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行凌空,浩瀚震荡,沉寂于天地神魔之间,重生于魂界百溯之处。
东域南麟山脉共有九峰,连绵百里,峰峦起伏,高耸入云,白云连年环绕山腰,若隐若现,朦胧之美却使人不得其山顶真容。
九峰不同于普通山峰,它每峰都有隐士为领主,不同的山峰主物也甚不一样。
如一峰主武,二峰主医,三峰主炼药……八峰主占卜,九峰则主锻造。
皎洁圆月挂于夜空,繁星灼目点缀其中。
修长身影立于琉璃顶之上,衣袂翻飞负手眺望,漆黑眼眸折射出深邃光芒,视线停留在月盘边缘久久不散。
从宽大袖口处滑落一鎏金镶纯粹蓝宝石的精致匕首,手掌从刀刃轻划而过,只是眨眼间白皙的掌心便已被鲜血染红,淡淡血腥味沁入鼻中,中指弯曲随即轻弹,九滴鲜红剔透的血液化做一道漂亮的弧度,穿过层层阻碍印于圆月之上。
很快,血滴便分散并晕染在月盘中央。悄悄的,月亮的颜色便发生了变化。从之前的皎洁无暇到现在的诡异鲜艳,漆黑夜空中一轮血月格外耀眼。
周围北斗七星朝血月聚集而去,打乱了位置分布变的有些杂乱无章,错乱一番后环绕在血月边缘。
“天象异变。”一个醇厚如大提琴般的优美嗓音轻声道,声音的主人无疑就是立于琉璃顶之上的白衣俊美男子,五官如被月光浸洒过一般流畅妖冶,带着一股仙人般的独特韵味。
宽大衣袖轻遮面,发出低低笑声,缓声而过,“倒是有趣。”
此时的第八峰,一年迈老者坐于悬崖边精雕的石凳上,手执紫砂壶,微扬着头将温热茶水汩汩倒入口中,喉结滚动悉数咽下之后发出满足的叹息。
他的花白发丝梳理整齐,布满皱纹的脸上是历经岁月的沧桑之后留下的证据,双眼虽浑浊却时不时的射出一道精光,精神奕奕的跟身侧唇红齿白的年幼小童说话。
“嘿阿洄,你瞧天上那月亮,多红呀,瞅着是不可漂亮啦?”
老者微眯着眼睛笑的跟朵盛开的菊花一样,一手捋着胡须一手指着那轮诡异的血月不住的颔首赞叹。
旁边的小童年纪估摸着也就在十岁左右,看着却是副少年老成的样子,对于老者的言行略有些无奈的道:“清隐师叔,夜现血月,天象异变,怕是有灾祸现世。还请……以九峰之名昭告天下。”
“哼。”名为清隐的老者重重的摆了摆手,当即就变了脸色,语气不善,“是不是灾祸还不好说,给我悠着点儿!”
“是。”阿洄颔首尊是。对于阴晴不定性子难以捉摸甚至有些莫名其妙的清隐道长喜欢乱发脾气这点,九峰众早已习以为常。
血月现,天象变。灾福无人得知。
浩瀚苍穹,夜幕星辰。千载难逢无极之地,最煞阴郁。
十八年后。
阴森的月光笼罩着大地,冰冷的寒风呼呼的刮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犹似鬼哭。
迦楼公国境内风华山,身穿暗纹黑衣的青年快速的穿梭在丛林之中,那速度,快如闪电,那动作,敏捷如狐。
心头暗暗咒骂,那群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他不就恶作剧了一把嘛,至于追这么久?段池真不满的抱怨。
身后几枚注入灵力的飞镖划破空气直击段池真毫无防备的背部,眼瞧着就要刺入身体时他突然来了个大转身,手抓旁边倒刺荆棘身子四十五度角倾斜,轻松躲过一个。
紧接着双脚踩踏而上换手扶住小槐树右腿横扫脚尖踢中飞镖,因为年轻小槐树承受不住他的重量剧烈摇晃了两下后便咔嚓一声折了,段池真嘴角微抽默念阿弥陀佛。
毫不停歇的以断掉的小槐树折断部分为支点,身子微放松全部力量蓄于双腿之上,看准时机暴射而出,两只手相互交替从飞镖上头横跨而过,紧抓树枝一个乱错便隐藏在灌木丛中暂时逃离了那些人的视线。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疾风从耳边呼啸而过,长着尖刺的树叶划破了他的脸颊渗出微微血丝。无意间一抬头便瞧见雾蒙蒙的天空被一片阴云所笼罩,雨滴飘洒在这依然沉睡着的大地,消失在那阴冷的空气中。
天要亮了。
段池真的耐力早已耗完,而身后的那些杀手看起来仍是精神抖擞,该死的,这下真的是忍不住出声低咒了。
额头细汗密布脸颊微红,靠着一棵老杨树大口大口的喘息着,身体因为长时间的极限运动在不住的颤抖,双腿发软的挪不动脚步。
