义父留下的那块布襟里隐藏的秘密，终于被揭开了，揭开秘密的东西，竟然就是义父最爱品的茶，我竟然忽略了这样重要的信息。凝落，我又欠你一份人情了。
凝落的分析很是在理，听完她的叙述，我震怒了。我怒的，并不仅仅是终于查出了齐尧就是杀害母亲和义父的仇人，还有，我怒曲啸天与齐尧的合谋。曲啸天可以不顾道义，可以贪慕权位，可以谋逆篡位，但是，他不能与齐尧合作！齐尧是杀害母亲和义父的凶手，他曲啸天，怎么可以同齐尧合作！
“若是国主信我，给我三天时间，我必说服曲啸天退兵。”沉默许久，我终是忍不住开口说道。说服曲啸天退兵，不仅仅是为了云国的大义，更是为了母亲。他们脸上写满了惊诧，或许他们不理解，为何我会提出这样的想法，或许他们并不相信，这一切会成真。但是，我想赌一把。若是输，我必将手刃曲啸天的人头，以祭母亲在天之灵。
曲军营外，我只身一人坐于马上，不理会将我重重包围的士兵，只是冷冷地道了一句：“叫你们的将军出来见我！”
“放肆！我们将军岂是你想见就见的？！”
“何人喧哗？”营帐的帘子被掀开，曲啸天从里面走了出来，虽已过不惑之年，却依旧一脸英气，让我霎时失神。他头上有了白发，额上的皱纹多了，脸色也苍老了。快二十年，没有见过了吧……
“你？”他慢慢走近，看我的眸子渐渐深邃了起来。呵，他还能认出我么？站定在我面前，他挥了挥手，让身边的人退下，疑惑地朝着我问道：“敢问阁下大名？找曲某又是有何要事？”
“曲将军，在下曲钦。”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我淡淡道。他瞪大了眼睛，张了张口，竟然说不出话来。看到他这般震惊的样子，我真不知该喜该悲。
——曲钦，我的名字，念起来很是别扭的名字，我的父亲为我取的名字；也是，自他从军之日起，我便不再用的名字。
我是曲钦，曲啸天的儿子，曲钦。
我三岁那年，他抛下年幼的我和柔弱的母亲，毅然从军，一去，便再没了消息。如果他不去从军，我们一家三口将会过着平凡却幸福的生活；如果他不去从军，母亲就不会死。母亲死的那一刻，我便下定决心，今生今世，不会再认这个父亲。今日，亦是如此。
营帐内，他老泪纵横，诉说他这么多年来对我和母亲的思念。他说，他当了将军之后就一直在找我们，却没了我们的消息……我冷笑，他自然不知道，母亲死了，我藏身阡影楼，就算后来知晓他成了那个威风的骁骑大将军，我也不屑去认他为父。
“钦儿，你娘呢……你娘她还好吗？”他伸出手，想要拥抱我，却被我冷冷躲开。
“她死了。你走后没几年，就死了。”我冷冷地开口，不带一丝的感情。
他的瞳孔渐渐放大，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我。“她，影儿她……她死了？！”仿佛是听到了一个天大的噩耗，他连退数步，两手支撑着桌脚，身子都瑟瑟发抖。他，还是深爱着母亲的么。如果深爱，又为何要离开，又为何狠心丢下我们孤儿寡母。
“是，她死了，被人杀死的。”不顾及他此刻悲痛的心情，我只想把自己心里的抑郁和悲愤全数倾泻。“她死的时候，还唤着你的名字。她死的时候，还对我说，不要怪你……她好傻，好傻啊！”
“钦儿……”他瘫倒在椅子上，目光空洞起来。“爹从军是为了让你娘下半辈子幸福啊……爹不想你娘同爹过苦日子，更不忍看到你捡别家的小孩不要的玩具，爹以为，爹以为……”
“这一切都是你以为！”我嘶吼出声，“你可曾想过我和娘的感受？！我们只是希望有一个完整的家，她想有个丈夫在她身边呵护她，我想有个父亲在身边保护我。生活苦一点，累一点，又如何？可是呢？可是呢？！”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也这般煽情了？！只是这一刻，泪水已然在脸上肆虐。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钦儿……”他想要拥我，却又一次被我闪开。
“我已经不是曲钦了，母亲死的那一刻，曲钦也死了。你，好自为之。”冷冷地撂下这句话，我拿起置于桌上的佩剑，转身便走。
“钦儿——”他唤住我，“告诉我，是谁，是谁杀了你的母亲？”
“齐尧。”咬牙切齿吐出这两个字，看来这个赌，我还是赢了。他既然问起，娘的仇，他必然会报。
“钦儿，你放心，这仇，爹一定报。”他声音坚定，丝毫没有因为齐尧是他的合作伙伴而迟疑。他对娘的感情，是真的吧。可是，早知如此，又何必当初呢。
“希望你不要让我再恨你一次。”不再多说，我走出营帐，跃上马匹便冲了出去。不想回头，不敢回头，我和他，再无瓜葛。
事情比想象中的还要顺利，曲啸天终是选择了向国主表忠，齐尧被杀，头颅被送到了季允晟手中，季允彻和季允砚也以谋反罪被收押。听闻曲啸天的兵权被剥夺了，他倒是显得很平静。当一切尘埃落定的时候，我好像，却怎么也恨不起他来了。
——母亲，也从未恨过他吧。大仇得报，我也该回去了。
不想向任何人道别，我便趁着他们去了皇宫，简单地收拾了下行李，来到了王府的马槽。“楼主……”舞儿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我转身看去，她见我要离开，紧蹙着眉头。突然忆起几日前在花园，凝落将她托付给我的事情，我不禁也有了些许的慌乱和尴尬。
“舞儿你……”说是放下了凝落，但是情若已动，又岂是说放就能放下的。舞儿跟着我，也只会受委屈罢。
“楼主！”她打断我的话，直视着我的眸子，“楼主，舞儿不求你的爱，只想陪在你身边，仅此而已……”
她的眸子饱含着深情，若是以前的我，定会扭头就走不会理会。只是经历了这么多，我此时此刻却没有勇气将她留在此地。我知道，被心爱的人抛弃，那是怎样的痛和绝望。
“这里，好像有两匹马……”不知道该如何说，才能表达出自己的意思，这样，她能懂？
果然，她紧蹙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第一次，我看到她这般舒心地笑。这一刻，似乎有什么在我心房里落下。
夕阳西下，我拉着缰绳，于马上驰骋。余光中的那名女子，带着若隐若现的笑颜，让我心里涌起淡淡的温暖。
——若是当初没有遇见凝落，我会怎样？
人生没有那么多的如果，但是有很多可以憧憬的将来。此时此刻，就让我将往事掏空，真真去过我想要的生活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