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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章 如梦令(2)

新玉小姐立时就给呆住了:那团泥巴,该不是自己手里握着的泥塑宋郎在挣扎中塞进了她的嘴巴吧?她想肯定是的。那小泥人一再催她赶紧起来去报仇,可不就是为了抓住这个时机吗?那小泥人一定是为了成全她和宋郎,这才让她去拦住了宋郎,又自己飞进了恶少的嘴巴里。这么一想,新玉小姐又忍不住泪水潺潺了。

泥人宋大仇得报,也就不再犹豫,马上托了媒婆到新玉家来求亲,新玉满口答应。不久,老爷就给他们筹办了婚事。谁都没注意,他们洞房里的供案上,摆着两个小小的泥人,一个是泥人宋,另一个就是新玉。那两个泥人亲亲热热地偎依在一起,说不出的美满幸福……第十七章 永乐帝巧整“咕噔”桥

这日黄昏,在京城之东的官道上,一个商人打扮的中年人正急匆匆地赶路,他就是乔装打扮微服私访的永乐皇帝朱棣。眼看着天就要黑了,他走到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郊野外,肚子饿得咕咕直叫,更不知道到哪里才能找到人家投宿,故此更加焦急,脚步也更快了。

忽然,他隐隐地听到从不远处的树林里传来一阵哭声。他停住了脚步,侧耳细听,不错,正是一个男人的哭声。他循着声音找过去。钻进了树林中,却见一个男人正跪在地上,磕一个头,就哭诉几句:“爹呀,娘呀,别怪儿子不能尽孝呀。我这么做,也是为了二老能够善终呀。”他再磕一个头,接着又哭诉:“兰子呀,我的好老婆。我真舍不得你,可不走不成啊。往后可就苦了你啦。你要照顾爹娘,还要照顾儿子,兰子,我要是能变成鬼,就帮你种地,帮你喂猪,帮你推磨。我在阴世等着你。等到了下辈子,咱俩就是变成牛变成马,也要在一起。咱再也不当人了。”

朱棣被他的哭诉动容,心里一阵难过。再往近了走两步,这才发现男人身后的歪脖树上已经系好了一根绳套,那是男人准备寻短见呀。他忙着过去扶起了男人:“兄弟,想开一些,哪有过不去的坎儿呀,非要寻短见?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你。”

男人痛苦地摇了摇头说:“没人帮得了我。你帮我,反倒是害了我呀。不光是害我,还是害我全家呀。”朱棣一怔,反倒让他给说迷糊了,忙着问他:“你这话怎讲?”男人拉着他坐下来:“大哥,我看你是个好人,就把这事儿给你说了吧。不说出来,我心里也憋屈呀。”

男人说,他名叫张忠宝,乃是一个石匠。因他手艺精湛,在十里八乡有了些名声,就被推举为县里的石匠头儿。县里没啥活计,他就带着石匠班子到京城里来谋生。年前,他被工部的惠大人找去了,让他带着石匠们在十里河上造一座石桥。他带领石匠们赶到十里河,发现惠大人已经把造桥的石料拉来了,全是些二手条石。他推说不想干了,惠大人却早已暗中下手,把他的家人都接到了府上,说他若不干了,他的家人就会一个接一个地被整死。他只好接下了活儿,一边干活儿一边想着两全其美的法子,现在桥都快造好了,他还没想出办法,只想到了自己寻了短见,替惠大人保守住了秘密,他或许会放过他的家人吧。

朱棣却听了个稀里糊涂,迷惑地问他:“这本是赚钱的营生,别人抢还都抢不过来,惠大人怎的还要胁迫着你来做?”张忠宝重重地叹了口气,这才说到其中的奥秘。原来,惠大人用这二手的条石,是想从中渔利。这二手的条石,乃是从古官道上淘汰下来的旧石,把四面的旧迹打掉,露出新茬,从表面看去,仍旧和新石一般。但这旧石早已经受过人踩马踏,纹路都已被震碎了,造到桥上,用不了多长时间就会碎裂。桥一坍塌,皇上追究下来,还不要诛灭九族要了他全家的命?

朱棣一听这个,顿时明白了,气得浑身颤抖。想不到这个惠大人,竟敢用如此卑劣的手段欺瞒他。但他很快就镇静下来。细着一想,这事儿还真不能鲁莽行事。这惠大人,乃是工部的一名元老,技艺超群,平素倒也清正,不知此时怎么犯起糊涂来了。眼下,朝廷还是用他的时候。原来,朱棣夺得皇位以后,将京城定为北京,原先的北京城只是王城的建制,现在要扩充为皇城,还要修筑皇宫,正是大兴土木的时候,惠大人统领全局,他那个重要角色,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人代替。更何况,朱棣还有一层顾虑。要是他惩治了惠大人,惠大人的亲信若是在施工中做些手脚,动了风水,他的后代就要遭殃了。但惠大人如此贪赃枉法,不惩治他又难解心头之气呀。

张忠宝见他眉头苦皱,半天也不吭气,就说道:“先生,你别为我的事犯愁了。就是诸葛亮再生,这事儿恐怕也不好办。我看您是好心人,就求您给官府报个信而,别让我这尸首总是挂在树上吓人呀。”