完蛋了。
因为穿梭在灌木丛之中双眸被露水浸湿,目光略有些模糊的投到不远处一间木屋。
有人?!他诧异。
只见丛林木屋前那人手持利剑,墨发飞扬,强悍杀意止不住的外泄。冷风掀起他一身华丽黑衣,霸气侧漏,戾气冲天,虽看不清男人的容颜,却也能感觉到他脸上孕育出的滔天杀意。
空气中散发出的淡淡血腥味不止是他自己的还有那个男人的,像是遇到宿敌一般隐隐激起了内心深处的暴虐之意,双眸微有些赤红,克制不住的狂暴厮杀念头。
糟糕。
还未等段池真惊讶出声,连忙压下心底的残戾便看见之前追杀他的一伙低级杀手身形停留在了斜后方。
段池真不动声色的挪了挪脚步,只是稍微一个动作,他就可以断定从杀手那个方向看不到他这里来,因为这个位置,是他们视线里的死角。
看起来是杀手领头的黑衣人往前站了一步,目标盯上了木屋前的冷酷男人,空气中的血腥味,只停留在此处久久不散,看来,那个不知死活的青年定是躲在这里了。
手掌一挥,身后数十名黑衣人立即冲上。
段池真差点没忍住笑出声,经过岁月的沉淀和多年来的经验使然,他别的没学会倒是学会了看人脸色和眼神就能窥探内心的本事。
哈,段池真暗笑一声,他的确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不过眼前这位瞎子都能看的出来不好惹,这几个蠢的令人心疼的杀手还硬要往枪口上撞,真是可怜啊。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个高大冷峻的男人只是挥了挥手,一股狂风怒吼着席卷而来,夹杂着愈发浓烈的血腥味大声咆哮着将还未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几个杀手吞噬其中,痛苦哀嚎声响彻人的耳畔。
不消片刻,雨落,风平,惨不忍睹的景象映入眼帘,大颗大颗的雨滴击打在丛林各处,血水染红土地。
段池真倒吸了一口凉气,出手残忍,一击必杀,毫不犹豫的性子,跟他印象中的人几乎一模一样,二人的身影在悄悄的重合……完美。
不自觉的放轻了呼吸,轻轻的转身踏出一小步,肩膀蹭过光秃秃的树枝发出沙拉拉的细微声音,尽管很细小,但这还是被耳朵敏锐的男人发觉了。
“站住。”
低沉中略微有些沙哑的声音,漆黑双眸在即将来临的黎明中仍如鹰隼般冷漠锐利,从刀削般的薄唇里吐出的话语不容人拒绝。
起码,段池真在听到这两个字以后身体像是不听自己使唤了般站的笔直,挺直了腰板额头滑下一滴冷汗。
不知道接下来要发生什么事的段池真早就做好了赴死的准备,在他体力透支的情况下没有把握与这男人对上以后能够安全脱逃。闭上眼睛紧咬牙关,双手酸疼手指仍在微微颤抖,大脑飞快运转淘汰掉一个个不可行的方法,在武力无法解决的情况下只能选择战术。
但是此情此景,段池真苦笑,想要离开实在是难于登天。
“知道了。”在段池真看不见的地方,一只乌黑的乌鸦在男人耳侧盘旋几圈,他的眼眸一缩,漆黑眼底蕴藏着巨大风暴,冰冷的声音如同从地狱中传出的一般,伴随着阵阵冷风,在这幽幽的天色中更显恐怖。
待段池真经受不住时间的煎熬忍不住回头看时,男人已不在原地,只留下几片枯黄的树叶。
段池真有些迷惑,长出了一口气,神经猛的放松后身子竟有些发软,连忙扶住身前的树干重重喘息,真是天不亡他。
雨滴越下越大,阴蒙蒙的天空被乌云渲染的好像触手可及,空气变得闷热起来,仿佛伸手就可抓到连绵乌云。狂风暴雨接踵而至,段池真是扶着树干一步一步的走出丛林的。
瓢泼大雨并没有减弱的迹象,反而愈加激烈。段池真找了个相当狭隘的山洞挤了进去,窝在里面如释重负般舒服的叹息,洞口一大片干枯的荆棘恰到好处的挡住了视线,将这个隐秘的山洞隐藏的严严实实。
他的黑色便服被打湿以后紧紧的贴在身上,加上之前剧烈运动所出的汗和不怎么干净的雨水混合在一起有一种奇怪的味道。段池真把胳膊凑在鼻前吻了吻,停顿了三秒之后立刻皱成了一个苦瓜脸。
正准备把衣服脱掉拧干水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窸窸窣窣声,段池真放轻了动作往前凑了一点,轻轻扒开几根荆棘露出一点空隙,大雨朦胧了视线但是不耽误他看外面人的模样。
