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老者收了笑声,左面老者道:“很简单,我们费这么大力气,就是想请师太加盟,师太若念及众弟子性命,便服了我手中三尸脑神丹,至于我们到底是什么人,服丹后一切自明。”他说着伸出手,掌中一粒小小的红丸子,殷红如火。
“你们是七杀殿的?”水月师太眼睛微眯,剑一般射着那老者。
“七杀殿算什么东西?”那老者大大摇头:“七杀殿主给我家主人提鞋都不配。”
“你们不是七杀殿的。”水月师太眼中露出愕然之色,显然大是意外。雪惊人先前虽听那焦吴两人互称大人有些怪,但仍认定他们是七杀殿的,这时听这老者亲口否认,且明显的对七杀殿主出言不恭,一时心中大是迷惑,暗暗思忖:“看来真不是七杀殿的,未必又出了个什么邪教?”
“师太不要问了。”那老者摇头,道:“说了只要服了三尸脑神丹,一切自明,否则玉石俱焚,那时便悔之晚矣。”
水月师太情知问不出来,眼光看向众弟子,众尼姑也在看她,一个中年女尼叫道:“师父,我们的生死不要紧,你千万不可为我等委屈了自己。”这中年女尼一开口,众尼齐叫出声,叫的叫师父叫的叫师祖,都叫水月师太不要以她们为意。
听得众弟子叫,水月师太微微点头,道:“你们都很好,不愧跟了我水月一场。”忽地神色一冷,厉声喝道:“不必再藏着了,都给我出来吧。”
她这一喝有些莫名其妙,雪惊人一愣,急运剑眼四下一搜,立时大觉惭愧,原来左近林中竟还伏得有不少人,他先前胸中激怒,竟未察觉,水月师太却察觉了,心中暗暗佩服:“水月师太在这种情形下仍心神不乱,她能执掌水月庵,果是有过人之能。”
林中人一听水月师太喝声,知道被发觉,立时冲将出来,两面林中都有人,多达百余,竟反将蒙面人包围了,手中都是清一色长刀,一围定,同时举刀大喝:“扫平四海,霸气九州。”百余人,倒有千军万马的气势。喝声毕,一个老者上前数步,对水月师太拱手道:“齐天府木旗都统王鹰见过师太。”
齐天府竟预先在这里伏得有人,倒是大出雪惊人意料之外,他知道齐天公主手下共有金木水火土五旗武士,每一旗有正副两个都统,都是功力了得的好手,由这王鹰眼底神光看,功力绝不会输给那两个蒙面老者,他旁边的老者理该是他副手,功力也自不弱,所率这一队木旗武士气势更远在一众蒙面汉子之上,雪惊人一时精神一振,蒙面人刀架在群尼脖子上,他剑再快,不可能一瞬间将所有蒙面人斩尽杀绝,众尼姑还是会有死伤,但若有王鹰这一队武士一齐动手,情势就要好多了,暗暗思量:“我先斩了焦吴两个家伙,再去助水月师太斩了那两个老家伙,九指这些则交给王鹰他们。”瞬时间定下通盘计划。
水月师太对齐天府武士会在这里出现显然也颇为意外,疑惑的看向王鹰,道:“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王鹰哈哈一笑,道:“齐天府掌控天下,没有什么事是可以瞒过我们的,这些人鬼鬼祟祟,引起了我们的怀疑,所以就跟下来了,想不到他们竟是想对付水月庵,胆子倒是不小。”说着转脸看向那两个蒙面老者,喝道:“你们到底是什么人,立即给我摘下面具,束手就缚。”
听了他话,两个老者中的一个哼一声,道:“我们和齐天府井水不犯河水,我们的事,你们最好少管,免伤和气。”
“放肆。”王鹰厉喝:“齐天府掌控天下,什么事我们管不得?”
那老者嘿嘿一笑,伸手去怀中一摸,摸出一样东西向王鹰一样,道:“这个东西你该认得吧?”
他手中那东西不大,又只一晃就收了回去,雪惊人竟是没看清,似乎是块什么牌子,但王鹰一见那牌子却显得颇为惊惧,竟退了一步,叫道:“原来是。”说到这里时那老者一举手,显然是示意王鹰不要说出来,王鹰也就住口,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蒙面老者来头极大,便以齐天府的威势也颇为忌惮,雪惊人一时大是疑惑,暗暗思忖:“这些人到底什么来头,竟能让王鹰生出畏惧之心?”
