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良俊教语文课,别人都恭恭敬敬地谓其老师;但白奇遇怎么看他都不像正面人物,更遑论为人师表的人类灵魂。斯人,头发乱乱的,衣服烂烂的,眼光淡淡的,说话憨憨的,走路慢慢的。而且还必须要最加上非常厚重的一条,那就是经常拧他白某人的耳朵;不能说经常,太便宜他了,简直成习惯了。比如上课迟到拧、课上喧哗拧、回答不了问题拧、与同学吵架拧、朝同学脸上吐痰拧、偷看试题答案拧……太多了,简直罄竹难书。虽不多么的痛,但践踏了他白某人的人格,再一次重创了他白某人早已伤痕累累的心。
白奇遇挖空了心思,耗尽了智慧,但就是找不出为自己辩护的最恰当的理由,只好认怂了,唉!就这样合理地被厮毁了。唯一能解气的是喊他老头,白奇遇想将此称谓至天荒地老。
一次,张良俊刚出教室,白奇遇就小声喊:“老头,走了,可走了,终于走了,轻轻地你走了,是我轻轻地送。”白奇遇运用蹩脚的普通话,声嘶力竭地,富有感情地,一边一边地重复。
诸同学被涤荡了魂魄,有倾心一笑的,有竖大姆指加中指的,有一活泼女同学还随白奇遇激昂的语调摇曳起了身子。受此鼓舞白奇遇更加得意,摇头晃脑,手舞足蹈,成就感滔天。
此时,张良俊已于后门入。
吴玉琪瞪白奇遇,使劲向其摆手,指指张春萍,首亦后转目且稍眯。
白奇遇扭头一看,人家张春萍正陶醉于书山题海里。和自个一样,其也正得意忘形中。得意忘形的人们怎么能顾得上凡俗俗事。
不能兼顾一切就意味着打击随时莅临,白奇遇后来才明白:那时最该关注的应是吴玉琪的玉面后置,可多么委婉的小动作呀,如果时光倒流复重一次,还会本末倒置。
结果就不用说了,没啥新意的老一套:拧耳打手屁股上一脚,身手干净利索,动作一气呵成。张良俊很气愤,用足了力气。白奇遇感觉到了痛。痛定思痛,终于找出了此次失误的渊薮。问题出在后门上,不知是谁解开了他系在上面的尼龙绳。
这群人中出了奸细,奸细是谁?白奇遇闭目沉思,在深深地沉思过程中白奇遇的眼里涌出了一些水,其中的一水滴淹没了某范文中的苍海。
忽然间,从这滴淹没了苍海的水,白奇遇畅想到了中华民族。中国为什么一直成不了超级大国?为什么中国国民经济每年仅以百分之八九不离十的速度发展?为什么人们一觉醒来还不能按需分配?
此刻,白奇遇的伤感已提高到国家层面,恩怨已触及民族大义。他已开始恨所有的大小汉奸,打倒……他甚至都想举起早已握地紧紧的拳头。
老头的歌声打乱了他激昂的思绪,听那腔调他真想吐。在那桃花盛开的地方,这老掉牙的破歌也就适合老头唱。
一星期前的某一天白奇遇在县里歌舞比赛,张良俊正在函授声乐考试。结果呢他上台领了奖而张良俊考试不及格。这歌他不屑听也不屑唱。
唯一可人之处是张良俊让大家站起来唱说是可以直抒胸臆。这时他可以从容地坐下来歇一歇站麻了的腿脚。
时光飞逝笙歌太短,那歌儿不到八分钟就唱了四边。大家都坐下了,他又急忙站起,他被迫必须保持鸡立鹤群抑是或鹤立鸡群的雄姿。
张良俊说今天我们唱了这首歌,算是上了音乐课,现在要以桃花盛开的地方____故乡为题写文章,二百字,明天上课前交齐喽。
同学们议论纷纷:这不是挂羊头卖狗肉吗?变相压榨我们呀!还不如实实在在地上堂语文课呢!二百字的作文害死人啊!
白奇遇却高兴的不得了啦——啊!故乡,多么熟悉的地方,房屋、树木、桃花、流水、高山、人、狗、兔子、猫。信手拈来华章一篇,准让你老头看的老泪纵横仰天长叹:天生奇才千古奇遇啊怪吾辈有眼无珠险些埋没了这颗硕大的夜明珠。
不由分说,白奇遇提起如椽大笔,平展开蔡伦前辈留下的文明纸,出手就要写下千古文章。这时候下课铃突然就响了,教室里立时就喧嚣一片。
白奇遇面目狰狞恼从心生恨由恼来,在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不是天意而是必然,在这个纷乱的时空交接点上一切的故事也包括这千古文章就这样湮没在这清泠泠的铃声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