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柔然原本是要回浣月帝都,又因祭夜那句提醒,决定先回青云山一探究竟。她在玄云观数载,也未曾听白眉提过无极门。而她刚到延寿镇,便被无极门追杀,这其中缘故定不简单。若老宅的阴尸真是无极门豢养的,那极有可能就是用来对付玄云观的。而那场大火不过是为了掩人耳目。玉柔然意识到这其中的厉害,加紧了脚步向山上走去。山下的结界皆已被破,百里之外都听不到任何虫鸟鸣叫。玄云观的大门四面敞开着,薄雾弥漫在四周,就连平时守门的师兄弟也不见了踪迹。玉柔然隐约感觉到了一股血腥味从观内散出来。玉柔然屏住呼吸,一股真气凝结在丹元,手中的玉漓剑泛出浅蓝色的光芒,驱散了化不开的迷雾。
玉柔然举剑步入观中,里面的景象却让她此生难忘。青砖之上到处都是殷红的血迹,尸体残骸横七竖八的,没有一具完整的尸体。几百丈宽的院落,已然没有一处可以干净落脚之地。那散落的尸体间隐约有青色的布料,还有几块被血染红的腰牌,那正是玄云观所有之物。玉柔然望着眼前惨绝人寰的景象,一股郁结之气顶在了喉间,仰天哭嚎。泪若雨下,浸湿了衣袍。没想到昔日的同门,竟落得如此凄惨的下场。心中那股怨恨油然而其,悲痛化成愤怒让她暂时忘却了内心的恐惧。此时沉睡许久的金阙突然从玉柔然袖中飞出来,在大殿的屋梁周围盘旋了几圈,便俯身而下回到了玉柔然的肩上。
“主人,后山有一股好浓重的阴气,只是雾气太重看不清是何妖物。”金阙在玉柔然耳边低语,精神焕彩,羽毛也似乎比前几日绚丽许多。
“金阙,你有伤在身,还是躲在我衣袖中吧!”玉柔然平息着冉冉而起的怒火,紧握着玉漓剑,离恨的目光注视着后山的方向,静雅的脸上多了几分阴冷。
“主人,我的伤已经好了。金阙虽然法力已失,但也要与主人共进退。”金阙已然感受到了玉柔然身上冉起的那股决绝,稚气的嗓音却是那样的坚定。
玉柔然很是感激的轻抚着金阙的羽毛,金阙嘶鸣一声便飞入迷雾中,为玉柔然开路。玉柔然穿过大殿,却看见了主殿中的法器散落了一地。座上三清的神像如数尽毁,曾经恢弘的大殿弥漫着血腥和哀怨。
“师父,师父……”玉柔然呼喊着向后殿跑去,希望在无尽的沉默中点点散尽。后殿外的花园里,正在上演着惊魂一幕。几个玄云观的道士被一群阴尸围着,满身都是血,却还举着剑做最后的生死一搏。周围满是残缺不全的尸体,鲜血染红了昔日清澈的泉水。落日的余晖笼罩在他们周围,却是那般的凄惨。
“师兄……”玉柔然认出了其中的一人,云漓剑划过长空,蜻蜓点水踩着阴尸的脑壳便飞身而来。阴尸们嘶吼着,全部攻向了玉柔然。玉柔然急中生智,将赤真珠缠绕在剑上,用内力将赤真珠的佛光与剑光合二为一,云漓剑挥舞之处,溅起一道金色的光芒。阴尸不再是刀枪不入,剑光所到之处,阴尸毫无招架之势纷纷倒地。
“师妹,师父在落子崖,快去帮他,这里有我们!”为首的道人见到玉柔然很是欣喜,更惊喜的是数月不见,玉柔然的法力更是突飞猛进。
“师兄,你们保重!”玉柔然挥剑斩断了最后一个阴尸的脑袋,正要离开,从天空突然飞下了来一个全身毛茸茸的怪物。玉柔然还没看清妖物的面容,为首的道人便被怪物撕成了两截。怪物仰天嘶吼一声,浓烈的血腥味直扑向玉柔然。剩下的几个道人不禁胆怯的向后退。怪物抖动着身体,利爪快如闪电般伸向了剩下的几个道人,几个头颅就像纸糊一般被它拧了下来。怪物吮吸着从颈部喷射而出的鲜血,满意的大笑着。玉柔然眼中噙着仇恨的泪水,眼睁睁的看着同门惨死,却毫无解救之法。她识得此物,正是尸王旱魃。玉柔然痛苦的嘶嚎着冲向了旱魃,旱魃低吼一声,便迎了上来。玉柔然剑锋一转,欲要攻其侧腰。却被旱魃识破,利爪攥住了玉柔然的剑身。玉柔然将功力全部蕴结在云漓剑上,只差分毫便可刺入旱魃的身体。此时赤真珠的佛光渐渐黯淡,随着旱魃长啸一声,玉漓剑便被震了出去,赤真珠尽断,散落在草地中。旱魃抓住玉柔然的颈脖,锋利的犬牙便迎了上来。此时金阙从空中飞落,快若闪电般便啄向了旱魃的眼睛。玉柔然趁此空档捡起玉漓剑对着心口便刺了进去。只听见几声震耳欲聋的嘶吼,旱魃如发狂一般抖动着身体。玉柔然顺势抽出了剑身,便向落子崖方向跑去。旱魃哪肯罢休,利爪变幻成五把利刃便向玉柔软后心袭去。正当玉柔然绝望之时,一道符咒从天而降,挡在玉柔然身前。符咒幻化成一个火球,飞速向旱魃袭去。一个白影落在旱魃身后,在它后脑又贴了一道符咒。旱魃如施了定身术一般,直挺挺的便被火球吞噬了。突然从天而降一道雷光击灭了符火,旱魃便如风一般消失在迷雾中。玉柔然盯着突然出现的白影,本以为是祭夜。定神一看却让她惊诧万分,瞬间陷入了谜底的深谷。
“公主,公主……”男子有些不安的看着玉柔然,一身白衣似雪,声若月下泉动,宛若天籁。
“白天佑……”玉柔然沉默许久,方才道出来人身份。不由分说,剑锋已抵在白天佑的颈间。
“公主,这是何故?”白天佑没想到玉柔然会恩将仇报,浅笑之间带着一丝惊诧。
“你到底是谁?为何会出现在此处?”玉柔然本以为他只是一个妄想攀龙附凤的江湖游医。而如今看他处置旱魃的手段,此人绝不是江湖郎中这么简单。她已离宫数载,身形皆已不是当年的小女孩。而他却一下便认出了她,如此有心之事,她岂能不做防备?
