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只需知道公子无碍就好,其他的不要多问,你的帐目算好先放着,等公子出来后自会去看。”莲姑娘说着就要走,钱多又唤住她,“那么,公子是什么时候出来呢。”
莲姑娘回头看着她,淡淡地答:“这个,不一定。”
“那……”
“少则数日,多则一个月吧。”莲姑娘说完,生怕钱多再拉着她似的,一个闪身,巧妙的躲走了。
钱多伸着一只手,无助的看着莲姑娘走完,心里,空落落的,不上不下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这是什么意思?少则数日,多则一个月,他这是在干什么啊?在练功吗?传说中的闭关?
呃……
可怜她一颗芳心啊,刚刚被暖热又变得洼凉洼凉的……
梅心非这丫能不能不要这么玩她啊,为什么有事不跟她说,是她没有聆听的资格么?
萎靡不振的回到书房,她呆坐了一个下午,也没有把心情调理好。
这种若即若离的感觉,让她很不舒服,仿佛那天的那个雪夜,根本是她的幻觉。眼前,又不期然的出现那位宝嫣公主的脸,她的心猛的一跳,惶了。
她的头低下去,自信也一点点低到尘埃里去。
怀着这样矛盾的,自卑的,无奈的心情,她只能一边用力的做工,一边惶惑的等待,思念还未被救赎,又开始了另一波的折磨。
一天,又一天。
钱多认真的数着日子,恨不得数着时辰过。
又是十天,加到一块儿是十四天,这天,天,阴沉沉的。
钱多站在书房外,因为梅心非不在,这里的一切,也不再那么鲜艳妩媚,一切的美景在她眼里都是死沉沉的,她只能在实在脑子跟不上数字的时候,站在门口对着天空发一会儿呆。
于是,余光空茫茫的视线里,就那么出其不意的那么轻悠悠的那么随心所欲的飘飘然走进来一个纤长柔弱的身影,那么熟悉,那么令人感动。
钱多有点恍神的放眼望过去,眸子定了焦距,看着那人一步一步向她走过来,那自然的步姿,淡雅的神情,完全的没有距离感,没有隔阂感的感觉,她……瞬间泪迸了。
不知是怎么朝他奔过去的,她紧紧的抱着这单薄亲切的身子,辛酸和埋怨一并涌上鼻息,泪水越发的肆意,而幸福,却是最多的。“你好坏……你藏哪儿了,也不告诉我……你想让我担心死吗?”
他无辜无害地笑着,一指抬起她的下巴,“我……那个早上想告诉你的,但是你……呵,睡得跟小猪一样。”
钱多破涕为笑,握着脆生生的拳头零碎的打在他胸前,“至少给人家一个字条嘛,那么久不见你,刚回来你就藏起来,真是让人恨死了。”
下巴的纤指抚上她的唇,“不要动不动就说死。”
钱多烁烁的望着他,心儿悬得高高的,他的脸,微微泛着苍白,好像很疲惫,清滟的眸子里,神采依旧在,却藏不住的倦意,钱多所有的不满和埋怨,只被心疼替代,忍不住抬起脚尖,飞速的吻在他的唇瓣。
那柔软的触感,像蝶恋花一样美好。
随即,羞的不敢抬眼看,迅速垂下头,羽睫轻动,暗自呯然。
他眼睛一弯,如水波莹动,毫无责怪,尽是纵容。
她雀跃了,女生,就是不能被宠,不能啊。
“你……现在很累是吗?我陪你去休息好不好?”握着他的手,她一脸的绯红。
“嗯。”他应着,转身走。
陪着她走,她的小女人心又开始作祟,“嗯……你,和那个公主,很……关系很好吗?”
他淡淡地笑着,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她只是来做个交易。”
“交易?”
“嗯,现在,我很想睡一觉,然后,我再带你去看。”
“看什么?”
