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日来的炎热天气,让整个丹阳城的居民苦不堪言。虽说每年的夏日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酷热难耐,但是今年的夏天,对于居住在长安街上的居民们来说,却又显得不同了几分。
长安街是丹阳城内有数的繁华街区,其间商店林立,若是往常自是行人络绎不绝,只是最近几日,却是行人忽然间便少了几分。偶有往来其间者,亦是紧捂着口鼻,匆匆而行。
赵有德是个买卖草药的小人物,常常来到这条街道上贩卖手里的货品,因为他最大的客户就是在这条街道上赫赫有名的萧府。只是这一连几日,萧府大宅都大门紧闭,他那积压在手里的药材眼看是越来越多,不由得更加着急了几分。
今日,他便早早地来到了长安街,在萧府大门外不远的一个茶水铺子里坐着,那双有些昏黄的老眼,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萧府的大门,整整盯了一个上午。
“我说老弟,你这是找这萧府有啥事儿吧?”卖茶水的老头提着茶壶给赵有德的茶杯里添了些水,并随口搭话道。
赵有德点头表示感谢,又望了眼萧府依然紧闭的大门,这才叹了口气说道:“不瞒您,我这糊口的生计,全赖着萧府的照顾。您瞧瞧,我这一篓子药草,再不出手,就得砸在手里了。”
老头看了看赵有德篓子里已经有些枯萎的草药,也是跟着叹了口气,道:“这大热天的,可不得把东西给晒坏了。这萧府连着好些天儿都没开过门,说句不好听的,你闻闻这味儿,恐怕是出了大事儿了。”
老头摇了摇头,又道:“我看你还是趁早去找别家卖吧,可别真给搁坏了。”
“您老是不知道,我这些药草有些特殊,别家我也去过,若是人家肯要,就算是亏点我也卖。可是别家连这些药草都不认识,又哪有人会买,我这也是实在憋的没有办法。”赵有德捧起茶杯喝了一口,总觉得心里苦涩,嘴里也不是个滋味儿。
“唉!都是不容易啊。”老头索性也拿过一个茶杯,给自个儿倒上了一杯。这天虽然热,按理说茶水铺子的生意自是不会差。可因为萧府的缘故,这些天除了这一个客人,就再没有其客人。
老头也知道这是他倒霉,恰好地段就选在了这儿。只是这苦又与谁说去,总想着这事儿也应该拖不了几天,总会有过去的时候。就算没有一个客人,他也不敢挂牌歇业。他这小铺子,哪怕一天不经营,每个月该交的租子也不会给你少一分,老头也只好忍耐着继续守着。
两个人就这么坐在桌前,各怀心事,却又都时不时地盯着萧府那依旧紧闭的大门。
萧府门外的行人虽然少了几分,并且人人都行色匆匆,但老头的铺子前今天依然没有多出一个客人。
就在两人百无聊赖地扯着闲话的时候,突然一声吱呀的声音传来,让神情有些困倦的两人都是精神为之一振。
赵有德满怀希望之色的望了过去,而老头则是眼神中带着些许莫名的惊恐。
萧府紧闭多日的大门,终于在这吱呀声中渐渐地开启了一道缝隙。不知为何,两人的神色均是不约而同有些紧张。尽管桌前还摆着两杯温热的茶水,但两人的嘴唇却是觉得有些发干。
一个脑袋从门内探了出来,警惕地左右望了望,又望向了正在路旁望着他的两个老头。似乎觉得没有什么危险,这才快步出了门来。
竟然是个小孩子?咦…我好像见过。
赵有德脑子里闪过一些片段,但是却又记得不是很清楚。只是看到这个小孩走出了萧府的大门后,便快步向着街道的一头走去。赵有德再也坐不住,立马站起身来,摸着钱袋子。
“快去吧,别耽搁了,回头再给我就行。”老头拍拍了赵有德的肩说道。
赵有德露出感激之色,顾不得多说什么,快速抓起了药篓子,便跟了上去。
“搞什么?都这么些天了,难道那些人还不死心?”萧一暗暗地瞥了一眼后面快步跟上来的老头,心里一凛,脚步不由得加快了几分,并朝着另一条僻静的小巷拐了过去。
赵有德看到那小孩突然间迈开步子跑了起来,一着急,也跟着跑了起来。
“哼!”萧一抄过了一根搁置在街旁的木棍,闪身躲在了街角。
啪!
萧一用力地挥出了木棍,却是失了准头。瞄准脑袋的一击,竟是击在了老人背在肩后的药篓子上。老人一个不稳,便仰躺着倒在了地上。只觉得脑袋有些发晕,背后也被顶的有些生疼,一想着药篓子里面的东西不知道被这一下给压坏了多少,更是肉疼的发不出声儿来。
“你是谁?”萧一神色有些疑惑,若真是那些人,怎么会如此脆弱。
不待萧一手中的木棍再次举起,老人连忙摆手说道:“别,别,小老儿就是一个贩药之人,可不是什么坏人。”
萧一仔细地将老人瞧了瞧,顿时也觉得有几分眼熟,似是在家中曾经见过,这才放下了手中木棍。只是眼中警惕之色不减,又道:“你为何要跟着我?”
“唉!”赵有德叹了口气说道,“小老儿平日里靠卖草药与萧府为生,这几日见萧府一直没个动静,这不,一瞧见公子便心头着急,冒冒失失的跟了上来。”
“只是我这草药…”赵有德看了看被自己压破的药篓子,里面的大半药草都受到了折损,不由得心痛的长吁短叹。
萧一细细地观察了一番老人的神色,看似不像作伪,略一犹豫,从怀里掏出了一锭银子,道:“老人家,你这些草药因我而损,这些你拿着,算是赔偿。至于萧家,你也不用再去了,想必你也猜得到原因。”
赵有德接过了银子,连连点头。
“记住,见到我的事情不要对任何人说,我想您老也不想惹上不必要的麻烦。”萧一沉声警告了一番后,便快速离开了原地。
望着少年离去的背影,赵有德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只是手里的银子,让他悬起了几天的心,终于踏实了些,至少一段时间的生活不用再发愁,至于今后,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老弟,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打听到什么了吗?”卖茶水的老头瞧见了正走过来的赵有德,便挥手说道。
赵有德摇了摇头,什么也没说,只是拿出了几块铜钱放在了桌上。
“兴许是那小家伙被吓坏了。”老头捋了捋胡须,指着萧府就在这片刻,便已完全敞开的大门说道,“这萧府果然是出了大事儿了,刚才有胆儿大的,进去瞧了瞧,你猜怎么着?”
不待赵有德开口,老头便又接着说道:“这萧府啊,上上下下满门都死啦!那场面,我是不敢去看,那进去看的小子,当场就被吓晕了过去。啧啧…我估计,就刚才跑了的那小孩儿,估计就是唯一活着的人儿了。”
“老哥,求你个事儿。”赵有德突然抬起了头,眼中闪过一丝犹豫后,望着老头说道。
“是那孩子的事儿?”看着赵有德那突然有些认真的神色,老头似乎也猜到了什么。
“看到这小孩子的事,还希望老哥你别再跟人说了去,我是怕…”
“我懂,放心吧,这事儿就当从未发生过。”
两人说罢,又忽地沉默了起来。
两人再次不约而同地盯向了萧府大门的方向,只是这时候,萧府除了依然散发着令人难以忍受的气味外,还有一股森然的寒气,令人在这炎炎夏日仍感到背脊发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