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导队出来的时候十七个人,现在就剩下陈英杰一个人了,这让他心里塞了满满的仇恨,一路上眼珠子都是红的,他要尽快赶到榆社县,找到县城里地下交通站的负责人刘老大。
1938年初的华北大平原上,鬼子的炮楼已经如北方的土豆一样,满地都是。
太原会战后,八路军开展的敌后战场逐渐成为抗日的主战场。
此时的华北大平原上鱼龙混杂,不但有二战区的晋绥军,小日本的特务机关,更有投降变节的伪军,地主武装势力,土匪势力,日本驻华北方面鬼子的正规作战部队。
陈英杰只有十九岁,本是天津一富足家庭出生,卢沟桥事变前在日本留学,日军全面侵华后,回国抗战,当时天津已经沦陷,父母也不知所踪。
陈英杰就跟着一群北平的大学生一路跑到延安,进入了延安抗大学习,学习一年后,跟随师部到五台地区展开敌后抗日根据地的开辟,1937年11月,晋察冀军区在五台区成立,宣告=建立晋察冀抗日根据地的开始。
军区选中陈英杰到榆社县开战敌后工作是有充分理由的,陈英杰有着日本留学的经历,关键时刻能蒙混过关,便于生存;更重要的是榆社县里面地下交通站已经在当地建立了成熟的地下交通网络。
榆社县地处华北平原太行山西麓,县域内群山环绕,给游击战提供了较好的地理条件。
陈英杰必须先找到榆社县的地下联络人员,否则,他自己到了韩庄,一个人都不认识,估计连基本的生存都难,尽管他在延安抗大里面学习将近有一年之久了,但对于他来说,没有一点的实践经验,这猛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还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到榆社县城门口的时候,陈英杰过去转了一圈后,发现站岗的四五名伪军对进城的人正在进行盘查,只好将身上的盒子炮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腰后面别着那把杀猪刀走了过去。
“嗨,站住,做什么的,过来接受检查。”门口站岗的伪军,手里分别拿着长枪,看到陈英杰想混过去,其中一名伪军走上来,直接一枪托砸在陈英杰的背上,砸了他一个趔趄。
“老总,你好好的怎么打人呢?我就是一杀猪的,过两天给几位老总送点猪肉来。”陈英杰强忍怒火,又担心伪军发现身后的杀猪刀,讨好地说道。
“打你,老子还要毙了你。”那位打人的伪军一边说,一边把枪顶在陈英杰身上,陈英杰见他没有拉枪栓,就知道这鸟人是吓唬自己,笑着说道:“我就是这附近村庄的,杀猪的。”
“哎,等一下,等一下,瞧你着细皮嫩肉的,像个学生娃娃,怎么会是杀猪的呢?以前没有见过你呀!”一个穿着日本大皮靴的高个子伪军走了过来,他怀疑地看着陈英杰,他正是伪军小班长李苍庆,由于满脸麻子,又贪婪,被当地村民叫做李苍蝇。
陈英杰看了看李苍蝇,从穿着打扮上可以看出,他应该是这些伪军的小头目,便摇了摇自己的口袋,里面一共两枚银元,就他妈一共两枚,哗啦哗啦地响着。
李苍蝇听见了银元的响声,贪婪的脸上立刻露出了一丝笑容。
陈英杰趁热打铁,凑到李苍蝇跟前说道:“长官,长官,爹妈生下来,就长成这样,这不也是是没有法子的事情,过两天,一定给您亲自送几斤猪肉。”
李苍蝇眼馋那口袋里的银元,转头对其他几名伪军说道:“大家想不想吃肉啊,都他娘的半个月没有吃过肉了。”
“想,我们现在都不知道肉是什么味道的了。”几名伪军异口同声地说道。
“想吃肉的话,还不赶快给老子放行。”李苍蝇吼叫道。
“放行,放行。”其他几名伪军笑着放陈英杰走了过去。
李苍蝇跟在他后面,疾走几步,拦在陈英杰前面,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笑着说道:“口袋里的硬货是不是要孝敬我了。”
“妈的,老子一共只有两枚。”陈英杰心里暗暗说道,他本想混过去,没有想到这伪军小班长竟然跟了上来,陈英杰只好拿出了一枚放在李苍蝇手心里。
“你小子敢耍老子,怎么只有一枚,你怎么这么抠门呢?”李苍蝇脸上有些发怒地说道。
“抢别人的东西,竟然还嫌别人抠门,这是他娘的什么道理?”陈英杰没有说出来,要是周围没有人,他真想一刀子捅死他。