说着,张忠宝站起身来,拽住了绳套,伸着脖子就要往里钻。朱棣一把拽住了他,眼珠儿一转,想出了一个不是主意的主意。他问张忠宝:“你看看,你可见过我吗?”张忠宝看看他,摇了摇头。朱棣又提示他:“你看看,有哪个神仙像我?”张忠宝仔细地打量着他,忽然惊叫起来:“你像玉皇大帝呀!”朱棣微微一笑,凑近张忠宝的耳朵小声说:“我知道你遇到了难,特别下来救你的。这事儿你可不要对别人讲啊。”

张忠宝连忙跪倒谢恩。

话又说回来了,朱棣怎么会像玉皇大帝呢?这还有个缘由。朱棣是篡了他亲侄子的位,许多旧臣不服,纷纷带兵阻挠,老百姓也是颇多微词。他为了把自己的篡位搞得“天经地义”,就命工匠把玉皇大帝塑成他的模样,还四处传言,说他是玉皇大帝转世,就该坐在龙庭。也难怪张忠宝说他像玉皇大帝了。

朱棣从怀里掏出一方手帕,本想在上面写几个字,但身边没有笔墨,就咬破了中指,在手帕上滴了一滴献血。他把帕子交给张忠宝,转念一想,就这样给了惠大人,那也只是吓了他,并不会警示到别的官吏。他问张忠宝:“你会不会在桥上做个机关,等到惠大人去验桥的时候绊他一跤,让他发现这个帕子,他就不知道这事儿是你泄露给我的,也就不会牵扯到你了。”

张忠宝忙道:“这样最好。”他转着眼珠儿想了想,很快就想出了一个主意。他跟朱棣一说,朱棣连声说好,然后就把帕子递给了他。张忠宝自是千恩万谢。

张忠宝拿到帕子,如获至宝,揣在怀里,就奔了河边。那座石拱桥的桥拱已经修好,只差铺桥面了。他在桥面上看了看,量了量,然后就寻来一块合适的石头,按他想的样子凿起来。

不日之间,桥已修好了。惠大人得到禀报,自然要先来验看。他带着一应官吏来到桥边,看着一座新桥横跨河岸,而自己的衣兜里也揣得足足的了,不觉大是得意。他迈步上桥,刚走得五步,脚下的石板忽然一晃,他站立不稳,忙着往前迈步,不想前面的石头还是不稳,他再也站不住了,“咯噔”一声摔倒在地。他气得跳起脚来,正准备叫过张忠宝来大骂他一通,却听到官员们都惊讶地叫出声来。他连忙扭头看去,却见他踩过的那两块翘翘石下漏出了一方黄帕。他忙着捡起黄帕,一看,就惊得两腿一软,“咯噔”一声又跌坐在地上。

那是一方大黄色的锦帕,帕子上精绣着一条飞舞的龙,龙边有一滴血。除了当今皇上,有谁敢用这样的帕子?他在帕子上滴了一滴血,那又是什么意思?是要让自己血溅当场,还是要灭门九族?他再看那两块翘翘石,都是精心做下的。他明白,皇上知道了他的秘密,没有惩治他,是给他留着好大的面子。这方手帕,就是对他的警示。

好大半天,惠大人才回过神来。他叫过张忠宝,对他说:“你快去采买最好的石料,咱们要重修这座桥。”张忠宝刚才已经看到了他被吓得魂飞天外的样子,知道那方帕子起了作用,自己和家人都已经无忧了,悬着的心这才彻底放下来。

惠大人不敢耽搁,马上进宫求见皇上。朱棣知道他是为桥的事来的,也不说破,就等着他开口。惠大人就说,眼下正是各地的建筑材料急往京城运来之时,有些材料特别沉重,普通的桥梁难以承受如此的重量,他就想把那座桥建得坚固些,因此就要多耽搁些时日了。朱棣微笑着说:“这座“咕噔”桥,也留着吧。一是方便路人行走,再则,也好给你们留个警示。谁要想贪赃枉法,就让他摔得再也爬不起来了!”

惠大人吓得面如死灰,连连磕头称是。

惠大人回到府上,不敢耽搁,忙着找来了张忠宝,让他重新设计,在那座“咕噔”桥旁边,选址重建一座新桥。这回选用的材料,都是上等的,不敢再掺半点假。修桥铺路乃是一个耗费银钱的差事,他也不敢跟朝廷申要,吐出了那些贪污来的钱财,又折变家里的财产,再东挪西借,好不容易才凑够了银两,建起了一座新桥。

惠大人有事没事,还是常到“咯噔”桥上走一走。从那以后,他再没贪过一两银子,一生清正。很多官员听到了他的故事,也纷纷赶到“咕噔”桥上,体验一下“咕噔”摔倒的感觉,一个个都吓得面如土色,不敢再干那贪赃枉法之事。

但没过几年,这座“咕噔”桥就塌了。

旁边那座新桥,一直矗立在十里河上。直到前几年,还是十里河上的一座主要桥梁,整日里车水马龙,却昂然屹立,让人感叹它的神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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