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名震京城的首富梅老板么?!”翠儿惊呼。
“是,就是他!”
“呀!真的?!听说梅老板艳绝天下……”
钱多迅速看了翠儿一眼,翠儿立即住了口,满脸通红的垂下了头,但情绪依然很激动。
而此时的钱多,又何尝不激动?只是,她稍稍思索了一会儿,心境极快的压了下去,脸上一沉,漠声说:“我一介妇人,来个首富有何可见的?去回老爷,就说我不舒服,不想见客。”
翠儿不解的看向钱多,却也不敢多言。
王管家愣了愣,见钱多一脸阴沉,不敢反问,便只能退出去了。
这方,钱多的心思无法再安定,拿着手里的针线,眼睛却情不自禁的放空了,举起来的针,半天了没有扎下去。
他……怎么会找到这里?为什么会找她?他到底想干什么?!
这些天,她以为她可以平静的对待了,也曾经想过,就算在街上遇到那辆马车,她也不会再吓到躲避,她以为以后的日子都不会再有任何的交集,以为,她能够慢慢的把他忘记。
可是,当听得管家说到“梅老板”三个字,她的心怦然而动,那尘封在心底的往事,像被硬撒开了一个口子,血淋淋的窜进了脑子里,瞬间变得鲜明而清晰。就像从来没被她压抑过,那样嚣张的窜流在她四肢,让她所有的努力前功尽弃。
她愤恨的皱紧眉,狠狠将针扎进了布里。
鲜血,迅速染红了布。
“夫人……”眼明的翠儿早注意到了钱多的异常,此刻慌张的上前来,将她手里的针线全拿开,利落的为她包扎。
“不必了,按一下就不流了。”钱多冷静的抽回手,气虚的站起身,“我累了,进里间歇着,别让人打扰。”她刻意加重了最后一句。
但,不等她迈入里间,门外,那仓促的脚步便瞬间而至。“夫人!夫人!”
钱多心一提,知道,恐怕已躲避不了。
王管家急急慌慌的奔进来,一脸为难地说:“夫人,老爷还是让您要过去。夫人,你就去一趟吧。”
钱多正色,“他今儿个是怎么了?为何非要让我去?”
“夫人……好像是……是那个梅老板执意要您出去相见。”王管家豆大的汗珠子流下来。
钱多内心怒了,凭什么?他梅心非凭什么还来指挥她?她现在可是六品夫人!不是他的奴仆!居然还在田府这般强横,这是在故意让田野误解么?但是田野,为何不回绝了他?!
“哼!”钱多冷哼了声,不再多语,紧抿着唇,一脸的冷肃,一甩袖子迈出门,气冲冲的向前厅走去。丫地,他还没完没了了还,见就见!她就不信了,他梅心非还能吃了她?!
一路都底气十足,但等走至厅堂门外,她突然心虚了,心跳加快了,刚才被怒气掩盖了紧张,这方一到了阵前,她硬撑的勇气像是筑在身上的薄冰,一触即碎,将里面的血肉尽现展放。
冷汗滴在心里,她暗骂自己没出息。
“夫人……夫人,怎么还不进去?”身后紧追而来的王管家大声大气的催。
钱多一拧眉,气呼呼的瞪了他一眼。
“娘子?”里面果然传来田野的声音。
钱多不能再犹豫了,也没有时间再去害怕,只得暗吸了口气,压下慌乱,拿出豁出去的豪气,大步跨入厅堂。视线内刚一映入那熟悉的纤长完美身影,她的心,就猛的灼痛了,脑子里一霎时的空白。
“娘子,你身体不适么?”田野微笑着上前两步,握住了她的手,柔声解释:“梅老板难得登门拜访,我们不可慢待。”
钱多眼睛望向田野,视线里却清楚地看到了一旁梅心非的样子。
他依旧如常的一身严密的披风,见到钱多一入堂中,原本平淡的眼睛立即变得惊喜,他怔怔的看了钱多片刻,突然一个箭步奔过去,同时亲亲热热地唤了句:“多儿……!!”
