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影宫
桔梗殿外
冰冷的剑架在她纤细的脖子上,因为舞的刻意威胁,凶戾之剑——清影剑的剑气已在她白嫩的脖颈上留下了淡淡的血痕。细细的伤口流下了殷红的血液,宛若在洁白的玫瑰上缓缓倾倒温热的鲜血用以浇灌,血色的晕开让天堂沦为地狱。
沐灿歌像是感觉不到疼痛一般,银纱下微微泛白的唇勾起,银眸寂然无波,似是在看一件死物。舞疏忽间感觉危机四起,刚想收回自己的佩剑,却听一声脆响,舞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清影剑断裂成几段,清脆的落地声在告诉着舞——清影剑已是一把残剑。
“你!”舞气得双目猩红。
清影剑是二宫主在她刚入宫时赠予她的,往日她都格外珍视。每次执行完任务后,她都要在自己的房内将剑擦拭数次。
如今,却被一个来历不明的女子给……
简直……不可饶恕!
舞正想用杀手的杀技杀了这可恶的女子,以报断剑之仇,却见眼前女子掐指结印,身形连同怀中的孩子化为银沫消散于空中。盛怒的舞大惊,但还未等她急呼,她的脖颈就被人给扼住。
银纱随着沐灿歌的动作摇曳,轻抚了舞的面颊。
舞僵直了身子,顿感口舌干涩,她问:“你,究竟是何人?”
沐灿歌轻笑:“呵!真是叫人伤心呢!舞姐姐这么快就不记得我了吗?当初,可是我让你做了十日的美梦呢!”
旬日梦乡!
听罢,舞的脑海里迅速显现出这四个字。这是她至死都不敢忘的名字,因为,就是这“旬日梦乡”,她受了入宫以来二宫主的第一次责罚。
舞妩媚的脸上尽是不可置信的神色,她的声音突然哽咽:“沐……啊不!二主母!”
沐灿歌一怔,随后轻笑出声。她收回了扼在舞脖颈上的那只手,缓缓走到舞的眼前,她银纱下苍白的面容洋溢着温暖的笑意,她道:“近一年时间不见,我竟不知自己何时变成了这‘二主母’了?”
沐灿歌只当说了句玩笑话,却未想,舞在之后竟然静默无言。
沐灿歌意识到事情非比寻常,她向舞逼近一步,眼神犀利,道:“究竟怎么回事?我不在的这些日子里,源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舞眼帘低垂,她缓缓蹲下,想要捡回清影剑的残段。可能为心事所影响,那双杀人的手在捡剑时,竟颤抖了,指尖被剑刃划出一道血痕。
舞盯着那血痕,就在沐灿歌以为她不会回答她的话时,舞开口了,言语之中,是沐灿歌从未听过的悲怆:“是二宫主要求的。”
沐灿歌愣怔。
舞不再言语,那双纤纤素手捧起了所有清影剑的残段,那虔诚的神情,似是她高捧起了她毕生的信仰。然而,清影剑毕竟是聚千万人怨念戾气的凶剑。虽被沐灿歌用魔息震裂,散落成段,但其凶戾之气还是残余其上,经久不逝。舞为此没有皱一下眉,伴着鲜血滴落之声,她徐徐而起。
那双平日尽是诱惑的眼眸里,此时盛满深海般的忧伤,舞透过沐灿歌似是在遥想远方,但她的话让沐灿歌知道,她是在缅怀过去……
“在二主母情毒发作,死在二宫主怀里之后,二宫主就一直是一蹶不振的。曾经还因此大病了一场,若不是好生调养,到今日还会落下病根。
而让二宫主真正改变的,却并不是二主母的逝世,而是二主母在三个月以后的彻底消失。这对于二宫主来说,简直是灭顶之灾!二宫主大病初愈,却不顾虚弱的身子,发了疯的寻找二主母。
戾气在二宫主身上随着时间的推移愈发浓重,到最后便演变成了现在的‘影修罗’。如今追影宫的影修罗,受世人畏惧,集部下敬畏,其杀人手段惨无人道,其本身也可谓是个惨绝人寰的存在。二宫主手上的血腥自二主母消失后,便变得越发浓厚,手下孤魂也越发的多。
不仅如此,二宫主一有空便去‘魅惑’,每次喝的都是最烈的酒——失心,每次喝的都是酩酊大醉,其他人不了解,可是舞明白,二宫主是存心折磨自己,他根本就对这个世界毫无任何活下去的信念,他想以最痛苦的方式死去……”
“好了!别说了!”沐灿歌不忍再听下去,厉声打断舞的话,可她的泪,却不受控制的坠落,“不要再说了……”
舞看着痛苦难过的沐灿歌,似是报刚才断剑之仇,又似是在心痛二宫主所遭遇的,更甚她竟然逾越地责怪沐灿歌。
她继续道:“这些还不够呢!二宫主他,长期饮酒,终于,他的身子垮了,得了很严重的胃病,曾一度都是在追影宫的秘密医疗院度过的,现在才刚刚有点起色,可是二宫主又不愿配合治疗,只要大宫主和三宫主不在,二宫主就跑去‘魅惑’,而且还不肯吃药,今天,您看到的就是二宫主病发的样子。他是铁了心的想去死!想去陪二主母你!”