他回头,冲她神秘一笑,“好东西。”说着,他的眼睛里抑不住的闪出兴奋。
钱多笑了,“跟小孩子似的。”
两人雨见晴天的回到院落,梅心非许是真的累惨了,一头倒在床塌,沉睡过去。钱多看着他单薄的身子,心疼越发浓郁,轻手轻脚的为他盖好被子,坐在一旁,看着他发愣。
只是这样看着他,就让人这么满足。
他是需要她的,在最累的时候,还要去找到她,才能够安睡。他是想她陪在身边,他知道她在担忧他。
案桌上,整齐有序,她呆坐了良久,便翻起桌上的纸张,看他绢秀的字迹,期间再斜眼看他乖巧的睡容,心里暖融融的一片。
一张宣纸翩然而落,纸上边,赫然写着上次他们在这里写下的诗。就是那首西游名句。
钱多看着,嘴角禁不住地轻扬。
转念想了想,她兴致来了,不由拿起笔,又开始写下了新的词句:
你见,或者不见我
我就在那里
不悲 不喜
你念,或者不念我
情就在那里
不来 不去
你爱,或者不爱我
爱就在那里
不增 不减
你跟,或者不跟我
我的手就在你手里
不舍不弃
来我的怀里, 或者
让我住进你的心里
默然相爱 寂静欢喜
这首诗,因了那部电视剧,曾经让她有一点点狗血的心理,然,此时写下来,心情却又是另一另情境,原来,这是一首严肃的诗,那么动人,只在你真的体会的时候,才会触动心灵。
就像此时,她的心思。
转头,轻轻的看着床上的他,温柔就这么一点一点溢满了整个胸膛。
一转眼,天就黑了。
原来一直这样看着他,时间也是一霎那。
他就像暗夜里的鬼魅,一到天黑就有了精神,悠悠转醒。然后,懒懒的侧了个身,单手支额,对着她吃吃轻笑。
“你笑什么?”钱多欢喜地起身,蹲在床边,百看不厌的盯着他的脸。
“睁开眼看到你,觉得很开心。”他总是用最雅致的声音说着最暧昧的话。
钱多顾不得脸红,喜得嘴角上扬不下,“能守着你睡,我才最开心。”
他拧了拧她的脸蛋儿,忽然的就起身,利落的有点出其不意,在钱多微在愣怔的神情下,就一把拉起她,下了床就往外走。“来,我带你去看新宝贝。”
“……是什么?”钱多兴冲冲的跟着他走。
出了房间,梅心非直接的拉着她走到另一间房间,这里钱多没有来过,以为只是普通的客房,其实,进得这里面,她也觉得没有与其他间不同,然,梅心非直直地将她拉到一处橱台前,按下了一个红色的按钮,眼见着,按钮变成蓝色,再变成白色,与墙壁融合在一起,不再有明显的轮廓。
钱多正在惊讶,想要问这是什么,忽然前,眼前的橱台就缓慢的向墙里延伸进去,随后,像门一样向里转动,很空,腾出一道门来。
“密室?”钱多紧张了,他……居然肯带她去自己的密室?一般,这种有些身份的古人都爱弄什么密室,而且不会带外人去的。难道在他心里,确是不同么?
晕晕乎乎被他牵着走进了密室,还未反应过来,就听得啪的一声响,门关上了,而就在同时,室内霍然全亮,由黑夜到白昼的突变让她一时不能适应,捂着眼睛稍作停顿,才缓缓移开手指。
“哇……”入眼的,尽是稀世珍宝啊稀世珍宝!
钱多亢奋的奔过去,眼睛睁的铮亮,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的一排排石架上,那一个个摆放着的,全都是流光溢彩的珍宝哦!钱多的血液开始沸腾,心情开始激动,脸孔被宝石映得通红,眼睛里涌动着贪婪的光芒,“心非,梅老板,你太牛了!你藏了这么多宝贝啊!真是太美了,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
“来。”一只手抓住她的手腕,轻而易举地将她硬拉到另一方,她恋恋不舍的看着眼前的每一个珠宝,眼睛根本不够用,但是,当他把她按到另一件珠宝跟前时,她的眼睛露出不解,“咦?这也是宝贝?”
看起来样子像珊瑚,怪怪的,土土的,不觉得是多么神奇的宝物。
“这个叫蓝珊瑚,是几近绝迹的珍宝。”梅心非得意洋洋地介绍。
“哦?那你是怎么得来的?”钱多有兴趣了。
梅心非笑了笑,“就是,宝嫣送来的。”
钱多心一沉,“原来是她……”知道梅心非喜欢珍宝的怪人,所以投其所好吗?
