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绝山位于鸿元国东面,全境方圆数百里,有五座高逾千丈的陡峰直插云天,从山脚仰望,五峰大半隐没于浩淼烟霞,山间灵气如云氤雾氲,自有万千气象,说不尽的宏伟瑰丽,不愧为灵枢大陆最佳修行福地。
明星和明雨跟在阳燚身后,越过守卫,从火绝峰上行,山径虽是纤尘不染,但道旁尽是红火荆棘,稍有不慎就可能被刺伤,必须步步谨慎。
“这是弟子入门必经之路,以示修行之艰,不可懈怠。”
阳燚淡淡解释着,步伐比平常更快了些,神情似有些焦急。
“这不是阳执事长吗?”
一身绣金白袍的史留金忽从岔路口出现,露出故作惊奇的神器,“你的左手怎么没啦,还有其他弟子呢?”
明星暗暗凛然,此举明为羞辱,实则是对阳燚的警示,当初他带着属下尸体远遁,阳燚便没有任何证据指控其罪行。
“哎呀,堂堂执事长被砍了条胳膊,可真惨呐!”身着水纹黑袍的白发老者恰从另一条路出现,似乎早就收到消息,专程赶来挖苦阳燚。
那比鸟叫还难听的独特嗓音,令明星一阵头皮发麻,明雨甚至忍不住露出痛苦的表情。
根据阳燚先前的介绍,这妖气十足的老头就是聚宝殿执事长淳于勾,是和阳燚同时期的风云人物,自小便与阳燚势同水火,两人明争暗斗数十载,始终不遑多让。
阳燚与史留金冷冷对视,拂袖回道:“老夫不过遇上了几个魔门贼寇,用一只手的代价杀得寇首屁滚尿流,可惜被他夹着尾巴逃了。”
史留金脸色一沉,展臂挡住阳燚的去路。
“怎么,你想试试拦下老夫?”阳燚神色转厉,体表红芒急闪。
“阳兄别急着动怒,”史留金后退一步,笑容不减,“我身为都察殿执事长,有些事必须问个明白。”
阳燚神色微异,“有屁快放!”
史留金不以为意,含笑转向明星,“这少年双目有神,气息绵长,看来凝气已成,师兄能收下如此高徒,真是可喜可贺!”
阳燚闻言,眉头紧蹙,“你是在指责我胡乱招纳来历不明之徒?”
“师兄慧眼独具,自有识人之明,”史留金淡笑摇头,“但灵枢大陆向来少有魔门邪祟的踪迹,偏偏在师兄回程时碰到,只怕并非巧合。”
“可恶,竟然栽赃我是魔门奸细!”听到这里,明星怎能不明白史留金的意图,心中大呼不妙。
所谓道魔不两立,道门与魔门自古互为死敌,对于奸细从来有杀错无放过,即使史留金的说法只是捕风捉影,但明星本就来路不明,只要有丁点嫌疑,恐怕不仅成不了神机观弟子,甚至会被直接抹杀。
“没错,其他人都牺牲了,这两个小家伙还能安然幸存,简直没道理呀!”淳于勾立刻嚷嚷起来,抢上前便欲擒拿明星,“这小子必须严查!”
阳燚愤然挡开淳于勾,“明星是老夫的弟子,不论是否魔门奸细,自有老夫处理,哪轮到你插手?”
“这可不是小打小闹,岂能任你徇私包庇?一单酿成大祸,你就成了神机观的千古罪人!”
“那又如何?老夫担保他与魔门绝无瓜葛,如有变故,老夫一力承担便是!”
两人吵得不可开交,身为始作俑者的史留金依旧含笑不语,微眯的眼中精芒闪烁,不知打着什么主意。
“这又是怎么了?我隔着两个山头都被你们吵醒咯!”
披着青色长袍的瘦高中年大笑走来,还以为又是这两个冤家在闹腾,却愕然发现阳燚左臂已失。
“老阳,你这是——”
“哼哼,有人中了魔门奸计,还死不悔改!”
“林霖老弟来得正好,事情是这样的……”
史留金将明星可能是魔门奸细一事作了简单说明,平静说道:“依我之见,不如暂派专人监守,等到查明真相再作裁定。”
明星闻言讶然,本以为史留金会借机生事,不成想雷声大雨点小,竟主动作出退让。
“老夫会亲自看管,如非必要,绝不让他离开半步。”阳燚深知史留金这是以退为进,但也别无他法,只好借坡下驴。
“既然师兄不辞辛劳,我们也可安枕无忧了!”史留金率先赞同,然后洒然离去。
淳于勾见局势已定,冷哼一声,转头便走,林霖拍着阳燚的肩头寒暄几句,也离开了。
阳燚默然不语,疾步上山,明星拉着明雨紧随在后。
一入山门,便有了这般遭遇,明星深切体会到史留金的奸猾,更隐隐有不妙的预感,觉得他似乎盯上了自己。
“你是否怨老夫考虑不周,差点令你陷于缧绁?”
