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时候的CD也是,现在的CD也是,没一个正常的。”龙师傅来到了隔壁的“水泊梁山”吃着宵夜。因为这家宵夜店的店主总是去他的店里蹭茶喝,所以龙师傅偶尔也来这边蹭宵夜吃。今天中午的“水泊梁山”对外不开放,店里空空的,只有他们俩人举杯对饮,看着电视。
“我们这也下着大雨嘞。”廖师傅——也就是“水泊梁山”的店主说,“你不冷么?穿得这么单薄。”他走过去打开了暖气,时不时看向穿着唐装的龙师傅几眼。
今天的老龙很奇怪,一到他这店里就坐下打开了电视,换到四川卫视看新闻,闷闷地喝着酒。他除了之前那句话说CD不正常,就没说过别的话了,廖师傅想找话说都不理,气氛冷冰冰的。
“再来一瓶。”龙师傅把空酒瓶放在桌上,接过廖师傅递来的哈尔滨啤酒,顺手就打开了瓶盖,开始大口灌着。
“嗯?”龙师傅不解地问,“怎么变啤酒了?”
“哎哟老兄啊你可终于说话了!”廖师傅苦笑着说,“就算我喝了你的茶很贵,我还不起,但你也不能这么压榨我啊!我店里的二锅头已经全被你喝完了啊!”如他所言,桌上放着一大堆二锅头的空瓶子。
“哎哟,老惨了我的哥。”龙师傅看了看自己喝出来的空瓶子笑着说。他把啤酒放回了桌上,不知是不忍心再喝了还是不屑于喝啤酒。
“也不晓得你一个平时喝茶养生的人酒量怎么这么大,都喝了一箱二锅头了还不倒,脸都不红啊!”廖师傅挠着脑袋。
“因为有酒鬼帮我在旁边接着啊。”龙师傅打趣道,“让我办过丧事的人多了去了,有不少是酒鬼嘞。”
“你会招鬼?”廖师傅哈哈大笑,“别逗了,你不过就是个卖死人玩意儿的嘛。”
“嗯。”龙师傅似乎不想再多说了,掏出一把钥匙递给廖师傅,“去我店里,把左边墙壁上那堆纸钱搬开,把后面那坛酒搬过来。”
“你竟然还藏着这种好东西!”廖师傅双眼发亮,因为“坛”这个量词意味着酒的历史之悠久,口感之香醇,“你还喝能行吗?”
“叫你去你就去。”龙师傅把钥匙塞进了廖师傅手里,“我说过了有酒鬼帮我接着。我喝酒喝的是酒穿过喉咙的感觉,酒不会流到我自己肚子里。”他又推了一把廖师傅,示意他快去。
“别急啊。”廖师傅拿着钥匙慢悠悠地走着,在心里埋怨,怎么苦活都给他干了。他走到店门口又返头看了一眼正在认真看电视的龙师傅和桌上一大堆空空的二锅头瓶子,不禁心疼。
“看下次我把你宰回来。”廖师傅小声嘀咕着,忽然心里发麻。
如果那一堆瓶子不是二锅头,而是怡宝或农夫山泉呢?是个人喝那么多水也该去好几趟厕所吧!但是龙师傅竟然一直在看电视!
讲不死他真的会招鬼啊。廖师傅愣在原地,冷汗直流。
“快一点啊!我师兄等着呢!”龙师傅大声催着,“你以为一般的鬼能让我把那坛酒拿出来?”他有模有样地拍了拍身边的空气,仿佛真有人坐在那儿被他拍着肩膀一样。
“好好好。”廖师傅飞也似的跑向了隔壁。
“说实话,要是师兄真的在这就好了。”龙师傅看着电视,靠在桌上,又把一整瓶啤酒给喝了,“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其实,他是不会招鬼的,他就是个卖死人东西的,廖师傅说得一点也没错。他并没有从师父那里学到阴阳之理的真谛,可惜那个学到了的师兄已经与他阴阳两隔了,他空有一身好功夫也没人可以与之对打,真寂寞呀。
还没等他感慨完,廖师傅就抱着一坛酒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他把酒放在桌上,顺着气说:“没想到你竟然藏了那么多酒,亏我一直都以为你不喝酒。”
“以后我的酒窖永久对你开放了。”龙师傅揭开酒的盖子,“现在你还心疼你那十多瓶二锅头不?”他戏谑地问。
“不心疼了不心疼了。”廖师傅笑着端来两个瓷碗,他之前抱着酒坛的时候就已经被香得不行了,现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酒坛看。
“门你关好了吧。”龙师傅轻松地提起酒坛给两人满上了。
“关了关了,纸钱也帮你挡好了。”廖师傅说,“不过你的酒窖不用透气的吗?我进去差点没一口气憋死在里面嘞!”廖师傅回忆了一下之前发生过的事情,觉得好像问错话了。龙师傅很相信他才把钥匙交给了他。而且龙师傅之前说的是“把那坛酒拿过来”,但廖师傅搬开纸钱之后简直惊呆了。
纸钱后面何止藏了一坛酒啊!他刚搬开那堆纸钱就发现纸钱后面藏着一扇木门,推开木门一看,里面全是放得整整齐齐的酒坛,起码有百八十个。看样子龙师傅应该还是个酿酒的好手,廖师傅觉得自己问这问题显得有些愚蠢了。
“你不用管,这是酿酒之道。”龙师傅故弄玄虚地说。他翘着二郎腿,手里端着那碗酒,正聚精会神地看着四川卫视的新闻。
“难得见你来看新闻。”廖师傅喝着酒,也跟着他专心看新闻,“CD怕不是撞了什么邪,早上那么舒服的天气说下雨就下大暴雨了。”
“对啊。”龙师傅敷衍地答道。
CD的天气播完后就开始播城里的一些乐事了。电视屏幕上一对男女拥在一起,男生穿了校服,女孩穿的是粉色的睡衣,上面满是“小熊维尼和它的伙伴们”。两个人站在台上,底下围着大量的群众。
“现在的年轻人真会玩,谈个恋爱都还要上新闻。”廖师傅不禁感慨,回想起了自己青春年少的时候,“老龙啊,你找老婆了没有?”
