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正言笑晏晏,陈无垢忽然低低的shehyin起来,面色如纸,弓了身子跪坐在地上,双手握成拳紧紧抵住腹部,额头上渗出细细密密的汗。显然是痛得厉害,他在极力忍耐。
“无垢我儿,你这是怎么了?”柳氏立马慌了手脚,着急地起身来扶无垢,但她却因身体虚弱先倒了下去。
“母亲,垢儿无事,只是……腹痛得厉害。好似有人拿刀子在里边割,生生地痛,母亲,孩儿不行了……好像是中了毒……小心,有人下药。”陈无垢只说出最后一句话,便身体软软的,跌入一旁李妈妈怀中,千呼万唤也不见醒来。
柳氏的发乱了,眼神狂乱,也不知哪来的力气,突地站起身来,将整张桌子掀翻,然后又跌坐在地哭道:“老爷呀,我那狠心短命的夫,你怎么走得这样地早。我好容易瞒藏一十四载,可算有了无垢儿继承家业,如今却又不知被哪个恶妇给毒害了。你要我今后可怎生是好,我还是随了您去吧。”哭罢,竟要一头撞向桌角。
“姐姐,不可。”一旁的二姨娘眼疾手快,伸手扶住柳氏。“我们还是快些找大夫看看大少爷有没有救。既然有人加害大少爷,这人一定近在眼前。我们还是不要让她趁机溜了出去才好。”
柳氏听罢,颇觉二姨娘言之有理。便将从姨娘,丫环带仆妇,一众人等带至庭院,互相监督,一个不准走开。从姨娘到扫地丫头,一一盘问。桌上的菜是没问题的,大家都在吃,却都无事。问题只出在陈无垢进门喝的那杯茶上。那茶是晴翠端给陈无垢的,晴翠端的茶是李妈妈沏的,李妈妈沏的又是三姨娘昨日送给柳氏的寿礼……一圈下来,矛头直指三姨娘。
一向镇定自若的三姨娘今日也慌了手脚。忙忙地跪在地上,对天发誓:“今日,我李荣华对天发誓,荣华生于世上三十一载,从未做过伤天害理之事。如我对大少爷有加害之心,天打五雷轰。”
二姨娘听了,面上闪过一丝冷笑:“三姨娘,你即这么说,我倒要问一问你,秋心苑的那位四姨娘当年极得爷的欢心,是谁一副毒药下去害她没了声音,可怜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最后含恨上了吊?”
三姨娘这下慌了神:“不是我,不是我,夫人,荣华或许从前有错,但我决无加害少爷之意。”二姨娘冷笑两声,唇枪舌剑时全没了往日的恬淡温柔:“夫人,您瞧,这贱人还在一味狡辩,咱们怎么能饶过她。”
“那你倒是说说,应该怎样处置三姨娘?”柳氏淡淡地问。
二姨娘嚼了一缕碎发,手指三姨娘,狠狠地道:“素日我与四姨娘最是交好,有了心事与她去说,都是你害了她。秋心,今日我与你报仇。”说吧对天笑了两声,从袖中抽出一把短刀,便要向三姨娘刺去,三姨娘闭目待死。
“三姨娘虽有过,罪不致死,二姨娘,你莫再演戏了。”陈无垢的声音蓦地在二姨娘身畔响起,见陈无垢安然无恙立在自己眼前。二姨娘一怔,手中短刀跌落在地。
陈五可也应声走了过来,面色沉稳,全没了方才玩笑讨喜之态:“二姨娘,我亲眼所见,那杯子是你昨日送过来。说是母亲生辰要用,里面被你悄悄注入砒霜,想要害死我无垢哥哥。”
“阮霜华,你是否还记得,十六年前,你自进门那日起,到你产下二乔那日,你整日呜呜咽咽的只是啼哭。我怕你累坏了身子,差不多日日都去菊隐斋望你,替你解闷。你生下二乔后,亏气亏血,是谁日日叮嘱厨房要与你好好进补。后来你一心向佛,又是谁免了你晨昏定醒,并时时去你处与你抄佛经,拿了钱抄去寺庙布施。我见你楚楚可怜,与世无争。便想有我在一日,便回护你一天。谁想到你心肠这般歹毒,你说说,权哥才九岁的孩子,懵懵懂懂的,你却要害他。后来三姨娘,五姨娘腹中的孩儿,老爷的那两个通房丫环,都做的男胎,全被你服食了药物,活活落了胎,反身却栽脏给我。害我与老爷反目,你是何居心?幸好我有五可,无垢两个可爱的孩儿,识破了你的奸计,我们才设了这个连环计诱你出洞?”入陈园三十二年,柳氏头一次说出这么多话来,特别通畅,她自己觉得特别的铿锵有力。
陈五可长喟一声: “二姨娘,爹爹确实害你不浅,可是爹爹已经死了,您为何夹缠不清,害了这许多人性命。”陈无垢也立在二姨娘身后,面沉似水,一言不发。
“想不到陈俊恒狼心狗肺,却养出一双好儿女。”二姨娘恨声道,“我本想她害得我家破人亡,我便要他后继无人,只恨这老天不开眼,让我落到你们两个小儿手里,霜华无话可说。”
“阮氏霜华,没想到你到死都不悔改,你叫我如何留得你?”柳氏痛心疾首。
“柳姐姐,我知您心地仁慈,所以未曾加害于你。若不然,藏在我指甲间的并不只是让你昏睡的药物了。是霜华对不起你,我无心害你。只恨陈俊恒这贼子,只因看中妾身的容貌,便不顾妾身是有夫之妇,害我夫儿,我本想一死了之,却没想到又怀了郎君的骨肉,只好忍辱含垢,等着我阿乔长大成人。
我誓叫陈家断子绝孙的,没想到夫人您棋高一招,留了无垢在外面。我知夫人您聪颖过人。防人防得慎,却又不忍心加害于你。心想着只要在你的药里下些使您日常昏睡的,我便好在饮食上下手。没想到您早早告诉了无垢少爷不吃家里的饭菜。多在外面过夜,我便难于得手了。”
柳氏轻叹,“你本是心地纯良之人,却被仇恨蒙敝了双眼,结果却这般的可悲。我原想将你和二乔都送了官府,但狗咬了我,我却不能自降身价,再回头去咬你一口。老爷虽害你全家。你已知被人害的痛苦,就不该继续做孽,如今我不能再护你这杀人凶手,你自行了断吧。”
二姨娘深深磕了两个头去,“夫人,霜华已知罪孽深重,只求夫人好生看顾二乔,以后就让她改回本来姓氏,嫁人生子,也算我对得起亡夫。”
柳氏微微颔首,“二乔那孩子心地纯良,将来自会有个好结局,这个你不必担心。”
第二天早上,菊隐斋突然传来撕心裂肺的哭声,二乔哭得肝肠寸断。据说是二姨娘得了不治之症,昨晚突然病发身亡,早成醒来身体都已僵硬了。
三姨娘,五姨娘兔死狐悲,陪二乔掉了几滴假腥腥的眼泪。五可和陈无垢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柳氏却加派了人手追随陈无垢左右,越发的紧张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