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哥们虽然贵为皇孙贵族,可他们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并不轻松。一年也就大节日那么几天假期。一整个春节除了大年初一这一天放假,其他时间照常安排任务。
而大初一这天,天下着大雪,四阿哥难得放假,却哪儿也不去,竟自窝在瑞福晋的屋里逗弘玥。
虽然不是他亲生的,可看得出他是真的疼爱他。瑞福晋在一旁绣针线,看着他坐在暖炉边,一手抱着弘玥,另一手拿着拨浪鼓,兴高采烈的摇呀摇的,时不时的还哼一两句小民谣——
“你来了奴的病儿去,
你去了奴的病儿来。
你来了忧愁挂的云霄外。
你去了相思病依然在。
讲个明白,或去或来。
来了去,去了不来,倒把人想坏。
来了去,去了不来,倒把人想坏。”
那瞧小眼神,那翘起的兰花指,真真像极了一个害相思的苦闷女人。
瑞福晋憋着笑,虽然他唱得确实难听,可最主要还是他身为堂堂阿哥却唱这种风尘民谣,让人听了着实觉得滑稽不伦不类。
不过在这世上,他或许也只愿意在弘玥面前展现他这不为人知的一面吧。
瑞福晋心里也明白,因为弘玥的诞生,她和四阿哥的关系确实缓和了不少。或许也是因为如此,四阿哥才会如此的珍爱弘玥吧。
“大初一的窝在府里,你不出去走走吗?别人都忙着访亲问友的——”瑞福晋轻笑问他。
四阿哥一脸嫌弃的摇头,“访亲问友?除了这些个虎狼豺豹,我还能访谁问谁?整年在朝上见的还不够?大初一的还不让人清静清静了。”
瑞福晋知道他意指其他皇子阿哥,也清楚他素来和八阿哥他们的关系处得不好,所以她也只是笑着摇摇头,并不多说什么。
这时候,外面传来脚步声,瑞福晋抬头,看到翠儿和庶福晋双双从屋外进来。
脱掉身上的披风,再扫落发丝上的点点雪屑,庶福晋伸手接过翠儿递来的暖手炉,正待说话,却意外看见四阿哥,庶福晋的脸色有些尴尬,她忙拘谨的向四阿哥问安,可四阿哥不理。瑞福晋便主动打破僵局问翠儿:“怎么样?东西送来了吗?”
翠儿点点头:“来了。正要让下人搬进来呢。”
“什么东西?”四阿哥好奇。
庶福晋也是。“王嫂您叫我来可是有事?”
瑞福晋笑:“待会儿你们就知道了。”
这时候,只见两个小厮从外面搬进来一幅硕大的图框,庶福晋定睛一看里面的绘画,惊呼:“这是童子门神?”
只见这幅硕大的图框上绘有一尊繁花锦簌的白脸童子,广袖彩服,飞袖飘带,仙气飘逸,栩栩如生。只是这童子的眼睛上,竟然空白一片,没有眼珠子。
“正是童子门神。”瑞福晋应和,“弘玥才刚出世,所以我想今年门神还是请这童子门神的好。我听人说这门神的眼睛要是能让家里的长辈亲自点上的话最是吉利,所以想了想,还是请你们来给帮忙点上一笔,你们可是弘玥的叔叔婶婶啊。”
“好啊,拿笔来。”庶福晋二话不说的就答应,伸手正待接过翠儿递来的毛笔,她的眼角余光突然一扫,却意外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那站左边端着图框的年轻小厮,长着一张白净清秀的脸,看来也不过十五六岁的年纪,庶福晋先是一怔,而后惊呼出声,“表哥——”
被庶福晋认了出来,那小厮一脸的尴尬。红着脸把头垂得低低的,不敢应声。
庶福晋本想再说什么,可转念一想,她也就又忙噤了声。毕竟,爷他也在这儿呢。惹了误会就不好了。
“他是你表哥?”瑞福晋也是好奇。
庶福晋忙摇头,“不不。只是看错人了。”
“哦。”瑞福晋挑挑眉,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擅自问了那小厮:“你是新来的吗?怎么以前没见过你?”
那小厮诚惶诚恐的点点头,“奴才进这府里也快两个月了。”
“哦,是吗?”瑞福晋了然于心,再无他话。
给童子门神点了睛后,再闲话了一会儿,众人也就各自散了去。
……
虽是一年最热闹的春节,可瑞福晋觉得这和平常并没有什么差别。外面下着大雪,她整天窝在屋里逗弘玥,日子倒也一天天单调而温馨的过下去。
直到一封信的到来,彻底打破了她的平静——
是年羹尧的来信,信上说,已经有瑞亲王的消息了!