“正如公主所说,臣是白天佑。看来我与公主之间有误会。公主可否听臣解释?”白天佑恭敬的回道,言语之间反倒很是怅然。
“我会给你解释的机会,但不是现在!”玉柔然略略舒了一口气,她还要急着赶去落子崖。至于白天佑,他毕竟刚刚救了自己一命,她也不会恩将仇报。玉柔然收了云漓剑,转身便朝后山落子崖跑去。
“公主现在去落子崖怕是晚了!”白天佑跟在她身后,似乎看出了她的意图。
“白天佑,你到底知晓些什么?快点告诉我!”玉柔然从他迟疑的目光中,感受到一股不祥的气息。她不想与白天佑多做纠缠,向落子崖奔而去。白天佑紧跟在她身后,脸上挂着一丝不安的情绪。
落子崖边已是昏天暗地,云团在峭壁间翻腾。云团间立着两个身影,一黑一白,白色身影忽明忽暗,好似一不小心便会坠下云端。玉柔然赶到崖边,一眼便认出那白影正是白眉道人,而那黑影便应该是传言中似魔非魔的无极鬼母。玉柔然想要飞身上去,却被白天佑阻止了。
“公主,你不会驾云之术,这万丈深渊掉下去便是粉身碎骨啊!”白天佑拉着有些失控的玉柔然,也很期待将是一个怎样的结局。
“师父,师父……”玉柔然跪在崖边期待着白眉能回应自己,她只想知道他是否安然无恙。
此刻云端之上,白眉已受重伤,看见崖边的玉柔然,不禁顿首垂足,大呼冤孽。似乎他此刻并不想看到她。黑影从云端现身,看着白眉不禁开怀大笑,笑声中透着股凄凉和悲愤。
“映寒,她本不是我玄门之人,可否饶她一命。”白眉突然跪在无极鬼母身前哀求道。
“本尊曾发誓要你满门的血,她,岂能例外?”无极鬼母朝着崖边看去,目光中却闪出一缕不安。
“映寒,这一切都是你我的恩怨,为何非要造如此多的杀孽?今日老夫就把这条命给你。了结你我这几世恩仇。”白眉话音刚落,便迎上了无极鬼母的长剑。长剑贯通了心脉的那一瞬,无极鬼母尽然落下了一颗眼泪。
“我何尝想让你死,但是只有你死了才能解了我的心魔。”无极鬼母突然在云端痛苦的嘶嚎着,长剑抽离白眉道人的那一瞬,白眉从云端跌落,身体像花瓣一般飘摇而下,直至隐于云雾见再也看不到踪迹。
“师父……”玉柔然趴在崖边,眼睁睁的就这样看着白眉坠入了万丈悬崖。她已经哭不出声了,所有的悲痛化作了无声的抗争。她再次体会到了那生离死别的痛,只有无比的坚强与强大才能改变这命运。
“公主,白眉道人已死,我们快离开这里吧!无极门誓要血洗玄云殿,若要无极鬼母知晓你的存在,定不会放过你!”白天佑想要带玉柔然离开落子崖,因为他太过了解云端上黑袍人。
“已经晚了,玄门之人一个都不能留!”无极鬼母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崖边,一股魔气直袭而来。玉柔然举起了云漓剑,欲要做最后的殊死之战。
“白眉老鬼竟然把灵虚仙藤给了你,可见你在玄门地位定是非比寻常啊!”无极鬼母言语中带着几分嬉笑,掌中突然激起一股漩涡,迅雷之势便将玉柔然吸了过去。白天佑欲要出手,已是晚矣。
“站着别动,不然她这张倾国倾城的小脸就不见了!”无极鬼母警告着蠢蠢欲动的白天佑,一只手掐在了玉柔然的颈间。像是在欣赏一件宝物,细长的手指在玉柔然的脸上打着旋。
“要杀便杀,何必如此啰嗦!”玉柔然平静的闭上了眼睛,她早已不畏惧生死。
“哈哈……月姌公主不仅是美貌天下第一,即是这性子也是天下唯一的。只可惜入错了门下。”无极鬼母突然发力,想要掐死玉柔然。突然一道金光从玉柔然体内窜出,将无极鬼母震了出去。无极鬼母向后踉跄了几步,有些恐慌的望着玉柔然。
“冰魄神珠在你身上……”无极鬼母言语中带着几分怯懦,很是不可思议的盯着玉柔然。
玉柔然摸着颈间的珠子,知道又是它救了自己一命。只是可惜她还不能将它运用自如,只有在危机之时才能激发它的力量。白天佑看着眼前的变故,扔下一颗遁烟珠,上前拉起玉柔然便逃走了。等烟雾散去,无极鬼母已经找不到他们的行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