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段玺一同回家的路上段池真一言不发,唇边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容,眸中的深意却是很难让人忽视。
他本不是这个大陆的人,却因为十八年前的一场车祸丧失了性命,并阴差阳错的转世重生在这个灯河大陆。
一场意外,他失去了前世所拥有的一切,金钱,权利,女人,自由。得到的是一个段家二少爷这个看起来很尊贵的身份。其实不然,段二少听起来很风光,不过那是建立在你是灵者的基础上,而他段池真,在外界的风评则是:
废物,垃圾,一点灵力都没有的废柴,生来就是给段家丢脸的不上进的东西,连个普通人都比不上的渣滓。
哦?渣滓?当他身边的小厮颤颤巍巍的告诉他别人给他冠于这个词语时他只是勾了勾嘴角,沉了沉眼眸。
轻握双拳缓缓阖眼来感受身体里灵结的灵力流动,很淡很淡的浅蓝色菱形灵结,光滑的表面以一根更淡的灵绳来缠绕其中,灵力的薄弱强盛,靠的就是灵绳和灵结的颜色来辨认。
而段池真的灵结,是最弱的,颜色最淡的。
灯河大陆,强者为尊,以武为圣。
人们生来体内就会有灵结,在年纪达到六岁时去城里的测验塔测验有没有修炼的天赋,当灵结上缠绕的灵绳达到两根以上时便可拥有灵力。灵力与灵结的颜色是相呼应的,灵力越强,灵结的颜色则越深。从灯河大陆存在至今开始,就没有出现过灵结为纯黑色的灵者,这也能证明纯黑灵结的难得。
它以灵力为主,以炼药锻造为辅。宗派学院为修炼成长之地,习得灵技功法为之所用,只有成为强者,才能受人尊崇。
功法分为高中低一级,二级三级,灵技也是同样。只不过炼药师炼出的丹药和锻造师锻造出的武器的阶级之分要更详细一点。
丹药的阶级以颜色来评估,分别为赤橙黄绿青蓝紫,共分七品,七品紫阶为最高,质量也为最好。一品赤阶则是最差最次的疗伤药,这种药物只需一枚金币便能买到十粒,如大白菜一般随处可见。
武器的高低阶级则以神器,仙器,灵器,凡器来分高低,更细一点则是上品,中品,下品。
最后最重要的就是灵者的修炼阶级之分,这个更为严格,一阶就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灵士,灵者,灵师,大灵师,灵王,灵宗,灵圣,灵君,灵皇,灵帝,灵尊,超神灵。十二个等级,每个等级有七星,至灵圣以上的灵者都是凤毛麟角般的存在。
而他段池真,年满十八岁已经成年,在外人眼里却连灵士都算不上。
欣赏着路边靓丽的风景,雨后的林间小道青草混合泥土的味道,仰头微眯着眼瞧湛蓝的天空,连绵白云变化着形状。
细细回忆了一番这个本该陌生的大陆里面的等级分制,不由的苦笑。
他们段家,重灵者,段玺的长子也就是他的大哥段棋宗更是个难得一遇的天才,小妹段云嫣在家族中也是天赋异禀,他的三弟段泉予资质平平虽说不上太过出众但也不至于太差劲儿。
而他段池真,出生之时一道血光冲入段府,以为不祥。但经清隐大师占卜他为段家福星,能成大事者,日后必定雄鹰展翅翱翔九天。经此预言,段家长老对他着重栽培,全家上下护他如珍宝,待遇堪比国王般优质。
等到他六岁那年,家族举行了一场所有人都期待万分的测验,上乘的纯净水晶球盛放在高耸入云的测验塔中,家里一百多口人井然有序的围在水晶球周围。段池真在段家人满含期待艳羡的眼神中将手放了上去,令所有人都难以置信的是段池真的灵力为零。没错,为零。
这件事情轰动了整个青石城甚至轰动了诺大个迦楼公国从而传到了国王的耳中,段池真这个天之骄子一下子便从云端跌到了地狱,跌的生疼。
年纪才六岁的他得到了众人的鄙夷,连带着段家也成了人们茶前饭后的笑谈,不过更多的是对段池真的嘲笑,六岁了连一丁点的灵力都没有长大了还能干什么?炼药师锻造师?那可真是抱歉了,这两种职业也是需要灵力为前提的,在灯河大陆,没有灵力,你就什么都不是。
如果是一个普通小孩子,经受这种天差地别的对待很难稳住心神,神经更脆弱一点的说不定会封闭起自己的心门,从此一蹶不振。
但是段池真不会,六岁时候的他加上前世今生已经活了四十年,成熟稳重,严谨细致是他的代名词,心理素质更是非比寻常。
前世的萧戾活的痛快自在,走上了人生巅峰,从而戏看人生。今生的段池真也依旧把这次重生当做了一场游戏,一场充满杀戮的幼稚可笑游戏。
白眼,嘲讽,讥笑,鄙夷,落井下石,这些在他未成功前都体会过,而且体会的透彻。今生重来又算得了什么?唯一觉得愧疚的则是段家也被连累,背负盛名的段府出了一个笑谈。
十二年间,段池真被自家旁系的那些兄弟姐妹暗地里奚落过,也被他们排挤过,如果换做从前的他,能做出什么事来可说不准。重活一世,有些性子该收敛,有些,则是要将它不留余地的释放出来!
