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的太阳已经西斜,再过不久便要染红半边天际了,白鹿城里的街上行人并没有因此而减少,反而有越来越多的人纷纷走出家门。
在白鹿城接近南城外的醉仙楼里零散坐着几桌人,在醉仙楼的二楼之上临街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三个人,其中两个人都是一身白色布面黑色描边的劲装,两张俊俏的脸是吸引周围少女的目光的所在,另一个人只是穿着一身蓝色长衫,内里着了一件白衣,腰间挎着一个褐色的吊带小背包。
傍晚的风要比正午的凉爽了许多,方夜三人的桌上摆着一壶清酒,还配了几样小菜,蓝衫书生喝了一口清酒之后心满意足的哈了一口气,瞟了一眼方夜跟公孙轩,嘿嘿道:“两位道友不必这么为难与我吧?”
公孙轩抬起左手拍了拍胸前的衣物,像是在掸灰尘一般却是一言不发,蓝衫书生咽了一口唾沫,转过头看了看一本正经坐在那里的方夜,只好无奈的道:“好吧,我承认是我的错。”
方夜有些气愤的紧了紧眉头,公孙轩抢先轻轻的“哦”了一声,目不转睛的盯着蓝衫书生,仿佛要将他的秘密看穿似得。
蓝衫书生被公孙轩盯着有些坐不住,扭了扭身子,继续道:“我一路南下参加科考,路上遇到了一伙歹人将我的钱财都搜掠走了,如今我身无分文只好出此下策了。”
公孙轩伸出三根手指拿起小酒杯放在手中转了转,仿佛没有听到他说话似得,方夜有些无奈的站起身离开了桌子走到栏杆边上,将手肘搭在栏杆上看着醉仙楼下来来往往的路人。
方夜跟公孙轩看着蓝衫书生一身打扮就知道了他在撒谎,更何况哪有强盗打劫会放过他身上的法宝的,这个谎话根本就是不堪一击。
蓝衫书生知道眼前的情况是没有瞒过去,拿起小酒杯又灌了一口为了壮胆似得,清酒刚一下肚他便作势要涛涛不绝的讲起来了,“说实话,我就是儒修老祖,如今到下……”
公孙轩听到儒修老祖四个字的时候就蹙起眉头了,不等蓝衫书生说完便转过头看着方夜的背影,故作疑问道:“你说城南外的那条河深不深,丢进去一个人应该不会被发现吧?”
蓝衫书生剧烈的咳嗽了起来,脸上的鼻子跟眉头都要拧在一起了,时而抬起头看着公孙轩时而低下头一脸犹豫的模样。
公孙轩见状只是说道:“你不用担心,我们只是想知道这件事情的原委。”他乜了一眼蓝衫书生,道:“如果你有不方便透露的事情,我们知道了也不会说与其他人听的。”
蓝衫书生本以为他要说既然不方便就不用说了,等他憋出了下半句话顿时焉了,过了半晌后轻声道:“其实我是为了救一个女子不得已而为之。”
公孙轩用鼻音轻轻的“嗯”了一声示意他继续说下去,蓝衫书生犹豫了一会还是释然了,道:“我与她一见钟情,无奈她天生体弱多病,又不得家里待见,如今病危在床,她家里的那几个兄长根本不曾搭理她一直把她当累赘,所以只是叫了一个普通郎中就不闻不问了。”蓝衫书生说到后面眼神也愈发狠历起来,一双拳头抵在大腿上紧紧的握着。
蓝衫书生道:“我也略懂医术与丹道,前段时间我在郑郎中家里听闻此事便心生同情,次日一早就跟郑郎中一同去了女子的家里,亲眼见到她几个兄长的冷漠之后我实在不能忍,我一时意气就把她带出来了,这段时日相处下来我与她便私定终身了,只是昨天她的病情突然严重,我身上的银两已经不多了,所以……”蓝衫书生说后面已经里落下了几滴男儿泪。
方夜听到一半的时候已经坐回了位置上,公孙轩依旧是紧锁着眉头观察着蓝衫书生,想要从他的表现里确定是否还是骗人的,可是看了半天依旧看不出什么破绽。
蓝衫书生道:“我听说白鹿城里的修仙之人是以三大世家为首的,碰巧我在路上遇到了方氏世家的人,我就想出了这个办法,可是方氏世家里的人却要我的定风珠作为报酬,他们只会趁火打劫!”
方夜锁眉问道:“既然你跟那个女子一见钟情,只是一颗定风珠换你女伴的性命而已,你为什么不肯?”
蓝衫书生抬手用袖子抹了抹眼边的泪水,义愤填膺道:“如果只是这样我倒不在意,可是……”蓝衫书生顿了顿,突然悲愤道:“可是他们要我们两个人留在她府上当家仆婢女,而且这一留便是十年,我们只是普普通通的凡人,没有那么长的寿元,失去十年的自由,还要在陌生的环境里受人欺辱,我们如何受得了!”
方夜跟公孙轩对视一眼,他们也不了解方氏世家的人究竟是怎么样的人,只是有些诧异,那么方氏世家的人到底是要他们两个人呢还是要那颗定风珠,还是说这其中另有玄机。
公孙轩站起身走到另一处的栏杆边上,正对着太阳远远遥望着,将双手搭在身后飘飘然道:“日落之后带我去看一看你那女伴吧!”
蓝衫书生先是愣了一愣,接着喜道:“你愿意帮我?”
方夜转过头眯起双眼看着公孙轩故意做作的跑到西边的栏杆旁,他身前的阳光照射进来衬托着他的背影有了那么几分味道,方夜点了点头,心中赞道:“颇有乃父风范!”