钱多紧密地注意着他的行动,所以在他一挪动脚步的同时,她便不着痕迹的一个闪身,躲到了田野身后侧,同时,抛出一个冷漠不屑的眼神盯向梅心非。“梅老板,多日不见。”若不是怕田野起疑,她才懒得跟他客气。
梅心非兴冲冲的扑了个空,伸出的手尴尬的举在半空,脸上的神情由激动变得僵硬,他迟缓的转头,用惶惑的眼神看向钱多,然后,收回的手放在耳边,将面纱一扯。
田野在钱多藏在他身后时便意味深长的看着她,然后,他下意识的转回头,眼睛在看到梅心非拉下了面纱时,脸上迅速闪过了一丝惊怔。
他从来没有想到一个男人,能长得如此娇美明艳,面容精致到绝伦。
惊魂回神,他仓促地看了一眼面色苍白的钱多,顷刻间,一直萦绕在心头的疑虑被点明化了。
“多儿,我终于找到你了。”梅心非轻扬唇角,笑得小心冀冀,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钱多,声音里带着赤-裸裸的讨好,“多儿,我找你找的很辛苦,你……不要再生气了,我会……会对你更好的,你跟我回去吧。”
钱多不可思议的盯着梅心非,有点不敢相信这男人居然还这么执意和别扭,回神,她又好气又好笑的冷哼了声,“呵,梅老板,你没搞错吧!今非昔比,我现在是田府的夫人,我相公是有头有脸的状元公,我不需要再挣钱养家了。”
梅心非神情微滞,眼波莹莹的看着钱多,忍不住的向前迈了一步,声音还是不紧不缓的轻唤着:“多儿……多儿……”
钱多受不了他这么招魂,下意识的垂下头逃避的往田野身侧贴了贴。
田野被两人暧昧的气氛给震到了,面色一点点阴沉下去,再投向梅心非的眼神,迅速的冷酷如冰,“梅老板,非常感谢你之前对我娘子的照顾,但是如今我们已不再需要在你铺里做工,所以你的好意我们只能心领,还请梅老板另觅能人。”说着番官方的话,他语气里不回避的带着送客之意。这么貌美的男人原来一直在钱多的身边!想一想,他便生出一身冷汗。
然,梅心非对田野的话置若罔闻,根本不去理睬,只是执迷地望着着钱多,眼睛里的期盼,乞求和脆弱一览无遗。可是他又害怕钱多再度逃开,只得强忍着蠢蠢欲追的心,站在距她三步之遥的原地,苦苦哀求:“多儿,你若厌倦了做帐,不做便是,我什么都依你,你跟我回府吧,好吗?我保证,不会再惹你生气……”
钱多拧紧了眉,又气又痛的瞪向他,手指泛白地掐紧了田野的胳膊,“梅老板,你不要再白费心机了,我们之间的劳务关系已经彻底结束了,你听好,你不要再来找我,我也不会跟你回去。请离开吧。”她尽量保持着平淡的口气,希望这个人能正常一点快些离开。就算是这样,她肯定也要和田野解释。
“多儿……”梅心非欲言又止的唤了一声,突然的,眼神一转,看向了一直被他忽视的田野,此时的田野一脸压抑的震惊和愤怒,但他毫不在意,微微思索了下,转身,走向桌子前,把桌上放置的一个镶金盒子打开。
田野和钱多定晴一看,立即倒抽了口气。只见那盒子里,竟是装满了珠光四溢的稀世珍宝。
梅心非淡淡然的看向田野,语气温雅地说:“状元公,我梅某想用这一箱珍宝,聘请多儿回梅府做工。”
田野面色一白,气极反笑,冷冷道:“梅老板,你太污蔑人了。世人虽均爱珍宝,但我娘子是无价之宝,绝不会以体劳去与之交换。而且,我不得不提醒梅老板,我娘子现身为六品夫人,你不该直呼其名。”
梅心非对田野的严词厉色,除了有点失望和疑惑,便没有多大的情绪,好似根本不在乎。微垂下眼帘,他静静的思索着,为难的看了一眼钱多,又转头去看箱子里的珍宝。他不明白的事太多了,这些都是他精心挑选的财宝,都是他的挚爱,他是多么大的诚意才愿意拿出来啊,为什么人家不领情。
钱多尴尬的看着两人,心里揪得紧紧的,稍作犹豫,她说:“梅老板,你请回吧,劳烦你跑一趟,但我真的无心再与你有任何交涉,请你以后不要再来了。”
田野锐利地盯着梅心非,也吐出几个字,“慢走不送。”
被这么明摆的驱赶,梅心非脸上并无难堪之色,他像是沉浸在自己的思想里,独自纠结,眼睛湿汪汪的看着钱多,多情而柔弱,“多儿,我对你不好吗?我们在一起不开心吗?你为什么不肯跟我回去,为什么要躲着我……”
钱多仓惶的看了一眼黑脸的田野,她几乎想冲上去捂住梅心非的嘴巴,这个神经病他到底是在做什么!“梅老板!我说的话你听不懂吗?我不需要再挣你的钱了,我们没关系了,明白吗?走吧!你快点走啊!”
梅心非终于像被刺痛一般轻颤了颤眼帘,但他还是很执意地用目光紧紧缠着钱多,声音很轻的很小的说:“我不让你再喂我吃饭了,不会让你辛苦的做帐了,不会让你受冻……”
“那你叫我回去是做什么?”钱多冷若冰霜的打断他。同时心里也捏了一把汗,照这个白痴这样说下去,田野还不怒发冲冠才怪。
梅心非像是被问了个愣怔,仓皇的垂下眼帘,眼睛里又急又惶,片刻的焦虑之后,他又抬起眼,笃定看向钱多,展颜一笑,“随你,你想做什么便做什么。”
钱多气急败坏的咬了咬牙,“够了!别再发神经了!不要再这儿枉费心机,你走吧,快走吧听到没有!”
