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科病房的楼梯口,灯光昏昏暗暗,隐隐约约瞧见两道身影。一个高大挺拔,一个窈窕纤细,他们相对而站,似乎在密谈着什么。男子表情凝重,仔细地聆听女子的汇报。
“总经理,我刚从警局那边获得消息,有人证看见那辆肇事车停在小区侧门约莫三四个小时。警方那边怀疑这是一桩未遂的谋杀案,所以已经介入调查。”
“这么说,那车子是冲着翦儿去的?”他微微蹙眉。
“从表面证据来看,这个可能性极大。”
他神色微变,又问,“她最近是否有与人发生口角,或者结下恩怨?”
“公司里的人,大多都能猜测到蓝秘书跟您的关系,没人敢当面找她麻烦的。”她笃定道。
“那会是谁?”简蓝从不恃宠而骄,平日里待人也和善,没道理与人结怨。除非……他的心颤动了一下,又硬生生摁灭这个念头,但愿不会是她。
“这事儿不能凭空猜测,我不敢妄下论断。”谨言慎行这一点,对身为总经理专属秘书的她来说,是极为重要的。
他淡淡地吩咐,“你先回去吧!若有什么新情况,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总经理。”
待姚秘书走后,他依靠在窗沿边,挑眉深思。
他以为,自己定能好好守护她,能给予她完整的幸福,现在想来,人的生命真是脆弱,一个不小心就会香消玉损。
手术已经结束了,她也被人推入高级病房。医生说,她小腿严重骨折,身体还有多处擦伤,不过没有生命危险。他不敢想象,如果今天晚上,小悦没有跟她在一起,或者小悦没有注意到那辆疯狂之车,这后果又会是如何?一想到她或许会葬身在车祸里,他就觉得心脏窒息地疼痛。他不得不感叹,幸好老天垂怜,没有夺走她的生命,还留她在他身边,让他能好生对她。
不知觉地从口袋里摸出香烟来,从中抽出一根,衔如薄唇间,准备点火,抬头却看见禁烟的标识。他一怔,悻悻地吐出烟,烦闷,没由来地烦躁。
最后索性仍了烟,走向她的病房,也没敲门,直接就进去了。
范悦跟邱蔷还在病床前守着,她的麻醉药性还没过,还在沉睡中。病床上的她,惨白着一张脸,血色尽失,像个毫无生气的瓷娃娃。邱蔷见她嘴唇干燥,拿棉花棒蘸了些凉水,轻轻地涂在她的唇上。
见他进来,邱蔷道,“医院只准一人陪宿,今晚我留下值勤。时候也不早了,总经理跟小姐就回去吧!”
“不要。我要留下来陪小翦姐姐。”范悦不肯依。
他清了清嗓子,“小悦,你没照顾人的经历,留你在这儿不成。不如明天早点来看翦儿吧!”
“可是……”
“叔叔临走之前,你答应了他什么。怎么,现在就不听我的话了?”他摆出大哥的架子,拿话堵了她的嘴。
“那……那好吧!”范悦站了起来,恋恋不舍地说,“邱蔷姐,你好好照顾小翦姐姐,我明早再来看她。”
“我会的。”
他们下了住院大楼,行走在清冷的道路上。初夏,夜晚还是有些凉意,范悦不知觉地缩了缩,范翊哲注意到她这个轻微的动作,二话不说,脱了西装外套给她披上,嘱咐着,“天冷,披着。”
她拉紧了外套,明媚的小脸儿看向他,问,“大哥,你觉得会是谁有心害小翦姐姐?”
“怎么说?”
“你刚才跟姚秘书出去了,是不是知道什么人对小翦姐姐不利了?”方才姚秘书过来时,他沉着脸,径自去了外头。她又不傻,自然能猜出所谓何事。
他轻轻地叹气,“还没有头绪。目前只知道并非意外。”
“那就是说真的有人要夺小翦姐姐的命?”她张大了嘴巴,这个猜测令她震惊。
他颔首。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可怕的事情啊?”她惊叫,“大哥,你一定要揪出那个幕后之人,保小翦姐姐周全。”
他轻笑,“我又不是警察。”
“那……”
“不过你放心,若是让我查出什么,我一定不会让那人好过。”他对她允诺。这也是他对蓝翦的承诺,倘若让他找到那个谋害她的那个人,他一定会为她讨回这个公道。
……♀☆♂……
他们回到别墅时,夜差不多深了。
客厅里的灯还亮着,Monica坐在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一听见开门声,立刻紧张地站了起来,“翊哲,蓝小姐怎么样了?有没有生命危险?”
他一边脱鞋,一边回答,“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伤势也不算太严重。”
Monica松了一口气,“谢天谢地,幸好没事。”
“你会这么关心她吗?我怎么看着都不像啊?”范悦当场就呛她的话,“她若有事,你不是应该高兴吗?以后就没有人跟你抢老公了。”
她嗫嚅,“我……我没存这份心思。”
“究竟有没有,只有你自个知道!”
“小悦!”范翊哲大声地喊着她的名,制止她再口出不敬之语。
“我又没说什么。”她不满地努努嘴。
他皱起眉头,厉声道,“就算你多么不喜欢她,但她好歹也是你名义上的大嫂,你都不该对她如此不敬?我都不晓得,这些年,你在国外都学了什么!”
她鼓起嘴巴,习惯性地跺脚抗议,“我上楼去!”
他不免叹气,对Monica说,“小悦被我叔叔婶婶宠坏了,有些大小姐脾气。但她心肠不坏,你别跟她计较。”
Monica笑了笑,“我又不是第一回见她,知道这小妮子就这个脾气。我若真心记仇,多年之前就该记下,何必等到现在。”
“不计较便好。”
“你先上楼洗澡吧!忙了一整天也累吧,待会我替你按摩一下?”她体贴地说。
“那个……馨妮,我晚上还是睡客房。”他轻声道,“目前我还没心情面对你,希望你见谅。”
那如花般的笑靥,在一瞬间凝结。
他们分房而睡也有些时日了。这段时间,他要么住客房,要么就去蓝翦那边住,未曾留宿在她房里一晚。每天夜里,她一个人对着冷清清的主人房,就觉得心里好压抑。
她向他示好过,他却不为所动,她的自尊心,早被他践踏得残破不堪。难不成,要她跪在地上,卑微地求乞着他不成?
“时候不早了,早些歇息吧!”他装作瞧不见她僵硬的表情。两个女人,他必定得伤一个。这一回,他想顺着自己的心意走。
他抬起脚,一只脚已经踏上了台阶。
“翊哲……”她脆声声地喊着他的名。
他回过头,拿眼睛探寻。
“这么多年下来,你对我,真的只有感恩吗?”她小小声地问,“难道你没有一丁点爱过我?”
这个问题令他一怔,半会,薄凉的唇一张一合,“或许曾经有过吧!”
她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个出现在他生命里的女人,对四年之前,那个在生死边缘走了一遭的人来说,确实意义非凡。可是,这些年下来,他对她,一直平平淡淡的,产生不了对蓝翦的那种深刻的感情。或许有过喜欢,但那绝对不是爱。
“我明白了。”
范翊哲突然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看起来这么的落寞,令人心疼。可是,他必须狠下心来,他的心房那么小,既然容下了一个蓝翦,就没有多余的空位留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