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第二天中午,警方的勘查工作才算结束,包括九座铜鼎在内的物证被陆续运回市局的鉴证中心,等待进一步的技术鉴定。
杜克随三组的人一起回到了梅城,进入市区后,他就与三组的人告别,然后乘出租车回到了自己的公寓。
回到家的第一件事是洗澡,哪怕是修士也无法逃脱尘埃和气味的侵染,在地下墓穴和通道内钻了好几个来回,他总觉得自己的身上有股挥之不去的腐朽的味道。
洗完澡后,他神清气爽的走出浴室,开始了每天例行的功课。
做完功课,他走到阳台,点了支烟,开始回顾昨天的经历。
所谓术业有专攻,身为修士,他能看到很多别人无法察觉的事物。但同样的,身为一个文科生,他其实并不怎么擅长分析和逻辑推理。有时候他之所以显得很神奇,仅仅是因为比别人看到的东西更多罢了。
一支烟抽完,他忽然悲哀的发现,自己居然无法将昨天的经历整理出一条完整的脉络来……
整件事中有很多值得怀疑的地方,但都是零碎的片段,无法通过合理的推衍将它们串联起来。
他唯一能够肯定就是这件事应该与修者有关。
实际上,如果这件事不是和修者有关,他未必有兴趣追查下去。
不是他心硬如铁,无视那九个幼童的悲惨遭遇,而是这世上有种职业叫做警察,还轮不到他来越俎代庖。
但是整件事当中有修者的踪迹出现,他就无法坐视不理了。
因为在小界观的门规戒律当中,有一条很久以来他一直忽略的戒律或者是职责,那就是小界观一脉的传人有责任清理天下道门败类。而且手段酷烈,处理结果永远只有一个,那就是杀。借道法作恶者,杀!借道法显圣者,杀!
杜克一直以为这所谓的职责只是师门戒律的遗留,当不得真。
他修道数年,别说修士,就连真正的道士都没见着几个,这所谓的职责自然也就失去了作用。
就如同天下已无贼,法律和警察还有存在的意义吗?
所以他一直觉得这条门规早就失去了意义,有或没有其实都一样。
但现在看来,这条门规似乎并未过时。
杜克站在阳台上又点了支烟,将思绪收回,然后取出了胸前的善恶铜钱。
铜钱上的九子抱团图,是他昨天的最大收获。
老实说他也不知道这东西究竟是怎样的一种存在,甚至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只能暂时命名为九子抱团图。
不过这东西的确很好用,妥妥的一个鉴谎小能手。
为了鉴定它的真实功用,杜克昨天有意无意的找了很多人谈话,而且刻意加大了疑问句的使用频率。
结果是令人欢欣鼓舞的。
每当别人有隐瞒的意图时,纷乱而噪杂的童音就会跳出来在他耳边不停的嚷嚷着……
“坏人,坏人!”
“说谎,说谎!”
“老头真丑……”
杜起先以为这些童音是有自主意识的,但是经过反复试验后发现,这些童音即使有意识,也只是最低级别的意识。不具备学习和沟通的能力,像是被恒定了智商的某种意识集合体。
它们的词语量很匮乏,翻来覆去只是那句话。
此外,它们的善恶观其实相当的单纯,口中所说的坏人未必就是真正意义上的坏人。
比如张顺奎,在它们的口中既丑且恶,是十足的坏人。
而苏苏的待遇就要好了很多,哪怕是故意说谎,在九子的口中也仍然是漂亮的、想要抱抱的姐姐……
杜克最后得出结论,九子的确具有很神奇的鉴别谎言的能力,但对善恶的判断却是纯粹出于感官上的好坏,其实做不准。
杜克在阳台上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下午四点左右,接到了苏苏打来了电话。
“晚上八点专案组有个会议,你来不来?”
杜克道:“我这个成员只是名义上的,你还当了真?”
苏苏道:“别人怎么想我不管,反正我觉得这个案子少不了你。”
微微一顿,又道:“其实只是下面的小组讨论会,不是领导层次的会议。”
杜克没有直接回答去不去,而是问道:“昨天的那个山民,你们审问过了吗?”
苏苏道:“人在张大爷那边,不过据我所知,暂时还没挖出什么有用的消息。那个山民的智力有点问题,据说是小时候高烧烧坏了脑子,张大爷亲自上阵都没问出什么来。”
杜克皱了皱眉道:“智力有问题?”
苏苏嗯了一声,道:“据初步判断,这件事应该是巧合。大致的过程是这位山民上山抓蛇的时候,正好遇到研究所的工作人员陷入昏迷,然后贪心作祟,将他们的钱包洗劫一空。专案组认为,他和本案应该没有直接联系。其实有个细节就能看出的他的脑子不太好使,稍微机灵一点的人都不会将那十几个钱包留在身上,那些可都是证据……”
杜克不置可否道:“或许吧。”
苏苏又道:“对了,晚些时候,鉴证中心会出炉第一份鉴定报告,你要是来的话,我可以偷偷拿给你看。”
杜克点头道:“行,那我晚上过去。”
…………………………………………
昭亭山北麓有一座不甚起眼的道观,名曰青云。
道观面积不大,香火也是寥寥,与昭亭山其他的寺庙道观比起来,显然落魄了许多。
但古人说过,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对于真正的识家来说,青云观才是这满山的庙宇道观中真正的道家传承之地。
天色将晚,谢长青踏上了青云观的石阶。
一个十来岁的小道童已经守在门口,见到谢长青后,忍不住笑逐颜开,道:“谢居士,您可算来了,师祖爷爷都等得不耐烦了。”
这小道童长得胖乎乎的,圆头圆脑,颇为可爱。
谢长青笑道:“小胖子,你师祖等得不耐烦了,那你呢?”
小道童嘿嘿笑道:“我还是蛮有耐心的……”
“是吗?”谢长青笑了笑,变戏法似的摸出一盒巧克力,道:“那现在还有耐心吗?”
小道童眨了眨圆溜溜的大眼睛,忽地伸手将巧克力从谢长青手中抢了过来,笑眯眯道:“啊呀,居士来观里做客怎么还带上了礼物,真是太客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