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顺港口码头的沿线,火光通明。风南轩摆着一张臭脸,在残存半边的码头里弯着身躯不知在看些什么,或者想着什么。几个影子般的人物,全身黑衣,若仔细看不到身形的人在他一侧,不知在说些什么。
整个旅顺港口码头已经面目全非,血与雪混和起来的跟夜一般的黑漫延在整片港口。海水的雾气慢慢散开,让这些血腥与炮火味更加地浓烈,只不潮水随着潮汐不断地涌动,海浪偶尔泛起白色的火花,在通明的码头上格外显眼。
整个现场没有一个完整的人,或者说一副完整的尸体。不管是人还是马车,所有的零件都四零八落在各地。一些兵器都像是突然间融化了一般,跟港口的沿海大道的冻土结合在一起,不分彼此。
风南轩气极到直打颤,无奈一直地叹息着,就像是海浪的声响一般。
几年月之后,不用等到夏季他便可以功成归田,好好地退休过他的采菊东篱山的日子。以他这么多年在这个位置所得的好处,可以想像晚年的生活会是多么自在逍遥。就算这几天郑家送的礼物,也足够他们儿孙辈都将有好的前程富贵。
但现在旅顺港口出现了这样的事情,一个突发性的不可知的爆炸事件,一件将送到皇帝案头的大事件。而这样的大事件,怕是搞不好会掉一些脑袋,会出些大乱子。
他气极败坏地大声咳嗽,想像不到未来会迎接怎样的狂风暴雨。
这么一声巨响,半个旅顺港口都没了,现场死了这么多人,几乎连个尸体都看不清楚!那么大的爆炸声响,怕是整个旅顺港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想要隐瞒怕是再也隐藏不下去的!
这一刻东厂的密探已经公然出现在现场,这些黑衣卫根本不会在意他的想法。他们只会将事实报到皇帝案头,对于他这种小官员来讲,是生是死仅仅在他们笔尖一个小小的念头。
问题是即便是东厂的密探对他没有任何恶意,但未来事态的发展会有什么好的机会吗?
既然出了这般大的事情,怕是京府会派大批的人员来。不管是武官体系还是文官上司,他们都会来查查旅顺港口的这件案件。接下来,定然会出现那一个或者几个家伙会对他风南轩有意见,借以此来抬高自己的位置。
反正以他就要退休的年龄,在任何派系看来都是可以舍弃的棋子。顺手解决一个阻碍,当作上升的踏脚石,是件顺水推舟的事情。他风南轩几十年的官场里,可是没少干过。
这时候,在所有官兵围绕下,身着黑甲的中年大汉持兵而来,遥远便听得洪亮的声响: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这里谁能告诉我!你们边卫所的人都是干嘛吃的!“
他便是整个旅顺港口的都司指挥使古尔图,旅顺港口的军队人马均受其调遣。以这类的重要的案情,怕是他所受的压力要比风南轩头疼得多。
古尔图闻得到空气中迷漫的炮火味儿,定然是帝国管制的枪械。看那码头的断裂处,以及整个场面的情景,怕是有一场猛烈的交火在此地发生。但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在他所管辖的治区里,谁会袭击空港码头?然而现在那些人又在哪里,这些尸体没有一个完整的,几乎只是些残破的零件,根本无法立刻判断出整个事件。但可知现场曾经都是一帮怎样的人起冲突,怕是仅靠他这些手下,不够看的。
假若这些凶狠的家伙混进了市区里,假若有更多的平民遭受攻击,那可是他旅顺卫是他古尔图最大的责任啦。他眼看着在四周游荡的黑衣人,他明白这些东厂的身份,想起这些家伙便决定了他的生死未来,他便不由地哆嗦起来。
就当风南轩头疼无比,古尔图哆嗦恐惧的时候,马匪郑飞大声的咆哮由远而近,他身着着血红的衣服,显然是还没有穿带整齐刚刚从睡梦里出来般。怀里抱着郑七,大声叫道:
“医生医生,古都司、古都司,军医军医……“
马匪老爹在众人面前大声嚎叫,真若死了儿子一般痛哭流涕,
“赶紧救救我的儿子呀,这个混蛋小子!这该死的兔仔子,不知道在京府学了些什么,以为有能耐了就敢跟那些蛮人拼命!“
就在马匪老爹伤心欲绝的泪水里,大声地嚎叫盖过了海浪潮汐所有声响,