一袭宽大黑袍加身,底边绣着暗金色的诡异纹路,一头如雪般白发倾泻而下。单从背影看应该是个年轻时期颇为俊逸的老先生,不过再怎么俊逸也经不住岁月的洗礼。
段池真在闷热的山洞里出了一身汗,胡乱的用袖子蹭了蹭额头以后视线往左移了一点,瞧见了他身侧的一高大男人,那人手撑黑色雨伞为他遮蔽风雨,雨水如珠帘般落下,敲打在地上激起层层水花。
正当段池真对这个黑袍老先生的身份胡思乱想时后者猛然转身,惊的段池真起了一身冷汗,紧接着瞳仁便是微微一缩面上尽显惊愕。
什么老先生,这只不过是他的臆想而已,这人以银白青狐面具遮面,额前几缕发丝垂落,露出的一双银灰色眼眸平静的如一滩死水,淡漠的让人有些脊背发凉,修眉如剑斜飞如鬓,若是将面具摘下定是风华绝代。
“令,无限峡谷众,行动。”
年轻男子开口,声音从银白青狐面具中传出来,配着那狐狸嘴角勾起的弧度真是渗人的紧。
“明白。”
倾盆大雨中有人答道。
段池真望着年轻男子渐行渐远的身影终于松了口气,靠着石壁缓缓阖上双眼准备小憩一会儿。大约过了一盏茶的时间,雨停了,段池真刚准备起身离开就感觉脖子上被针扎了一下,憋屈的弯着腰向后探去,一片漆黑什么也没有。
微微蹙眉误以为是自己的错觉,探手摸去脖子上确实出了血,眉头皱的更紧,盯着指尖一点红中泛黑的血液心头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正当他低头沉思时外面传来一阵吵吵闹闹的噪杂声,将他从神游中拽了回来,段池真狠狠的甩了甩脑袋,这件事情毕竟证据不足不能妄加定论,稍微一思索就决定先把这事儿放一放,安全回到段府才是硬道理。
确定外面那群人不会对他造成威胁时才放心大胆的推开干枯荆棘,踏出山洞之后才是真的拨开云雾见青天,大口呼吸着新鲜清新的空气舒服的伸了伸懒腰。
无意间瞥到山洞旁那中年男人将即将出口的满足呻吟压抑在喉头,干笑着上前道:“爹,您怎么在这儿啊?您腰不好阴冷天别乱跑啊,才下过雨这路这么滑您可得小心点,毕竟您是咱家的顶梁柱不是?要出了什么事儿谁担的起责任啊,您要咱段家这么多口子可怎么办呀?”
气宇轩昂的中年男人名段玺,乃迦楼公国三大家族之一段家的家主,也是段池真的亲生父亲。
此时的他满脸怒气,冷冷的瞪了一眼段池真道:“你怎么搞成了这副狼狈样子?不够丢人的,跟我回家,泉予出事儿了。”
“泉予?他怎么了?”段池真收起了讨好的模样脸色变得凝重了起来,心头的那丝不安愈发浓重,直觉的,跟迦楼另一家族有关。
段玺警惕的看了眼周围三三两两上山打柴的行人,随后朝段池真招了招手示意他凑过来点,他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对段池真叙述了整件事情的经过。
…………
段池真漆黑如黑曜石般清明的双眸里蕴藏着巨大的风暴,嘴角勾起一抹不大不小的弧度,低沉的嗓音透着不易察觉的阴冷。
“爹,你放心,这件事情我能搞定,你只要稳住那几个老家伙就成。段家宗旨,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我还一针,人还犯我……斩草除根。他们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挑战我们的底线,如果再忍耐下去我们段家岂不是被人看了笑话!”
“嗯。”段玺象征性的摸了摸没有胡须的下巴,伸手在段池真的肩膀上重重的拍了两把,清明老眼满含欣慰,止不住的点头,“池儿长大了啊,待我归西,段家就由你来作主!”说罢便对段池真不管不顾的扬长而去。
段池真原地愣了两秒,随即反应过来,赶忙追上段玺的身影不停的道:“爹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段家不是还有我大哥嘛!他才是未来家主的不二人选你总是提我干嘛啊?”
段玺忍不住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听着是止不住的豪气,他对这个儿子着重栽培的原因就在这儿,只不过,可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