水月师太自也看到了他脸上神情,叫道:“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这。”王鹰看一眼那蒙面老者,面有难色,那蒙面老者哼了一声,道:“王都统,这混水不是你齐天府趟得的,带了你的人走吧。”
“这。”王鹰这回却是一脸为难的看向水月师太,水月师太眉毛一扬,喝道:“怕了你就走。”
“水月师太还是老脾气。”雪惊人心中暗暗盘算:“这些蒙面人看来来头极大,水月师太若硬是不降,只怕真会对众尼下辣手,我得找机会猛下杀手,齐天府武士后撤时该是个好机会。”他可不在乎蒙面人是什么来头,更不怕,只是对王鹰略感失望。
王鹰却又不肯走,反看向水月师太道:“师太,这些人来头极大,我们齐天府虽不怕,却也不想轻易树下这么一个强敌,只除非有必要,所以我想问清楚,上次我家公主请师太加盟齐天府,师太当时虽拒绝了,但我家公主请师太想想,不知师太想了没有,如果师太改变主意愿意加盟齐天府,那我们可以为师太而树此强敌。”
“你这是胁迫我吗?”水月师太看向他,眼光如电,叫道:“你还是滚吧,水月不是给人做奴才的人,不会加盟什么齐天府的。”
“师太这话过了。”王鹰摇头,道:“怎么是做奴才呢,上次公主相请就说过了,五观三寺名动天下,为我正教中流砥柱,只要师太肯加盟,将立请天子下诏加封,那水月庵便成护国水月庵,为天下僧尼所共敬,当然,师太世外高人,不把虚名放在眼里,但我家公主成立齐天府也并不是为了自己啊,是为了重振天子天威,天朝一统,最终还是好了天下百姓,师太慈悲为怀,不正是希望天下百姓过太平日子吗?”
先前王鹰要水月师太加盟齐天府才肯援手,雪惊人已然大是恼怒,但听了这番话却是暗暗点头,想:“五观三寺再不是以前的五观三寺,想要八派共传一个大弟子却又各存私心,借着齐天府为皇家出力而团结一致,倒也真是个好主意,师太这方面太固执了,却不知其它几派是怎么想的,公主一直没提这方面的事,莫非其它几派也全都拒绝了?回去倒要问问齐天公主,若真是说不转,我倒可以去一趟荷叶观,让倾城先说动她师父,然后由荷叶真人去劝撞天僧几个,荷叶真人位望尊祟,他出马劝说就要见效得多。”
雪惊人私心里盼望水月师太听了这番话会点头,但水月师太却毫不犹豫的断然摇头,叫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水月认定的事,便血染黄沙,也是绝不回头,给我滚吧,休要在这里罗嗦。”
“那就怪不得我齐天府了。”王鹰一抱拳,齐天府武士后撤,雪惊人知道此时迟疑不得,身子往前一纵便到了那焦吴两人背后,剑一划,两个脑袋齐刷刷落地,焦吴两人功力虽还比不上那两个蒙面老者,也算是不错,却完全没来得及反应就落了脑袋,一是与功力与雪惊人差得太远,另一个也是实在没有想到,尤其是没能看破雪惊人背上那看上去是包袱的东西其实是两把剑,否则若在先前雪惊人不反抗时缴了去,至少要多费雪惊人一番手脚。
雪惊人本来的打算斩了焦吴两人后便要助水月师太对付那功力最高的两个蒙面老者,这时王鹰不插手他便改了主意,不扑向两个蒙面老者,而是改杀其他蒙面汉子,九指就站在焦吴两人不远处,一惊之下刚要举刀,雪惊人的剑已到了,连手带脑袋一起削掉,九指变成了五指。
连斩三人,雪惊人更不停留,一人一剑便象风一样围着火堆刮过,而所到之处,蒙面汉子无不身首分离,一众蒙面汉子虽然已经惊觉,但实在是挡不了雪惊人的剑,别说挡,便连雪惊人的剑是怎么来的都没人看清楚,要知雪惊人为防蒙面汉子先下手杀害群尼,用上了全力呢,以雪惊人今日的功力,这些普通的蒙面汉子又怎么可能看得清他以全力施出的剑招?能看清雪惊人剑招,至少也要到焦吴两人的样子才行。因此几乎是一眨眼,围着大半个火堆的蒙面汉子都已脑袋落地,竟无一人能先对群尼下手,而另一面糊涂仙自也动了手,他木剑也不出鞘,就那么左右戳出,剑鞘虽钝,但他是何等功力,蒙面汉子如何受得起一戳,也是挨着者死,撞着者亡,雪惊人往左杀,他往右杀,两个在火堆另一头碰面,那说走的王鹰竟还没有动身,直着眼,看呆了,王鹰也有点年纪了,但说句实话,从没见过象雪惊人一样杀人,那不是在杀人,简直就是在割草啊。
到是水月师太和那两个蒙面老者反应快得一点,到九指脑袋落地时,水月师太的剑便刺向了那两个蒙面老者,两个蒙面老者一个出剑回击水月师太,另一个便怒叫着扑向雪惊人,可他刚扑到火堆前,这面雪惊人糊涂仙已在火堆另一头碰面,一齐扭头看过来,两人看着这蒙面老者的神情,都象在看一个死人。这蒙面老者魂飞魄散,再不敢扑过火堆,鬼嚎一声,扭头就跑,另一个蒙面老者也慌忙虚晃一剑,跟着跑了。
群尼身得自由,一齐叫着围向水月师太,王鹰也清醒过来,鹰眼看向雪惊人两个,雪惊人因为拨剑,破了糊涂仙在剑上的的法术,露出了背上的天眼神剑,所以王鹰眼中满是疑惑,他自然是知道背双剑的雪惊人的,但这时的雪惊人却是个光头小和尚,变化又未免实在太大,心中拿不准,叫道:“你们是什么人?”