瑞福晋拿信的手都在抖——
压抑住激动澎湃的情绪,她字字斟酌的读完了余下的内容——
年羹尧在信上说,杭州府衙有一少女前来提供情报,据她自己所说,她是杭州本地平民,曾在数月前在钱塘江岸边捡到一个受伤少年。因为长相实在和告示上的画像长得太像,所以她才想,她捡来的这个少年会不会就是朝廷寻找的瑞亲王?
另外他还说,少女提供了一块刻有‘瑞’字的玉佩,她说那是少年身上的随身饰物。而那玉佩,就装在随信的锦盒里……
瑞福晋几乎是颤抖着双手将旁边的那个锦盒打开,当她看到锦盒里赫然躺着的那块熟悉的玉佩的时候,激动的泪水悄然滑落……
她不敢置信的捂住自己的嘴巴,怎么也想不到,会真的那么快让她找到爷……这真的是爷的玉佩……真的是他……
年羹尧还在信里说,在他得到这块玉佩后,他就跟随少女回去,当他第一眼见到那个少年的时候,毫无疑问的,他确信那个少年就是他们寻觅多月的瑞亲王。
可教人疑惑的是,瑞亲王却待他仿若陌生人般。他说他要请他回京,却被他赶了出来。
年羹尧最后在信里询求她的意见,因为少年并没有亲口承认他就是瑞亲王,所以身份认证还得进一步确定。他不知是该强行把他带回京还是再行商酌?
另外他还顾虑的是,如果那个人真的就是瑞亲王,那无疑以他的能力就根本不能强行带他回京,再则,以他对瑞亲王的尊重,以下犯上的事他也做不来。
年羹尧在等待她的决定。
看完信后,瑞福晋执信的手还在微微发着抖。
从来没见过瑞福晋这般激动的模样,一旁庶福晋不免好奇:“怎么样?有消息了是吗?”
瑞福晋收回思绪,又将手中的玉佩重新放回锦盒,这才微笑着回答:“是好消息。对你对我,都是好消息。”
“真的?”听瑞福晋这样一说,庶福晋也激动起来,隐隐猜出了大概,她忙问:“可是找到瑞亲王了?”
瑞福晋点点头,而后摇摇头:“我想,我或许该离开这儿了。”
……
庶福晋走了之后,翠儿忙凑上来,“福晋,您说得可是真的?你是要去找王爷吗?”
瑞福晋笑,眼里闪烁着期待的光芒:“既然他不来,那我就去找他。”
“可是,如果他真是王爷,他为什么不回来?”
翠儿问出的疑问,也正是瑞福晋盘绕在心里的不解。既然他是爷,那他为什么不回来?可无论如何,他一定是有他的苦衷吧。瑞福晋心里想。
“那福晋,咱们什么时候走?”
“今晚——”
“可今晚正是元宵节啊。”
“今晚四阿哥不是要进宫吗?咱们就今晚走——”
……
正说着,外面刚好就传来熟悉的脚步声,“你们在聊什么呢?我的弘玥呢?”
是四阿哥的声音。瑞福晋和翠儿对视一眼,忙停止谈话,“小王爷刚被乳娘抱走呢。”翠儿回答。
“哦。”四阿哥点点头,随即神采飞扬的对瑞福晋说:“王嫂,我今晚得去宫里。皇阿玛宴请全臣,我不去不行。但我会尽快回来的。”
瑞福晋心里藏着心事,若有所思的抬起眸,第一次这样认真的端详着他,看着他唇红齿白,阳光般温暖的笑容,她的心里突然莫名涌起一阵酸楚。
如果他知道,他这一去,她就要彻底离他而去,他可会心伤?
如果他知道,待他回来,就将要面对人去楼空的境地,他可会难过?
瑞福晋心里清楚,自己迫不及待的想要挣脱他的囚笼。可只是没想,当真正要离开的这一天,她心里竟也会莫名感伤……
朱唇微启,瑞福晋突然想对他说点什么,可到口的话硬是说不出来,几次欲言又止,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抬手轻轻帮他拂去朝服批领上的点点雪屑,对他牵强的笑:“早点回来。”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
四阿哥受宠若惊的愣在那里,半晌,激动的回过神来点点头:“好的。”
四阿哥走了之后,翠儿在一旁傻傻的站着,眼圈微红,“福晋,咱们这一去,可是要永远离开四阿哥了……”
“行了,别说了。”瑞福晋不想自己再胡思乱想,打起精神来吩咐:“简单收拾些细软就行。还有让庶福晋给年将军送封信过去,就说咱们要去杭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