眸子弯起,嘴角勾起一个自信的弧度,张扬的表情配上他那张温润如玉的斯文脸庞格外违和。
看在段玺的眼里,则是满满的欣慰,尽管段池真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废物,但他依旧相信自己的儿子绝非凡人。
金麟岂是池中物,一遇风云变化龙。
段池真没有问段玺为何会在风华山找到他,段玺也没有问段池真为何会被黑衣人追杀,因为这是……父子间的默契。
父子俩人相视一笑,皆从对方眸中看到了某种深意。
快到晌午之际,段池真二人遇到了一伙人,面色凶恶来者不善。
荒无人烟的青石城外,两批人马僵持不下,当然,段池真这边就显的势单力薄了些。
几乎是刹那间,风起云涌,惊然变动,树叶沙沙作响地面尘土飞扬,狂风席卷而来吹的人睁不开眼睛。段池真浑身都戒备了起来,右拳已经蓄力修眉紧皱,狂沙之中迷的人辩不清方向,仅靠着直觉来确认敌人的方位,但……这远远不够。
恍惚中段玺已不在他的身边,耳边有的仅是鬼哭般的嚎叫,传入耳中干扰人的思绪。
“可恶!”段池真低咒,随即条件反射般身体后仰,脚跟支地一个斜侧从湿漉漉的地面滑过,就在那倾斜的一瞬间他能清楚的感受到小腹上方的一道剑气,灌注着凶猛的杀气毫不犹豫的想要将他拦腰斩断。
他的脸色猛然变的煞白,像是意识到了什么般低喃出声,“不可能的。”
嘶——段池真倒抽了一口冷气,刚才的分神导致腰部被那伙凶恶之人偷袭致伤,鲜血浸红衣裳,沙尘滚入伤口之中更是刺痛。
该死的,连把武器都没有,以他的拳道根本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更何况……不能暴露,就算是为了段家着想也不能。
想罢至此,银牙紧咬,双目略有些赤红,右手紧握成拳直至骨节泛白,手臂青筋暴起,全部力量灌注于右腿之中膝盖曲起一个狠击,只听得咣当一声金属的落地后紧接着便是一声惨叫。
段池真双眼发亮,以内力强硬止血手肘随即蓄力一个后击,并不算是灵者的对手弱的可怜,就连只做过体能训练的段池真都能单拼肉搏了,弱,可想而知。
脚尖在沙尘中随意一勾,崭新软剑被轻松挑起抛上空中,脸上挂着自信笑容,身体向后极限倾斜顺滑,双手在软剑未掉落在地上时便已将它握入手中,转身随手挥起一道剑气沙尘被分割出一道光亮,原本被风迷了的眼现在也异常清明。
来者十人,失去战斗力的一人,还有九个。
“哈,不是灵者还有什么好怕的?来个痛快吧!”段池真手持软剑,脸上浮现出放肆桀骜的笑容,眉宇间皆是自信与张扬。
九人将段池真团团围住,尽是些眉眼粗犷虎背熊腰的大汉,其中一人听见段池真这嚣张的话语面上表情立即就变成了轻蔑不屑,用看垃圾一般的眼神瞧着他道:“不是灵者?我们即使弱体内的灵绳好歹也在三根以上,哪儿像你这种废物灵绳只有一根,连五岁孩童都不如啊哈哈哈哈哈。”
说罢,便放声大笑起来,连带着其他几人也一同哄笑,笑声大的震的人耳朵发麻。
段池真也笑了笑,笑的温文尔雅温良无害。
带头哄笑那人有些恼怒,不明白段池真被人嘲笑自己还笑的出来是什么意味,当即出口骂道:“你笑什么?!你这个灵绳才一根的垃圾!还妄想着废物变天才吗蠢货!”
