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王府
天已破晓,窗外一片朦胧的鱼肚白。等了瑞亲王一夜的七宝趴在桌前疲惫的睡着。门外响起细碎的脚步声,有人推门而入,来人似乎特意放轻了脚步声,怕吵醒了她。来到桌前,看着她双目紧闭,恬静美好的睡颜,他抬起手温柔的抚摸她一头披散及腰的长发,冷冽的星眸里溢出宠溺的光芒。
弯下腰,他抱起她朝床走去。怀里的她低声梦呓,小手紧紧的捉住他的胸襟,巴掌大的小脸更是在他的怀里磨蹭着……
他温柔的笑了,轻轻将她放平在床上,她却微微蹙起柳眉,缓缓转醒了过来……
“爷,您回来啦?”她低柔呼唤。
“嗯。”胤逸点点头,“以后别再等本王。小心着凉了。”
七宝笑:“奴婢服侍您更衣吧。”说着,她抬起手轻车熟路的解开他朝服衣扣,“皇上那边怎么说?”她问。
习惯的搂着她的细腰,胤逸有些疲惫的闭上眼,“让他在牢里吃点教训也好。”
七宝解玉扣的手微微一顿,“皇上他,不愿意放人吗?”
胤逸没回答。
七宝的小脸显现几丝哀伤,帮胤逸褪去朝服换上睡袍系上最后一根衣带,七宝由后面抱住他,小脸深深的埋进他的颈项里,不发一语。
“你怎么了?”
七宝摇摇头。
“有什么话都要对本王说。”
七宝沉默片刻,轻声开口:“爷,奴婢可不可以问您几个问题?”
“可以。”
七宝依旧双膝跪床,抱着他后背,埋首在他的颈项里,“如果,奴婢是说如果,如果有朝一日,让您放弃亲王爵位,您愿意吗?”
“嗯。”
“呵,就算您愿意,皇上也不会肯的对不对?”七宝的笑容有些苦涩,“那如果,有朝一日,咱们安王府面临灾难,您不得不杀了您的父亲或者兄弟,您会杀了他们吗?”
胤逸皱起眉头,没回答。
七宝的笑容更苦了。她知道,她就知道。爷他不是那种男人,他就不是。虽然看起来外表冷漠,可他是个重情义的男人。如果他真能对自己的兄弟下手的话,早在十几年前的云鹤山上,胤禛和胤禩早该没命了。
而不是拖至今日,还依然纠缠不清。
心里五味杂陈,纤细的双手更是紧紧的抱住他,她的头闷在他的颈项里,闷闷的说:“爷,奴婢爱您。真的,好爱好爱……”说着,她眼眶便湿了。
胤逸回过身来大掌一揽,便是将她搂入怀里,用情至深的吻她……
许久许久后,才放开,双手珍惜的捧着她梨花带泪的小脸,声音有些沙哑,“嫁给本王,让你受苦了。”
七宝猛摇头,泪珠儿坠得更猛了。她猛地扑入他的怀里,失声痛哭,“奴婢不怕。只要和爷一起,再多的苦难奴婢也不怕。奴婢只想生死都和爷一起。”
“傻瓜。”紧紧的抱着她,下巴抵在她的头顶上,他低声说:“等天明,本王就要出远门——”
“去哪儿?”七宝忙抬起头来,一脸慌乱。
盯着她哀伤的小脸,胤逸骤紧眉头:“沙俄军侵略东北,这一趟,本王非去不可。”
“那么远?”七宝的眉头皱得更深了,抿紧小嘴,她忽而笑了,挣脱他的怀抱从床上下来穿鞋子,“奴婢给您准备行李吧。”
背对着他,她的声音有些哽咽。就在她低头穿鞋子的时候,她的身子被人腾空抱起,他抱着她坐在床沿,捧着她的小脸,眉目严肃的对她说:“你该明白,本王无法置天下百姓于不顾……”停顿片刻,他又说:“好好在家耐心等本王。”
“要多久?”悲伤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少则半个月,多则半年。”
泪水‘吧嗒’一下掉落……
七宝又一次情绪失控的扑入他的怀里,难言的悲伤不舍,难言的惶恐不安……以前也离开过,只是不知为何这一回会这般的难过……
就好似,人生最痛苦的生离死别般。
七宝猛摇头,泪水鼻涕全往他怀里蹭,“爷,您要早点回来。尽量早点回来。除夕夜,别再自己一个人在外面过。奴婢在家里等您……”
“嗯。”
他承诺。
……
御书房
瑞亲王主动请命征战平定沙俄侵略军,康熙爷龙颜大悦。“凯旋归来朕一定重重有赏!”此次战役不同往日,还真非瑞亲王不可!
瑞亲王面无表情,只是说:“重重有赏倒不必。臣王只要皇上答应臣王一个要求。”
“说。别说一个,一万个都行。”
“这次任务,是臣王为大清完成的最后一个任务。”
“什么意思?”康熙爷脸色大变。
“臣王什么意思皇上不会不明白。”说完,瑞亲王毫不迟疑的离开。
只要是那小女人想要的,纵使要他毁天灭地,他也在所不惜。更何况,只是区区一个亲王爵位。
给她下半生平淡安宁的生活,这是他的承诺。
……
安王府.帐房
瑞福晋正独坐桌前发呆的时候,翠儿进来禀告,说是小福晋回来了。
瑞福晋收回心神,看到了门口一手捂着伤口,脸色苍白憔悴的千寻从外面艰难走了进来。
瑞福晋忙起身:“你怎么回来了?伤势怎么样了?”
