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沫】
匆忙赶到医院的时候,在病房外见到了陈建中。我一头大汗走了过去,问:“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
“医生说他上消化道出血,刚做完胃镜,现在正在里面休息。”
“胃出血?”我大惊。
“这段时间烟酒不离手,好不容易得了一个假期,还把本来推掉的台湾活动给加在日程里。不出事才有鬼了!”
“台湾?”这两个字一出口,我明显感觉到心里一紧。
“是啊,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你和他的事情,本来我也是不想再管了,但你看看他现在一大好青年都磨成什么样了?无论你俩后面是打算怎么样,我看今儿还是痛快把话给说明了!”
话哪里是想说明就能说明的呢?
转过头,我淡淡说:“我先进去看看他。”
这次走进病房的时候,他不像上一次那么尖锐,整个人躺在白色的床单上,脸色白的吓人。我静静地坐在一旁,等着他醒过来。
看着他星朗的眼眉,心想,原本一个满满的爱,在不断又不断的背叛下,全部变成了伤害。
不知是他的安眠药分量太大,还是他知道我在身边不愿见我,无论原因是怎么样的,总之在等待四个小时后,我离开时他依旧没有任何清醒的痕迹。
走出门去,却没有看见陈建中的影子。拿出电话又不知道他的号码,无奈中我只好打给之前一起在电视台的同事,潘琳。
“喂,你好。”
她接电话的声音仍旧甜美,客气有礼。
“潘琳吗?我是苏沫。”
“呀!居然是你!我还以为你小样儿没良心的忘了我呢。最近好不好呀?”
她还是和从前一样,直爽的可爱。
“还好还好,”我想起正事,“你有陈建中的电话号码吗?”
“有,你找他什么事儿?难道你打算继续回来干?”
“你这丫头怎么一句话也能让你联想出这么多?!我找他是因为有一些私人的事,你待会儿把他电话短信发我吧。”
潘琳微微叹气,说:“苏沫,我还真怀念当时和你一起工作的日子,真开心!”
“难道你现在就不开心了?”
“这也不是,但是……哎,总之,和你这个没心没肺的丫头待在一起就觉得蛮开心的。噢,对了,你还记得那个帅到人神共愤的主播吗?”
不用想我也知道她口中那位人神共愤的男人是谁,但拿着电话还是佯装不解,“哪个?台里帅哥多了去了。”
“得,你就装!台里帅哥是多,但能超过高志云的人怕是还在娘胎里没有出世呢。”
听着她越来越夸张的赞美,我提醒道:“你这花痴女,快说重点,我找陈建中还有急事儿呢。”
“好吧好吧,我就一笔带过,最近没了你,都没人来听我说八卦了。”
“快说!”我再次提醒她到。
“好了好了,我说。高志云呀,他现在可红了,除了台里大型的财经类访谈,现在我还听说他被派到了其他地方去当银行纪委了。”
贴着电话的脸,表情由微笑到沉默。
原来高志云现在是在做这件事,他出去了这么多天,又放了我们一起去台湾旅游的鸽子。通了这么多次电话,他却一次也没有跟我说过。
想到这儿,我心中不免有些气愤。
挂上电话后,跟陈建中打了过去,说今晚还有事先走了,明天等林弛醒了再过来看看。
这一次,陈建中没有再刁难,简单嘱咐了几句就收了线。
晚上,我没有回学校,而是直接去了高志云的公寓。
躺在他的床上,闻着他的气息,愈发贪婪。我想,等他回来,我就把一个故事告诉他。
两人之间的秘密,我不想越来越多。
从包里摸出手机,犹豫再三还是打了过去。
“志云,你什么时候回来?”
“怎么,想我了?”
他的声音很松软,里面有掩盖不了的疲惫。突然,心里那些不断涌现出来的责问在一瞬间全都消无声息,残留下来的只有心疼。
“你工作很累吗?”
“还好。你就为了这个?”
“我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一日三餐都没有按时吃。”
他轻笑一下,“没事的,以前比这辛苦的日子都过了,现在还不算什么。对了!上次,你还没说你和伯母去台湾怎么样了,现在跟我说说吧。”
一听见他疲惫的声音,心就软了,苏沫你真是没有出息。我对自己说。
“这事儿等你回来再说,你先休息,记得不管怎么样早上一定要记得吃早餐!”
“敬遵老婆大人的命令!”