舞话音刚落,心中便升起一股报了仇的快感,但,心中那隐隐痛感却也是她无法忽略的。
她心疼二宫主。
为了沐灿歌,二宫主可谓把一切都交给了她,就连自己的生命也……
舞心中愤懑,却不敢言。
沐灿歌听着舞的叙述,心中绞痛不止,她慢慢阖上双眼,待心中平静,再睁开眼来。
那眸中清辉甚是令人悸动,她抬起右手,却引得舞的戒备。
舞摆出了戒备之态,喝道:“你要做什么?”
沐灿歌轻笑了一声,道:“你莫要紧张,你的清影剑虽不是极品之剑,但也是把不错的兵器。只可惜原来它便是有主的,即使你与它合作数次,朝夕相处,总归还是有些不称心意。想要与它人剑合一,还需得让它认你为主。”
舞听得心中有惑,但却没有明说。
只见沐灿歌单手结印,一缕银辉从她指尖流出。银辉徐徐包裹住舞手上的清影残段,看起来就像一个密不见风的茧。
舞惊奇地瞪大一双美眸,待“茧”飞离她的手上,她才发觉自己手上那无数细细小小的伤口,竟在一瞬之间便愈合了。
舞抬头看着飞悬在半空的“银茧”,她突然就有些期待了:二主母真能将这残剑给恢复原样,并让它认我为主吗?
沐灿歌负荷地运转着体内的魔息。
重新铸剑,其消耗的魔息非常大,要是在她元气未损、魔息鼎盛的时期,必是轻而易举之事。
可是……
“叮!”
铸剑成功之声。
“唔……噗!”
运转魔息过度,经脉逆行,吐血之声。
“二主母!”
舞惊慌失措之声。
……好累……好想……好想睡一觉……
?
意识渐渐回笼,沐灿歌缓缓睁开了眼眸。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猩红的曼珠沙华,那颜色,鲜艳得似是刚刚蘸着献血作画上去。其背景是一片幽深的深渊,其惊悚程度,就算是沐灿歌作为魔也是心中吓了一跳!
沐灿歌慢慢坐起身,环顾四周,发现四面墙壁上都是一样的图画。更甚是,连床罩被褥都是一样。
沐灿歌不禁好奇,这房间究竟是谁的?
这么黑暗,这么嗜血,这么满是戾气的房间究竟是谁的?
而她又在哪里?她的孩子……她的孩子又在哪里?
沐灿歌正焦急地想要下床去找孩子时,房门打开了。
进来的人,莫过是她此生最是熟悉深爱之人……
一袭墨衣着身,后披墨色狐裘披风,领口及袖口一朵妖冶的曼珠沙华在一颗白色骷髅之上绽放。一双此时柔情的杏眸,一张此时紧抿的薄唇,以及那一缕分外瞩目的少年白……
沐灿歌蒙面的银纱,不知何时被人摘下。
她睁着一双熠熠生辉的银眸,好久才憋着哭腔,道:“源,过来,要抱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