“长官,你看,我一共有两枚,送你一枚,你总得给我留点吧。”陈英杰假装害怕地捂住了口袋。
李苍蝇忽然笑了起来,他围着陈英杰上下打量了几圈,小声说道:“你要不赶快给老子拿出来,老子就说你是这个,把你带到皇军宪兵队去。”他伸出手,在陈英杰面前晃了晃,那是一个八字,就是八路的意思。
陈英杰假装惊慌地握住他的手,把那个“八”字合拢起来说道:“长官,这可不能乱说,这可是要人命的,你想要拿去吧。”陈英杰说完,从口袋里掏出来另一枚银元抛在李苍蝇手里,头也不回地往县城里面走去。
刚走几步,又被李苍蝇追了上来,这次李苍蝇没有客气,直接把手伸进陈英杰口袋里,发现没有银元,哈哈笑着说道:“你小子还真没有骗老子,快点滚吧,记得过几天给老子送点猪肉来,否则,老子下次见到你非把你抓起来不可。”
这明显是看陈英杰是个书呆子,就可着劲地欺负他,伪军和汉奸比小鬼子好不到什么地方去。
陈英杰点了点头,心里暗暗骂了一句:“先让你得意几天吧,总有一天老子要一刀剐了你。”
陈英杰惦记着交通站接头的事情,他清楚地记得,交通站接头的刘老大是开药铺的,叫做刘老大药记。
陈英杰心里虽然不爽,但一想很快就能见到刘老大,就可以和韩庄村的组织取得联系,尽快开展敌后武装工作,这心里也就高兴了一点。
陈英杰很快就找到了刘老大药记,他站的远远的,并没有进去,因为他看到了刘老大药记门口站了两个鬼子兵,周围行人都躲得远远的。
很快,他就看见了刘老大鼻青脸肿地被两个鬼子兵带了出来,刘老大一脸的不屈,头抬得高高的。
一个交通站的破坏,意味着这里的组织可能已经遭到破坏。
果然,不大一会,从药店里走出来一个鬼子军曹,带着两个人走了出来,一个中国人叽哩哇啦对着日本人说着日语。
陈英杰听得明白,意思是说:“什么都没有发现,只发现了一张没有烧掉的纸上,写着:当归,土元,黄芩,地黄几个药品名,其余的都烧掉了。”
“太君,这就是交通站的名单。”另外一个人抢着凑上来说道,那翻译官立刻向鬼子翻译了这句话。
“吆西,仲桑良心大大地,你地归顺皇军,让我们抓获了两条大鱼。”鬼子军曹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刘老大看了一眼那位叫仲新奎的人,忽然挣脱了日本人,走到仲新奎面前,一拳打在他鼻子上,大骂道:“仲新奎,你个叛徒,武乡县的张新民也是你出卖的吧。”
鬼子兵没有想到刘老大突然来这么一招,立刻上去把刘老打拧了起来,但刘老大的一拳已经打断了仲新奎的鼻梁,血立刻顺着鼻孔留了下来。
“太总,肠壁了他,肠壁了他。”仲新奎鼻子被打断了,囔着鼻子说道。
“八格牙路,快点带仲桑去大日本军医处治疗,这条大鱼,要好好地审问,一定要把他们联络点一网打尽。”鬼子军曹让翻译带着仲新奎走了。
陈英杰的手忍不住握住了背后的杀猪刀,但此刻,他已经不敢再盲目冲动,上次,因为他擅自开枪,已经毁了一个教导队,这是血的教训。
鬼子军曹看了看刘老大用半生不熟的中国话笑着说道:“刘桑,你们中国人在乎的是气节和名誉,可惜,你即便不归顺我们,我们一样能够把你们全部消灭,看看我们的安排吧。”
鬼子军曹笑着拍了拍手,旁边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出来一个人,长相和刘老大长的竟然有几分相似,只是个子矮了一节,让陈英杰和刘老大全都愣住了。
“呵呵,这是我们从大日本帝国关东军特高课万里挑一,选出来的,藤田次郎。我们已经注意到你这个药铺一个多月了。”鬼子军曹笑着指了指藤田次郎。
刘老大一言不发,怒目而视,鬼子的特务机关也是煞费心机,尽然想出来这么毒的一招,可是,谁都没有注意到远处的陈英杰已经在决定除掉藤田次郎了。
陈英杰必须除掉藤田次郎,救出刘老大,不管这种想法能否实现。他决定等鬼子军曹走了,立刻走进药店,杀死藤田次郎,多一分钟就可能多一个同志被抓。
鬼子军曹很快带着刘老大走了,四个鬼子兵用刺刀顶着刘老大朝鬼子宪兵司令部走去,藤田次郎看了看周围没有人注意,迈步走进了刘老大药记。
交通站被破坏了,这里联络人也被抓了,陈英杰立刻就像没有根的草,不知道倒向什么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