“还有这个不知死活的项羽,这个正直、勇敢、聪明、有前途的后备军官,竟然为了保护我家的小仔子,直接顶着炮火冲上前去。天呐,竟然还有一群亡命的倭寇!“
马匪老爹痛哭当场,身上被雪水、泥水和血水都染得不像样子。身后几个家族里的仆人抱着满身是血的项羽,还有一些身着旅顺民兵团制服的人身上都挂着彩,不禁一起在那里痛苦大叫,不断要求医生大夫来救治他们的好战友、好兄弟。
码头上灯火通明,所有旅顺港的士兵、民兵以及从来都不正面出现的东厂锦番子公然都在码头四处。还有无数的旅顺当地士族民众,他们带着家中各样各式的家伙什儿,好像跃跃欲试出来参与一场战争的模样。
但却看到了郑家的马匪老爹如此狼狈地半摔在泥水地里,拖着血肉模糊的儿子,不住地痛哭嚎叫。
四周的人们都惊呼看呆了,只见郑七的身上有着无数的刀口,那正肩处看模样儿是狠狠中了流弹,上面仍然还冒着火药味儿,烧焦的片片皮肤裸露在破碎的衣服上,闻得到一股股的焦肉味儿。
伴随着这个味道,昏迷当中的郑家七少爷不断地抽搐着,可以见得生若不如死的痛苦。仿佛就要被黑白无常抓住了鬼门关里去,只是人仍然在这里痛苦地挣扎。
古尔图和风南轩见此情景,却是大喜。二人齐声喊道:
“快叫大夫,军医、军医呢,赶快救人!“
天呐,听这郑飞的意思是蛮人与倭寇入侵。
是的,除了是蛮人或者倭寇,谁会即将春节的时候来这旅顺港闹一闹呢。定然不能失去线索,这二位勇敢的小伙子一定要救过来。
二人双眼相互对视,都看得到对方的意思,这二个家伙就是他们的稻草。救这二人,便是救了他们自己。
果然,黑衣番子们立马也直接现身到了身前。全然不顾马匪老爹的哭闹,其中一人扒着各处的伤口和脉搏。
“你们是医生吗,赶快赶快救救他们,救救他们呀!“
郑家老爹像是看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一般,紧紧地抓住几个番子的衣袖。那可怜的当父亲的模样儿,竟然让这些东厂的番子们没产生任何的不耐烦。
或者在其他的情景,若番有人这样抓住东厂大人们的衣衫,怕是连胳膊都不会留住。这奇怪的是东厂的番子们,没有一人止住郑家可怜老爹的动作。
他们仔细地查看了所有伤口,查看了二人的脉搏。基本了解了第一手的情报,这也是东厂所有人员的专业态度,永远是第一手的资料,永远要有调查,永远不代表个人发言。
最后,还未等医生来之前。东厂的一位大人,竟然拿出二粒药丸,直接给郑七和项羽服下。看得郑家老爹一阵吃惊,心想这下玩大啦!
当郑七和项羽被抬到一户人家开始治疗的时候,闻讯而来的旅顺所有士族人家都来到了这里,将小小的屋子挤到里外各三层。
郑七和项羽被军医平放到了中厅的长桌上,很麻利地便将他们所有衣服切开。然后裸露的伤口便全部暴露在人们面前,四周顿时发生一声整齐的惊呼声。
郑七熊一般的精壮的身躯上,上上下下的大大小小的伤口少说也有三四十条。但项羽身上虽然看起来没有郑七身上那般多,但那一道道的刀伤却是深可见骨,肩膀与大腿上的二个刺穿的大洞,显然是被重剑直接穿透。
马匪老爹的下手狠、准、稳,那一道道伤口却是真刀真剑给刺穿划过的,但所有人包括军医都看得十分惊险。那一道、一剑,包括那枪伤,怕是错过一分一毫便要了这二个小家伙的命。只离动脉筋骨差之毫厘,怕是这一毫厘之间就是生死之别。
当然,郑七身上的伤势只是吓人,莫不过项羽身上的更加惊险。毕竟不是自个儿的儿子,马匪老爹多多少少发挥了下,敢下重手。而他这一手,确实是把医生给蒙混过去了。
“这些该死的北方胡子,只有那些蛮人才会干出这些事情来。“
“是啊,你看这枪伤。应该是倭寇的手段,蛮人更喜欢用蛮力和刀剑。这样重的火器伤口,肯定是那些不择手段的倭寇!“
屋里的众人们面对着郑七跟项羽惨不忍睹的伤口,都大场分析咒骂起来。
“咚!“古尔图手中的重剑重重的磕在地板上,大声斥道:
“这些北方的畜生,敢来老子地盘儿撒野!“
接着郑家老爹放声大叫道:
“要不让我碰到那些胡人倭寇,见一个我给撕一个,见一个我给削一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