“虽然,样子并没有其他珠宝美观,但也是非常独特,而且因为几近绝迹,才显得珍贵。”梅心非兴致勃勃地继续说。
“哦。”钱多心不在焉的应。
梅心非终于发觉,低头看她的眼,“怎么了,你好像不高兴。”
钱多黯然的摇了摇头。
“咦,你刚才不是见了这些宝贝眼睛发亮吗?怎么现在这副模样?”梅心非吃吃笑着,一手随意的摸了摸她的头。
钱多本能的一把打开他的手,“不要摸我的头,我比你年纪还要大。”
梅心非这才收敛了笑容,神色中闪过一丝愣怔,末了,有些小心的问:“怎么了?为什么突然发脾气。”
“没有没有。”钱多心烦意乱的转身,就往外走。
梅心非失望的回看了一眼一屋子的珍宝,也只得跟着她走了出去。
“我还以为你会很喜欢,但是,也觉得你确实很喜欢,可是为什么……”
“我喜欢不喜欢有什么关系?我又看不懂,又没有本事帮你找到你喜欢的东西,然后献宝一样送给你,讨你欢心,我这种人,哪配跟你站在一起……”钱多想也没想就一股气的吼出来。
梅心非愕然了,“你在说什么?你是说宝嫣么?我不是说过了,她来是和我做交易的。”
钱多恍然大悟地吸了口气,猛的也想起他是说过这话,可是她忽略了。但,纵然是这样,可是那宝嫣公主眼中的恋慕之情,她是女人她看得很清楚。也对,这种男人,怎么会有女人不喜欢呢?就算她是公主,可是见惯了那些道貌岸然的官臣,应该更加对梅心非这种随性飘逸的男人更有兴趣吧。
梅心非见她不再反驳,也稍稍放心了,走上前,从后面伸开手抱住她,感觉到怀里的小身体微微一滞,他轻轻地笑了,下巴噌着她的头顶,柔声说:“真是可爱,这样也会生气,她是公主,高高在上,跟她生什么气呢?真是多余呢。”
钱多的心早在他靠上来的时候已经软成一滩泥了,脸红红的,感觉着他圆润的下巴的轻触,心呯呯乱跳,侧头瞟他一眼,咬了咬下唇,好不容易鼓足勇气,很不害躁地问:“你……喜欢公主吗?”
梅心非依然笑得云淡风轻,“她是公主,仅此而已。”
“所以说……”钱多转过身,正色看他。
他的眼睛里没有一丝游离,“只是公主啊。身为草民,自是要尊重。”
钱多心里稍稍放心,“但是,她说,与你好像是很好的友人。”
“有事时,她会来此,确还是一位不错的友人。”他说的诚恳。
钱多吸了口气,想问,又觉得问太多有些过份,只得把心里的担忧压在心底。抿了抿唇,换上微笑,总是跟他烦闹,他也会烦吧。她不能做那种女生,把心爱的男人亲手推出去的傻女人。“对不起,我刚才不该吼你。”
梅心非蓦地睁大了凤眼,妩媚之极,“你……”说着,他忍不住掩口吃吃笑,“你……你在跟我道歉?”
“有什么好笑的?”钱多颦眉,脸红。
梅心非笑得肩膀抖簌,“我就觉得好神奇哦。”
“你坏你坏……”钱多撒着娇追着他捶。
本来以为,宝嫣公主只是他们爱情路上的小插曲,然,当这一天,梅府的丫头来报,说宝嫣公主来了的时候,钱多的心,就慌了。
连着几天,这两人都卿卿我我的在书房,一个算帐,一个查帐,相伴做工,郎情妾意,眉来眼去……呃,好吧,反正,气氛是多么的融洽啊多么的温馨。
可是,随着宝嫣公主的再次临架,钱多知道,事情应该不会有那么简单,女人的直觉,这个宝嫣,来此绝不是偶然。
“请公主移架来这儿,我手上还有帐目没有看完。”梅心非随意的吩咐着,眼睛只向丫头瞟了一眼,便又停注在帐本上。
钱多诧异了,“心非……她是公主,你……不怕怠慢了吗?”
“无妨。”他简单的说着,冲她微微一笑。
钱多开始胡思乱想了。他这……是故意的吗?不避开她,是怕她起疑心?想着,眉眼里便露出不安的欣喜来。只是,宝嫣公主来这儿了,她却是无法自在的。
也罢,如果是情敌,总要面对的。
不一会儿,门外,便看着宝嫣公主姗姗而来,她今日依然光彩照人,身后跟着两名中规中矩的宫女。
钱多慌忙站起身来,迎出去,仓惶的跪下,“民妇钱多参见公主。”
宝嫣公主乍一看见她,脸上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随后,又浮上亲和的笑颜,“我当梅公子在忙什么,原来是与钱姐姐一同忙生意。”
“不敢,民妇只是在做自己的工作。梅老板……”钱多说着,心虚的着急的回头看一眼,那家伙,还在悠然自得地斜坐在宽椅上,眼睛盯着帐本,一只袖搭在椅扶,另只手轻支在额角,袖口下垂,露出白净细致的胳臂。只是随意的姿势,已是那般勾人心魄。
钱多倒吸了口气,恨不得立即冲过去把那个不识好歹的家伙给拽下来跟公主行礼。这公主,是得罪得起的吗?
宝嫣公主没有再看她,而是越过她直向屋里走去。
钱多尴尬的愣着低看一眼自己,还……屈膝跪拜着。
这宝嫣公主……居然没有让她起身。
她的心,顿时凉了。她知道了。她有麻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