找江映雪了!”
“不能!你自己惹得事儿,你自己去摆平!”香菜拉下脸来。
她是不是看上去太好说话,所以一个两个都跑过来麻烦她?
真心是醉了!
他们自己闯的祸,跟她有一毛钱的关系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