明星从沉思中惊醒,看着阳燚回复平静的神情,微笑摇头,“我只想安心修行,这对我而言不算什么。”
“好,记着我们的约定,老夫但有命在,定保你安全无虞!”
阳燚将两人安置在一处小山头上,仅有茅屋数间,清泉一缕,虽然偏僻了点,但也灵气充沛,不胜清幽。
“这地方真不错!”明星十分满意。
“星哥,我们真的不会有事吗?”明雨想着之前吵架的情形,哪有心思欣赏美景。
明星捋了捋明雨微乱的发髻,笑问道:“小雨,你说当一只吃饱的猫抓到了老鼠,会干什么?”
“嗯——”明雨疑惑望着明星,“先戏耍一顿,等饿了再吃掉吗?”
“这就对了,”明星轻拍明雨头顶,“史留金故意弄出这破事,不就是存心羞辱阳燚嘛,这恰恰说明他不会急着对付我们,你就放心吧!”
明雨抱着头,恍然笑道:“唔,知道我笨,就不要打我的头呀!”
…………
傍晚,鲁仁干事送来弟子常服及基础功法,称阳燚执事长公务繁忙,简述了相关事宜即匆匆离开,两人依照吩咐,前往聚宝殿领取灵石。
下峰腰,转绝壁,至索桥,只见四根水桶粗的铁索与其他四峰相连,上方云蒸霞蔚,下方灵气迷蒙,彷如仙境。
明星拉着明雨踏上索桥,这是五峰之间唯一通路,四面皆无依托,走在桥上如置身虚空,作为五绝山的重要防御措施,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桥下有一片光洁如镜的平台,名为天心台,是五绝山灵脉汇聚之处,作为五绝山最重要的场所,寻常弟子严禁出入。
聚宝殿位于水绝峰,通体由纯净无瑕的黑玉石筑成,在金红的夕照辉映中泛着荧荧毫光,美如天宫。
蒲驰正与两名同伴高谈阔论,见门前来了个戴头巾的少年,却假装没发现,声音反而更响了。
“听说那魔门奸细已经正式入门了。”
“不是吧?那可不得了哇!”汪旺立即会意,夸张地叫了起来。
“唉,自个儿弟子都给害死了,还敢把魔门奸细领进门,阳燚执事长不会是中了邪蛊吧?”沙毕也满脸痛惜。
这三名干事俱是淳于勾的得意弟子,企图用冷嘲热讽羞辱明星,明星岂会不识他们拙劣的演技,暗想自己怕是已经在五绝山扬名了,若无其事地行礼求索灵石。
蒲驰暗暗诧异于少年的沉稳,故意问道:“你就是阳燚执事长新收的魔门奸细?”
明星不禁皱眉,对方摆明不想放过他了,“抱歉,我与魔门毫无瓜葛。”
“毫无瓜葛?谁信啊!”
“就是!”
面对三人的鄙夷,明星虽不至于愤怒,但也不喜任人羞辱,淡淡回敬道:“师兄们这样想也不奇怪,阳燚执事长的智慧,岂是阿猫阿狗能够理解的。”
“狗犊子,看我不撕了你的嘴!”
他们平素只有欺负人的份,哪曾被当面骂作阿猫阿狗,汪旺怒不可遏,急欲教训明星。
蒲驰拦住同伴,冷然喝道:“小子,不要忘了这是聚宝殿,再敢犯上作乱,我随时可以上报都察殿,给你最严厉的惩罚!”
明星毫无所惧,“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弟子,如果你们不打算给我灵石,我也只能求阳燚执事长解决了。”
沙毕冷哼,“魔门奸细还敢索要灵石,我给你坨****!”
明星转身欲走,“你拉的****我才不稀罕。”
“慢着!”
蒲驰朝汪旺使个眼色,汪旺从立柜底层掏摸半天,取出八个黝黑的灵石碎块,“哎呀,只剩八颗‘极品灵石’了。”
灵石有上中下品之别,以白灰黑色为区分,所谓极品灵石,一般特指纯白无暇的罕见灵石,汪旺的说法显然是反讽。
蒲驰将灵石递向明星,“新人月例五十两,拿去吧!”
月例只是一项基本保障,数额自不会多,寻常弟子若勤于门派任务,不难赚取足够的灵石奖励。
这些黑糊糊的石头,灵气含量几近于无,而且连八十两都不到,实在欺人太甚,但明星自认犯不上为这点小事纠缠,只得咽下这口恶气,上前准备接过物品。
而蒲驰却没打算就此干休,倏然斜身半转,抖手将灵石打向明星后臀。
“哎呦,手滑了!”
明星已经出离愤怒,但只是不闪不避地硬挨下来,平静行礼辞别,“师兄的好意,他日必有厚报。”
“还敢嘴硬,真当老子弄不死你?”蒲驰阴鸷的话音,出了大殿仍清晰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