他的这声老婆,让我有一秒钟停顿。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高志云感觉到我的迟疑,拉长语调问。
“没有,只是在想要说什么而已。”
“聊天哪有硬聊的?不想聊的时候,随时可停呀。要不今天就先这样,我也累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所有的情侣拿着电话永远都有聊不完的话题,可从今天来看,情人间的话题也总有用完的时候。
尤其,是两个人都身心疲累的时候。
再次来到医院,林弛已经醒了。他披着外套正坐在病床上看文件,陈建中见我来了,连忙大声招呼:“你来了!”
放下手中的水果和鲜花,我冲着他两微笑点头。然后看着一直在看文件的林弛说:“身体好些了吗?”
他翻了一页文稿,头也不抬,“好了。”
我站在那里,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陈建中看了眼我,又看了看林弛,笑着打哈哈:“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没做完,那我就先走了。”
“恩,好的。”林弛抬起头对他一笑,然后继续低头看文件,仿佛我就是一团空气。
陈建中走过我身边的时候,小声附在我耳边说:“你多担待点,他心情不好。”
“知道了。”
“咚”一声关门后,病房中的空气越发尴尬起来。我走过去把花插到花瓶里,然后又把水果给放到茶几上。
一切全都处理好的时候,却发现林弛正在看着我。
我小心翼翼地问:“真的没事了吗?”
“你是想我有事吗?”
“你没事当然最好。”
“……”
现在正逢五月天,天气不温不火,窗外一片绿色生机,就连书上的蝉虫也叫的格外卖力。我看着刚插好的向阳花,橘黄色的花瓣被阳光一照越发金光闪闪,晃动地让人眼睛发痛。
我斟酌着用词,支吾地说:“如果没其他的事,那我就先走了。”
林弛仍旧没有反应,头又低了下去,低着如同一个石像。
就在我走到门口的时候,他叫住了我。
“他对你好吗?”
我自然知道他口中的“他”是谁,没有犹豫和思考,我回答道:“好。”
“那就这样吧……”
这时轮到我诧异了,我回头看着他,认真地说:“其实,我没有后悔过和你在一起。毕竟,是你教会我如何去爱一个人。”
离开医院的时候,我再度下意识抬头看了看天空。和上次一样,天空仍旧被一幢幢耸立的大厦给划成一块块的方格,飞机飞过还是给它拉了一道口子。
※ ※ ※
【高志云】
记得一首烂大街的歌中曾经唱道:
“十年之前,我不认识你你不属于我,我们还是一样陪在一个陌生人左右。”
“直到对你做了多年禽兽,才明白我的花费,不是为你而流也为别人而流。”
前者说的是小姐,后者说的是客人,俨然就是首K房之歌,精辟之极!
我常常想,如果哪天小姐们改唱另一首歌:“我让你依靠,让你‘靠’,没什么大不了……”那该是多么和谐的一番景象。
好在,没小姐会那么傻。不光小姐,没女人会那么傻,这才是男人永恒的悲哀。
吕坚,这面银行的一把手,也是我这次调查的主要对象。此刻在沙发另一头冲大伙儿遥遥举杯,他新剃的板寸,头发一根一根直立不倒,像洗发水里溶解了伟哥,显得格外生猛,说话时眼镜片中的反光如探照灯般扫过烟雾腾腾的房间,颇具威严。
此时,我和他都没想到,这个在银行一把手做了这么多年的人精,最终会毁在他的情妇手里。
他的情妇是一个事业单位的白领,居然拿着一袋资料直接找到了我这个挂名纪委。打开资料袋一看,里面详详细细地记录了这么些年吕坚所做的一点一滴。
台眉看着那个仍然年轻的女人,问:“你不会后悔吗?”
她反问:“后悔什么?后悔今天做的一切吗?不!我绝不后悔!”
吕坚和她也会里面又是一段离奇异常的爱恨情仇,但这已经超出了我的工作职责范围。我郑重地接过资料袋,沉声说:“你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办。”
就这样,长大快一个月的侦查,我的工作总算是告一段落。随着一把手的下台,顺带着一起下台的还有三把手和四把手,回到北京的时候,气温早已到了三伏天。
这时,各种报刊杂志上报道得无疑都是某市某银行行长在位期间利用职权贪污、受贿,以及包养情妇总共12人。
看着手上的早报,不由神情恍惚想到检举吕坚的那个女人对我说的话:“我如果真的死心塌地守着他,难道以后真的去喝西北风?”
高展云抽着烟,烟雾从他口中不断慢慢溢出。他瞄了一眼我,不经心地说:“这是一个扯谈的季节,空气里都是骗来骗去的味道,纯洁的人是可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