蓝衫书生见公孙世家的人愿意帮他,顿时胃口大开,腆着脸皮又喊了几道名菜,足足用了半个时辰的时间才把桌子上的菜吃完。
西边群山外的太阳已经没过了大半,公孙轩突然转过身眼神凌厉的看着蓝衫书生,问道:“你那女伴不是病危了吗,为何你一点都不担心,仍是这么有胃口?”
蓝衫书生心中暗暗一惊,好哇,你说要日落就日落,现在日落了居然是你故意设计坑我的!
蓝衫书生只是微微一愣神就变成了一张愁眉苦脸,憋屈道:“她如今病危却不至于一到日落就被鬼差勾了魂魄去,我如今借宿在郑郎中家里,有郑郎中帮忙照顾着她,我也放心了许多。”蓝衫书生话锋一转,道:“再说了,说要等日落的是你,你们是修仙之人,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凡人能耐你何,还不得听你们的么?”
公孙轩有些语塞,心里却留了几分小心,脸上一副释然的模样,道:“罢了,你带我去吧。”他走到方夜身边,低声问道:“你今晚回去这么迟不会被你师傅责怪吧?”
方夜闻言脑海中想起了逍子君平时都是一副淡淡然的模样,什么大事都能被他轻飘飘的一言带过,仿佛没有什么事能在他心里惊起波澜似得。
方夜收回思绪后摇了摇头,道:“无碍,我们一起去吧。”
蓝衫书生看了满桌子的菜盘子,拍了拍胯间的单肩小背包,一脸理所当然的道:“我没银子。”
公孙轩狠狠的抽了抽嘴角,努力挤出一个淡淡的笑容,伸手在储物袋里掏出银子用力的往桌子上一拍,“啪”的一声响。
蓝衫书生只是淡淡的瞄了一眼,转过身带着他们往楼下走去,一边轻声低语不屑道:“哎,身为世家的人竟然这么小气。”
方夜淡然的伸手按住了公孙轩的肩膀,公孙轩转过头冲方夜挤出一张有些难看的笑脸,从牙缝里发出几声诡异的笑声。
傍晚之后很快就会被夜色笼罩,当白鹿城里的夜幕拉开的时候也就是白鹿城里的夜生活开始的时候,往来于大街上的大多都是男人,鲜少有女子在晚上了还出门的。
蓝衫书生带着方夜跟公孙轩穿过几条大街走到北城,在一处老旧的药房前停了下来,他将小背包甩到屁股后面,举步登上门前的几级小台阶走进门去。
蓝衫书生刚一进门就见到一个六七岁的小童迎了上来,小童光溜溜的头上只扎着两个冲天辫,一脸的稚气,他小跑到蓝衫书生身前喜道:“郑哥哥!”
蓝衫书生微微一笑,蹲下身子伸手在他的小嫩脸上捏了一把之后才问道:“你爷爷呢?”
小童将一根食指含在嘴里然后环视了一圈,看了一遍之后没有发现自己爷爷的身影,便摇了摇头,奶声奶气的道:“我也不知道。”
蓝衫书生站起身拉着小童的手,转过头对方夜跟公孙轩道:“我带你们去内院看看。”
方夜疑惑道:“那这店里不是没人看管了吗,要是有人登门呢?”
蓝衫书生无奈的笑了笑,道:“现在谁还会在意这些药草,在这个修仙之人满大街跑的白鹿城里这点药草根本不值钱,有钱人都去买丹药跟灵草了。”
公孙轩眼含笑意的瞥了一眼方夜,道:“你以后真的要四处走一走了,修仙之人的世界不只是你家里跟学院里。”
蓝衫书生牵着小童穿过一道门帘,便看到一个小院,院里有一口古井,廊下有三间房屋,这是一个小小的四合院,蓝衫书生带着他们走进右侧的过道,轻轻的推开了这面墙上仅有的一道门。
门内陈设很简单,除了应有的家具之外便再无其他装饰之物,房间里位于左侧的床榻上躺着一个人,床榻边坐着一个老人,老人身边站着一个素衫妇女。
老人跟妇女听到门口的动静双双回过头来,正巧对上蓝衫书生的目光,老人站起身担忧道:“郑智呐,小柳姑娘的病情始终不见好转,老朽担心再过些时日就稳定不住病情了。”老人越过郑智看到了跟着进来的方夜跟公孙轩,疑惑道:“他们是?”
郑智微微一笑,道:“他们是我请来的,都是修仙之人,其中一个还是公孙世家的人呢!”
郑郎中听到公孙世家突然神色一紧,赶紧凑到方夜跟公孙轩身前,一边伸手示意让座一边来回在方夜跟公孙轩身上打量,他虽然不认识哪个是公孙轩但是两个都一起招呼了肯定不会错,于是说道:“老朽不知道公孙世家的人来了,有招待不周的地方还望海涵!”
公孙轩走上前按住郑郎中的手,笑道:“郑郎中不用多礼,当我是普通人就好。”
郑郎中哪里肯,依旧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模样,他唤过始终跟在他身边的素衫妇女去沏茶。
郑智看着公孙轩无奈的撇了撇嘴角,公孙轩一番推辞之后也只好道了一声麻烦,然后跟方夜走到床榻边看了一眼静静的躺在床上像是在睡觉的女子。
方夜跟公孙轩只是看了一眼床榻上的女子就下意识的转过头两个人对视了一眼,眼里满是惊骇与不可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