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志云】
就在我如鱼得水般遨游在一堆男人女人里的时候,突然裤袋里的手机剧烈震动了起来。拿出一看,是一个陌生奇怪的电话号码。
“喂?”
“呵呵,猜猜我是谁?”
包间里信号不是十分好,只能听到对方断断续续的声音,但哪怕只有一个呼吸我也听出来了,打电话的人是苏沫。
歉意地对其他人打了个招呼,我赶紧拿着电话走到外面安静的地方。
她明显不满等了这么长时间,拉长语调问:“这么吵,你这是在哪儿呢?”
“公差吃饭,日子苦着呢。你呢?吃饭了吗?”
“都这个点了早吃过了,你这次到底去干什么的呀,这么神神秘秘!”
“哪有什么神秘,不过捂着良心当三陪。”
我说的是实话,这样陪着一群大老爷们儿在这里灯红柳绿,也的确很像三陪,只是、不过、也许我是被三陪的那位。
“……”
“怎么了,为什么不说话?”
“我不喜欢你这样委曲求全。”
“傻丫头,我哪有委曲求全?”
“我欣赏的是你的灵气和才气,但……”
苏沫没把话说完,但我用脚趾头也能想出她的话。
“哪有这么多有的没的,你好好在外面玩知道吗?然后回北京后就乖乖等我回来。沫,我想你了。”
她听完在那边哈哈大笑,“高志云,我怎么觉得你说这种话已经越来越溜了?”
“这不是上面领导指示的好吗?”
“得,你小子是越来越贫了,看来是台里的那群美女主播把你调教的太好了。”
我叹了一大口气,说:“你就算不了解我,也该了解兔子呀。”
“了解兔子什么?”
我轻轻咳了一声,正色道:“兔子不吃窝边草。”
【苏沫】
我吃完饭,原本想去看看母亲是否还在房间,但回房后只看见她留下的字条。上面写着:乖女儿,妈妈出去逛逛,你自己一个人去出去玩玩吧。
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自从那天她钱包丢的那天起,她就变得神神秘秘,可是那里不对我一时也想不出来。她这么大年纪的人了,我想她知道怎样让自己更加开心。
台北林间的小路上,微风徐徐吹来,夜色撩人,月色撩人,这一刻我真想身边有高志云跟着。就这么想着他的时候,心脏居然嗵嗵地跳个不停。
身边川流不息的是不停变换的人影和灯光,只是在往前走一步的时候,我竟看见了他,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穿着件简单的白色T恤,一条藏青色牛仔裤,双手插在裤子前方口袋里,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夜晚的风不断拂动着他额前落下的碎发,他的眼神还是那样清澈和冷然。
“林弛!”
不知道他怎么会在这里,怎么又会刚好在我前方看着我,这一刻,我的心有丝慌乱。
这样突兀的和他四目相对。刹那间,我竟有些恍惚。
犹豫了两秒钟后,我继续向着他站的方向走过去,脚下生硬发冷的水泥路使我的每一步都颇为吃力,在离他三尺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
“林总,好久不见。”我挤出笑容,客套地寒暄。心里不是没问题,但真的离他这么近时,又发现自己竟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我心中竟有了一个小小的隐秘,他会是为了我来这里的吗?
林弛朝我点点头,也答道:“你好。”
一时,两人都无语。
“那……那我就先走了,祝你玩得愉快。”
他转过视线,看着远方,微微点点头。
我一步一步走进他身边,然后又一步一步离他远去。迎面吹过的夜风中,我隐约闻到他身上那股不变的香水味,这款香水是我送给他的第一份礼物。想到这里,在这个陌生的街头,心里没有一丝感触是不可能的,他毕竟也是我第一个深爱的人。
可是直到我走到下一个街口,他也没有邀请我与他再呆一会儿,他没有伸出手来牵我的手,他也没有在我走出几十步后,疯狂地冲上来,做出热情的举动,或是说出热烈的话语。这些我在头脑中设想过的画面都没有出现。他冷淡地任由我离他而去,在很久未见的偶遇之后。
回到酒店,母亲还是没有回来,我脑海中拼命地重复着当时与林弛在一起的一分一秒,从开始到结束。这些回忆竟然在这个深夜全部都鲜活起来,对这种惆怅的感觉我感到很害怕。
脱去外套和内衣,我冲了一个澡,希望借助着水洗去身上的不安。
不过,成效不大。
快十一点的时候,母亲总算是回来了,但回来的不止是她一个人,还有上次见过面的台湾警察。
我诧异地看着他们,然后指着那个男人问:“你怎么在这里?”
警察和母亲对望了一下,然后挠了挠后脑。“你叫小沫是吧,难道你不记得我了?”
看着他的面庞,我死命回忆以往的记忆,但不知道是不是今晚刺激太多,脑细胞明显不够用。我冲着他摇摇头,又看着母亲。
她的脸有些红,看着我的目光也有丝尴尬。她说:“沫沫,他是王叔叔呀,小时候常常来家里给你买玩具的那个。不过你那时也很小很小,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
“可他怎么会在台湾?”
叫王叔叔的男人,吸了一口气,说:“当年国内不太平,于是我们全家人全都转到了这里,只有后面有几次回去看过祖坟。”
“不太平?”
母亲放下手中的手包,指了指沙发让他坐下,“当年事情多,他出身成分不好,于是便离开了。”
虽然我没有经历过他们那个年代,但出身成分不好我也多少知道。只是这些和今晚有什么关系,自从偶遇了林弛,我发现直到现在我的心都是乱的。
“我和你妈是街坊邻居……”
没让他说完,我直接问出了主题,“你们关系?”
母亲不好意思拍了我一下,然后低着眼看着他。
“我爱你妈妈,从小时到现在。只不过以前我爷爷是地主出身不好,害怕连累你妈,后来回老家时才知道你妈妈结婚了,直到现在前几天的相遇,我想这是老天给我的最后一次机会。”
“你一直单身?”
“我一直单身。”
此刻我真想上网查一查,今晚是不是什么天象异常的日子。先是和前男友在他乡莫名偶遇,再则是母亲重逢老友,而且还有红线相牵白首偕老之势。
扶着有点疼痛的额头,我一字一句地问:“你真的保证对我妈好,今生今世只爱她一个永不反悔吗?”
“你这个小孩子在乱说些什么。”
母亲佯装不满地打了一下我,但眼里却全是甜蜜。
这份难能的幸福,我当然希望母亲能够好好把握。毕竟这样能用三分之二的时间去守候一个隔着千山万岁的人不多了,我希望母亲能珍惜,王叔叔也能珍惜。
而且,高志云一定想不到吧,我和他一时兴起的旅游竟然能成就这段姻缘。有时候,世事真没有绝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