哪知千寻却扑通一声跪在了瑞福晋的跟前,“额娘,求您想办法救救弘玥吧。”她双眼浮肿,看似哭了很长一段时间。
瑞福晋未免叹息,“他这般对你,你为什么还是处处为他着想?”
瑞福晋不提还好,一提这个,千寻不争气的眼泪又是往下流,“额娘,千寻对爷的心意绝不亚于您对阿玛的。您当初可以为了阿玛忍受各种苦难,千寻也行。只要能救出爷,无论要千寻付出多大的代价千寻都愿意。”
瑞福晋沉默了,只是静静的看着跪地上的千寻……或许,她是从她身上看到了自己曾经年少时的影子……
收回思绪,瑞福晋开口反问她:“真的为了他,你什么都愿意牺牲吗?”
千寻坚定的点点头。
瑞福晋沉吟片刻,复而说:“要救他也不是没有办法。只是你真愿意冒这份险吗?”
“什么?”
“你我都清楚,这案件的关键人物还是八阿哥胤禩。如果他愿意饶恕了弘玥这次所犯的错,那任是皇上再有意刁难,也找不出个理儿。”
“可是八阿哥他怎么可能会饶恕爷?”他都巴不得爷早点死的好!
“所以——”瑞福晋定定的看着她,说:“咱们必须开出一个让他心动的条件。”
千寻屏息听着——
“八阿哥他非但想除掉安王府,他更想除掉雍亲王。所以,如果拿雍亲王的命来换弘玥的命,他会动心的。”
“额娘您是要我杀了雍亲王?”千寻惊呼。
瑞福晋微笑的摇摇头:“你没那能力。”
“那——”
“我要你回雍王府找出他当初陷害太子一案的证据,还有他拉党结派的有力证据——”
千寻的瞳孔越睁越大——
“所以如果你愿意,我会暂且给你一纸休书。给你一个回雍王府的理由。”
千寻不敢置信的大瞪着眼,额娘的意思是,要休了她?
“你意下如何?”
千寻的嘴唇微微颤抖着……最后,她沮丧的垂下头,点点头,“千寻愿意。”
只是从今往后,她就再和弘玥她无瓜葛了是不是?她就再也不是他的嫡福晋她的妻了,是不是?
难过的泪水再一次掉落,她粗鲁的抬手拭去。虽然心里难过得想大哭,可那又怎么样?只要能救出爷,就算要她的命也在所不惜,可何况,只是一纸休书?
小脑袋垂得低低的,千寻哽咽的说:“额娘让千寻回雍王府可以。但是雍亲王曾经说过,要千寻的命。所以千寻——”
“这个不碍事。你只要回去告诉他,你已经掌握了瑞亲王拉党结派的重要信息,不久便可得到证据。他自会再饶恕你些时日。”
千寻沉默了。
看来如今,也只能这样了。只要能救出爷,让她再回去那恍如地狱的雍王府,她也愿意。
只是,救出爷之后,她是不是再也见不得他了?
……
由狱吏带领着,千寻带着伤来到了关押福亲王的牢房里。
里面的光线昏暗,她看不到爷的脸,只是大概的,只能看到爷一身邋遢躺在牢里干湿的地面上……
千寻微红了眼,手握铁门杆站在外面,她哽咽的提醒:“爷,地那么湿,您别躺在地上,会着凉的。”
听到她的声音,面朝里躺的弘玥只是僵了僵背脊,并没转过身来。
……心里难过得紧,可千寻并不放在心上。勾唇落寞一笑,她回过神来将手中提着的那一饭盒子放至了牢房前,低声说:“爷,您在这里,肯定受苦了吧?真的很对不起,千寻不能常来看您。”
……可里面弘玥还是一动也不动。
……心里悠悠的疼,千寻强打起精神最后说:“爷,千寻把饭菜放在这里了。这一次,可能是千寻最后一次来看望您了呢。呵呵,您就凑合着,把这饭菜吃了吧……”
眼里的泪水滚烫,千寻抬眸来,再最后深深地看了牢里的他一眼后,终是转身决绝离开了。爷,这可是千寻最后一次来看您了呢。以后,后会无期。
爷您有的时候,可要记得想想千寻啊。当然了,最后还是要忘记得好。因为千寻不想爷会恨千寻太久……
千寻欺骗了爷,害了爷。如果不是因为千寻的话,茗儿也不会死。爷您也就不会那么难过,做出这种傻事。这一切,皆是因千寻而起,千寻罪该万死……
走出了昏暗的牢房,迎向蓝天白云的那一刻,千寻的眼睛刺痛了,眼泪不期然掉落。她舍不得爷,真的很舍不得很舍不得……
最后一次的见面,真的很教人难过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