炎烈出门已有几日未归,将军府人丁不多,不过这几日,我便把府里上上下下的人混了个脸熟,唯独只有那一门不出二门的不迈专心礼佛的婆婆还未见到是什么样子。按道理,我这媳妇每日是要去请安的,奈何我那婆婆性喜静,见不得人打扰,连请安也省了。
将军府甚是幽静,很少能看到下人们四处活动,让我不禁怀疑,这么大的宅邸,若遇到窃贼岂不是很容易得手?兜兜转转几个长廊,竟看不见几个人影,只有阵阵风过,把树叶吹的沙沙作响,让人不自觉的有些困顿。
“公主,宫里来信了。”接过小桃手里的信,抖开扫了几眼,我冷冷的哼道,“姑姑,中宫的那位怕是又不安生了。”
凤栖宫依然美轮美奂,给高坐上的女子平添了一股威严,明明人还是那样青涩,一坐上凤位便有了高不可攀的气质,难怪后宫的女人们争着抢着做梦都巴望着能坐上去,想必这种距离感让人尤为自鸣得意。
我给玉珍下跪行礼,她也不叫我起来,径自开口,“什么风把皇姐给吹来了?新婚燕尔,不正是你侬我侬之时,皇姐还有闲情惦记着宫里。”
“臣妾听闻娘娘身体大好,特来看望。”
玉珍掩嘴巧笑,搁下手中的茶盏,“本宫记得皇姐以前总爱唤本宫的名讳,不想嫁了人,倒学了些规矩,莫不是呆在将军府受欺负了?若是过的不好,可要向皇上禀明才是,本宫可不愿皇姐委屈。”话虽说的圆满,可从玉珍斜睨的眼神里看出她的厌恶与幸灾乐祸。
我淡淡道,“臣妾此次进宫,有一事相求。”
“哦?皇姐也有求人的时候?”随即玉珍又故作惊讶,“皇姐怎么还跪着?本宫不是叫皇姐免礼么,许是本宫声音太小,皇姐未听见吧。”
你说过才怪!大殿里除了几名宫女,也就我与你,蚊子飞进来都听得见,何况你说话!
我不动声色的站起来,坐到一边的椅子上,“听说毓秀宫的那位不知怎的好端端的竟落了胎,太医都说是她身子弱了,承不住。却不知她有没有吃什么不该吃的东西……”
我边说着边看着玉珍,想从她脸上看出些许端锐。没有,什么也没有,她平静的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
玉珍看了看手上的指套,“太医的诊断怎会错?身子差了怨得了谁,这孩子大概与她无缘。”
“皇上子嗣薄弱,到现在还无所出,索性毓秀宫的刘贵人虽没个福分,琉翠宫的朵雅公主倒也争气有了身子,臣妾身为皇室中人,虽嫁出去了,少不得为皇室操些心。这一胎难得,臣妾怕再出个什么意外,所以想请娘娘给个恩典,让朵雅搬进凤栖宫的偏殿。娘娘身为后宫之主,自然也要照看着皇上的子嗣,方显出母仪天下的本色。”
玉珍冷笑,“呵,本宫如何做皇后,如何掌管后宫还要你来教?”
“臣妾不敢,不过有皇后照应,想必有些居心叵测的人也不敢轻举妄动!”
“一个妃嫔即便是有了身孕,也没有入住凤栖宫的规矩。”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愿不愿意还不是娘娘一句话的事。”
玉珍银牙紧咬,一字一句道,“我若——不——愿呢?”
我抬头迎着她的目光,“娘娘做了什么事,还需要臣妾明说?”
“皇姐这话好生叫人奇怪,本宫做什么了,还望皇姐赐教!”
“娘娘该知道,后宫不可能只有一个女人,皇子不可能由一人所生。没有谁可以独占鳌头,也没有谁可以脱颖而出,你已是皇后,还有什么想不通的?”
“皇姐似乎意有所指啊,莫非皇姐怀疑刘贵人没了孩子,是本宫使了手段?残害皇子的罪名本宫可担待不起,即便是长公主,平白无故的诬陷本宫,别怪本宫不留情面问罪!”
我不欲再纠缠,站起来直直看着玉珍,“娘娘经历了一些事情,似乎还是这样天真啊……后位非你坐不可?非定国侯家的不可?你父王这些年可安分守己?阀门贵族把自己的女儿送进皇宫哪一个不是惦记着后位,你真以为你能安稳的坐一辈子不成!别忘了,你的孩子是为什么没的!”
玉珍死死的抓着凤座上的扶手,胸口有些起伏不定,极力的忍耐着悲痛,愤恨,不甘。
终于那积聚在一起的情绪逐渐平息,“皇姐也是一番好意,本宫自当为皇上分忧,过些日子本宫让朵雅搬来凤栖宫。”
“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我已让宫人收拾妥当,这会子怕是就到了。”
说完我也不管玉珍铁青的脸,继续说着,“娘娘该知道,若朵雅在凤栖宫出了什么事,娘娘怕也难逃其咎,即便是娘娘无心保不准其他人无意,臣妾提醒娘娘可要好生照看,万一有什么闪失,吃亏的还是自己。”
“臣妾家中还有事,臣妾告退,娘娘珍重!”
走出大殿的刹那,我听到瓷杯摔碎的声音,寂静的回荡在偌大的宫殿内。
朵雅已走到凤栖宫的宫门处,她还是面色淡然,清冷的如梅花上的寒雪,没有一丝做母亲的喜悦,看着她还未鼓起的小腹,我有些失神,这里面正在孕育着一个小生命,那是与承祥血脉相同的孩子啊……
朵雅见我在打量的她的小腹,手下意识的摸了摸,“公主,很羡慕是不是?”我不解其意,却听得她说,“这孩子流着我巫国皇室的血脉,若是个男孩……”她顿了顿,随即看着我,“若是个男孩,我巫国子民便有希望了。”
怎么,还未分出是男是女便开始打起主意?我冷冷的说,“朵雅,你休想拿孩子威胁承祥,若是男孩,他便是我大圣的太子,是大圣未来的储君,跟你们巫国半点关系都没有!你若动歪心思,你巫国的子民就等着被我大圣践踏吞并!”
朵雅用眼神凌迟着我,冷的如同冰凌,“是么,那我拭目以待,希望到时你们姐弟二人的江山还未易主!”
回去的路上,我有些忧心,总担心这孩子不会顺利的降生,即便是降生了,若是男婴,怕是以后要走的路颇有些坎坷,宫中黑暗,各怀鬼胎的人不在少数,能不能平安活到长大,亦是未知。太多的血雨腥风,太多的梦中惊魂,太多的变数,承祥啊,真的有太平盛世的那一天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