“笑什么?”段池真的声音温柔,“笑你太天真。”
那人眼眸骤缩,只感觉身边一阵疾风掠过,段池真的下一句话轻轻的飘洒在空气之中。
“谁说我的灵绳……只有一根的?嗯?”
段池真嘴角挂上一抹痞痞的笑容,一种恣意妄为的气质在悄无声息间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随着段池真的声音落下,一朵漂亮的血花喷溅而出,脏了衣衫。
所有人的瞳孔都是骤然间放大的,眼眸里的惊惧显而易见,不知是谁双腿发抖结结巴巴的说:“你……你不是没有灵力吗?”
“哈哈哈哈哈。”段池真笑的畅快,转身,软剑染血,嗓音冷漠,语气中不乏说教,“不要相信自己的眼睛,他会给你一种错觉。这种错觉,是致命的。”
缭乱的身形,刀光剑影。
渐渐散去的沙尘,被血液染红,漂亮的令人发指。
约莫一盏茶的时间,几名大汉皆是倒地不起,身上伤口众多,却没有一处致命。
段池真软剑支地,眼眸弯弯,微笑着说:“被人雇来的吧?理解,回去告诉你们老大,段池真就算没有灵力,那也不会任人宰割,缘见。”
说罢,扬长而去,将潇洒的背影留给那几个大汉。
青石城内。
段玺靠着一堵长着青苔的老墙发呆,目光随着脚下几只小蚂蚁而移动,甚至于没发现段池真走到了他的跟前。
“爹,你看什么呢?怎么丟下我一个人走了?”段池真疑惑的出声,对于之前段玺突然间消失的事情略微有些不满,不管他有没有能力解决掉敌人,只要不是意外这点就很难平息他的微怒。危险来临之际亲人抛下他远去,和他主动让人退后远离危险是两码事儿。
段玺听到他的声音被吓了一个激灵,按理说不应该,先不说段玺的实力在大灵师七星马上就要进阶灵王,单是他莫名出神并且不能发现他走到跟前就很反常。
只见他眼神略微有些呆滞,平复两秒之后才缓过神来。
“这么快就回来了?东西买到了?哪儿呢给我看看。”
本来是句父子间很正常的问话,但是听在段池真的耳朵里却是特别的莫名其妙,甚至有一丝恐惧,双眸微微睁大,嘴巴张了张却什么也问不出来。
“爹,我受伤了。”
过了好久,答非所问。
段玺茫然,没听懂他儿子在说什么。
“爹,我们可能遇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段池真继续说,他不相信眼睛所看到的一切,却相信自己的心。腰部受伤流血的真实,重拾旧心的肆意,那都是真的。虽说现在的腰部衣服连破都没破,更别提什么证明。
也许,他们两人有一个的记忆发生了错乱。
段玺追问的时候段池真什么也没说,因为他不确定,说出来会被当成精神病患者的,最重要的是他没有证据,无法证明。
段玺年过四十,经历过的虽说不多但也不算少,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这是一个神奇的大陆,什么都有可能发生。
他不会怀疑自己的儿子,他也觉得自己刚才有些反常,父子之前的心有灵犀,即使不说,也大致能猜到两分,有些时候说的太透了,会产生隔阂。
两个人的身影,并排走在青石城的主街道上,朝阳升起,映射出一道长长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