“多儿,为什么你一定要这样拒绝我?你跟我回去吧,求你……”
“你住口!你这人怎么这样?!”钱多要抓狂了。
“多儿……”梅心非慌了,伸出手上前一步想要拉她,田野比他更快的上前一步,挡在了钱多身前,他阴森森地看着梅心非,再也不顾情面,冷声斥责:“放肆!梅老板是有身份的人,怎能对我娘子这般纠缠?!”
梅心非神情一滞,仿佛这才注意到身前站了个碍事的田野,他迟缓的抬起头,看向田野的眼睛里一点点升起怒意,未等其他人反应过来,他突然一挥袖,轻而易举的就将田野拨出了数步。
“相公!”钱多惊呼一声,正欲去拉田野,手臂却被梅心非拽住了,“多儿,你跟我回去吧,我真的很需要你……”
钱多气到要吐血,想到他居然欺负田野,她怒不可遏,回头双手猛的向他胸前一推,“你滚!说了我不想理你,要不要脸啊!干吗赖着我?!你有病啊!听不懂人话是不是?!滚,快滚!”
梅心非被钱多突然恶劣的吵骂给惊到了,睁着一双清滟的大眼睛怔怔的看着她,细碎的低喃着:“多儿……怎么会……为什么……”
钱多心好痛,但她不能理会梅心非,只得跑到被推得几近跌倒的田野身边扶稳他,柔声抚慰:“没事吧,相公?你还好吧。”梅心非是会武功的人,这一推不知道有没有伤到哪里,她越想越气,双手在田野身上乱摸。
田野原本满腹的憋闷,现看到钱多这么紧张自己,脸上稍稍缓了几分,可是,自己的娘子被另外的男人这么纠缠且暧昧不明,他心里的刺痛,无以言表。
这方,梅心非眼睁睁看着钱多奔向田野,又亲昵地抱着其柔声蜜语,他脸上的悲伤更浓郁了,颤动着睫毛,留恋的看了钱多一会儿,然后落寞的垂下头,转身,走到桌子前,将那镶金盒盖好,掂在手上,回头,可怜兮兮地看了钱多一眼,终于没有再说什么,凄凉的转身,一步一步艰难的往门外走去。
丫地,还不忘带走财宝,果然不会赔本。
高大的门庭下,梅心非的背影显得纤细、单薄、弱不禁风。
钱多一颗悬着的心,缓缓的……随他而去。
直到,那月白的身影消失了,她才惊觉身边这僵硬的身体,轻呼一声回头,映入眼帘的是田野充满质问和愤恨的眼睛。
“相公……”钱多瞬间冒出一身冷汗。要怎么解释?怎么说明?这下被梅心非一闹,她……真的说不清了。
气氛还未到崩塌之时,钱多忽然心头一冷,紧张迅速缓解下来。也罢,反正她本来,也打算退出的,不如就趁这个解释不清的机会,跟田野说明心事。以后,也免得她还要战战兢兢的怕他半夜发酒疯跑去找她,也不必再装聋作哑,正好,也让田野心里明白,别耽误了他。
本来可以理直气壮兴势冲冲讨伐钱多的田野,在看到钱多露出了然的神色时,没来由的心底一惶,紧张的盯住了她。
“相公……其实我……”
“我明白。”田野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果断的打断了她,闭了闭眼,他将满腹的情绪缓缓压了下去,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这个梅老板太过难缠,娘子不理他便是,以后,我们不让他再来叨扰。”
钱多一时愣了,“相公?……”
田野脸上挤出牵强的笑意,伸手揽上她的肩膀,柔声说:“我相信我的娘子,所以什么都不要说了,你也是,别往心里去。走吧,我们去卧房去歇着,天很冷,别着凉了。”田野说着,便拥着她往外走。
钱多心沉了,直望着他的眼睛慢慢移开,心不在焉的随着他走了出去。
外面,真的很冷。
梅心非虽然言词不达,可是说的那样过火,田野怎么可能不怀疑?他明明刚才那么生气,一副兴师问罪的架势,但怎么的,又立即掩饰了下去?装作糊里糊涂?他是在给她面子?还是根本就不想知道?不愿相信?
一路,钱多觉得自己不能这么不是玩意儿,几乎想开口讲她那段心历,但是刚一说,田野便转话题,明显的,是不愿听。她,最终也只得缄声。
钱多心里寒成一片,田野,这是什么意思?她要怎么办?也装作今天的事没有过?她,好意思装吗?真的不提就可以继续像以前那样过日子么?
哦头疼死了,这个该死的梅心非,折磨她的心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她可以心平了,他又来捣乱!明明不懂她的意思,明明是个感情白痴,还要阴魂不散的死缠着她不放,他到底还要不要人活了?!还拿珍宝来换她!靠!怎么会有这种人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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