虽然雪惊人对水月师太不加盟齐天府有看法,但也决不喜欢王鹰用援手来要胁水月师太,因此对王鹰毫无好感,剑一收,不理不睬,糊涂仙却是哈哈一笑,叫道:“不是夸口你们齐天府掌控天下吗?怎么还有你们不认识的人?”
王鹰脸露尴尬,雪惊人两个身手惊人,他不敢露出齐天府的霸气,但不弄清楚雪惊人两个的身份却又实在不心甘,他倒也机灵,脑子一转,道:“齐天府虽掌控天下,但也不可能识得天下所有人,尤其是隐居世外的佛道高人。”
“嘴还蛮巧的嘛。”糊涂仙打个哈哈,道:“你即不识,我便说给你听,我们是光头,虽然不是世间所有的光头都是和尚,但我们却是和尚,老和尚是师父,小和尚自然就是徒弟了,你信不信我们是师徒?你要不信,我就再详细说给你听,小和尚怎么入的门,怎么拜的师,夜间怎么尿的床,多少泡尿老和尚都记着呢,要不我细数给你听?”
雪惊人知道糊涂仙逗王鹰玩,倒乐得看戏,可听到后面可就有些哭笑不得了,尤其旁边有几个小尼姑哧哧笑,都拿眼光偷瞟过来,不由全身不自在,却又拿糊涂仙没办法,不可能这会儿开口解释吧,只有垂眼听着,暗暗摇头:“这糊涂老前辈,真是。”
王鹰忙摇头道:“我信,多少泡尿大师就不必细数了。”他这话出口,群尼笑的更多了,雪惊人只有叹气。
糊涂仙自己倒是不笑,老气横秋的道:“信就好,可见孺子可教,老和尚我叫大德,小和尚他叫色空,乃是天杀星转世,尤其对美女有杀伤力,所以你回去第一要紧是要告诉你家公主离小和尚远远的,否则哪天给小和尚捞上了床可休怪老和尚言之未预。”
这话听不得,群尼个个低头,雪惊人也听着过份,叫道:“师父,你老人家口干不,要不喝口酒。”
糊涂仙哈哈大笑,王鹰情知再问不出什么,也不敢发怒,手一挥,带人撤走。
水月师太走拢来,向糊涂仙合掌作谢,道:“水月庵水月,多谢师兄援手之德,只是水月眼拙,实不知师兄来自哪座禅院?”说着看向糊涂仙两个,她功力高深,一般的幻术瞒不了她,但无论是雪惊人还是糊涂仙,功力都要高于她,所以便看不破糊涂仙的障眼法儿。
雪惊人忙回礼,糊涂仙却打个哈哈道:“山寺野僧,师太自然不识,师太也不必多礼,和尚尼姑一家亲,帮的都是自家人,但和尚老和尼姑混在一起也不是个事,所以咱们这就别过了。”说着向雪惊人一招手,转身就走,他油嘴滑舌,水月师太可听不得,一张脸早沉了下去,雪惊人偷瞟到水月师太脸色,暗暗咋舌,想:“水月师太生气了,这糊涂老前辈啊,若只是拿我开涮也罢了,怎么对任何人都是这德性?”施一礼,跟上糊涂仙。
掠出数里,糊涂仙却突地停步,对雪惊人道:“收敛剑气,不要吱声,尖起耳朵听。”
雪惊人不知他要听什么,依言收敛剑气,竖耳听着,以他功力,不借神剑天眼周遭十数里方圆动静也可尽收耳底,但附近却只有水月师太师徒,难道糊涂仙要偷听水月师太师徒说话?雪惊人一时大觉奇怪,又觉大是不妥,想张口,糊涂仙却拿眼瞪他,没办法只有不吱声,心想自己不听好了,但突然间却是心神一凝,因为他听到的水月师太的话非常奇怪,竟是要解散各下院弟子,只听水月师太道:“水月庵本院弟子都已遣散,你们也都散了,还俗的还俗,实在不想还俗的,就去其它庵中挂单,从此水月庵就没有了。”
她这话叫雪惊人大吃一惊,水月庵名列五观三寺,声名何等显赫,怎么说从此没有了,想张嘴,糊涂仙却示意他不要说话,只听得众尼哭叫成一团,猛听到水月师太一声厉叱道:“哭什么?出家人四大皆空,师亦空,徒亦空,佛亦空,法亦空,水月庵又何尝不是空,你们好自为之吧。”说完飞掠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