“还没呢。”龙师傅对于这种八卦并不感兴趣,于是低下头去。
“这么大了还不找老婆?”廖师傅惊讶至极,“那你后半辈子怎么过?”
“我有钱,活不下去了再说吧。”龙师傅脸上洋溢着笑容,“我暂时还找不到合口味的女人,所以不想找。”
“那你得着急了,都这么大个人了,拖不了几年了。”廖师傅满脸担忧。
“你之前不是问我为什么关注CD吗?”龙师傅的声音忽然低沉下来,“我爱的人都死在了那里。我是在CD长大的,师兄也是。”
“哦,难怪。”廖师傅也低下了头,“那你节哀。”
“节你妈的哀啊!”龙师傅突然仰天大笑,“我现在不照样活得好好的吗?”他靠在桌上,将酒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放到一边,用衣袖擦干了嘴巴。但他突然看见了电视上巧合的一幕:
男孩死死地抱住女孩,双眼默默地流泪,在镜头中显得无助可怜。也许是因为泪水反射了霓虹灯,他的瞳孔里发出了天蓝色的光。
龙师傅突然暴跳而起,身上弥漫着不属于他的气息。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全身的肌肉有规律地绷紧着。他这个样子,连熟悉他的廖师傅也是第一次见,龙师傅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他用力地喘着气,就像是要准备发脾气砸东西了,廖师傅不清楚是什么使得他如此暴怒,便把酒坛报到一边,躲得远远的,电视里正在说物价上涨的原因。
“四川人的物价涨了你急啥?”廖师傅小声问。
“谁急了。”龙师傅回答道,把廖师傅没拿走的碗端起来一饮而尽,“只是我在新闻里看到了我的师侄而已。”
“就刚才那个男的?”廖师傅忽然又放松下来,师叔因为师侄早恋而暴跳如雷虽然是有些过了,但也只能证明龙师傅很负作为师叔的责任罢了。
“现在年轻人早恋很正常的啦,你要体谅体谅他们。”廖师傅走过来拍了拍龙师傅的肩膀,“和女孩子在一起待久了就这样,不会管规矩的。当年我爱上我老婆也是这样,跟着了魔似的,不听家里人的话,只想和她在一起。”
“我生气不是因为这个!”龙师傅推开廖师傅的手,“我没想到他竟然在CD!老廖啊,麻烦你帮我看几天店,我得去一趟CD!”
“好。”廖师傅知道龙师傅很担心自己的师侄也就没多问了,“但年轻人总得自己出去闯荡闯荡啊,你管得这么严他们怕是会不高兴的啊。”
“我不赶过去他可能会死在那里。”龙师傅冷冷地说。
“为什么啊?”廖师傅问,“难不成CD有黑帮在追杀他?”
“别管那么多了,”龙师傅说,“叫你帮我看店就别废话,愿意帮就帮,不愿意就拉倒。”他摘下钥匙,用力地拍在桌上。
“愿意愿意,我当然愿意。”廖师傅把钥匙拿过来串在裤腰带上,“不过CD那边天气异常,好像交通已经被封闭了,你怎么去啊?”
“我自己开车去。”龙师傅头也不回的走出了“水泊梁山”。
“你会开车?别逗了。你连老婆都没有你能有车?”廖师傅打趣地靠在门边上,望着走向远处的龙师傅,那个男人平时店里来了骑摩托的小哥都会两眼发光,盯着摩托看个不停,怎么可能会有自己的车呢?
龙师傅转身走进了不远处小区的地下车库,像是真的有车停在底下一样。
“我看你演到什么时候。”廖师傅吹着风,喝着酒。
大概十多分钟后,火红的法拉利599GTB从车库里“飞”了出来,飞速地打着转,瞬间掉过头来,从“水泊梁山”门前穿过,龙师傅一身黑衣,背上绑着两把日本刀。
“终于不穿唐装了。”廖师傅笑道,“等等,他怎么会有那么好的车!”
(——镜头转换分割线——)
“哎哟冻死人了。”江漫漫搓着手,颤抖着身子。她用被子裹住了自己,房间里的暖气温度也开到了最高。楚宇阳似乎也抵制不了这股寒冷,扯过半边被子裹住了自己。他俩只露出头,就好像床上放着两个大肉粽。
“冷……死……了……”楚宇阳的声音颤抖,他的眉头上还结了霜。
“你也会怕冷?”江漫漫哈哈大笑起来,“你平时不是很冷吗?”她一不小心打开了被子的一点缝,冰冷的空气抢着灌了进去,冻得她又把被子裹好。两人抖个不停,抖得圆形的床开始转动起来。也不清楚混沌用了什么高级操作,原本大暴雨下个不停,楚宇阳和江漫漫拿了房间里的伞准备去找她爸爸。但就当他们走到酒店门口刚撑起伞时,一滴滴的雨竟然变成了一颗颗冰珠。江漫漫因为服装问题被冻得连伞都拿不稳了,楚宇阳为了把她带回来也只能把伞放到一边,把她从“冰粒雨”中抱回了房间。所以江漫漫并没有楚宇阳那么冷,因为楚宇阳帮她挡住了大部分的冰粒。
“这不好笑吧。”楚宇阳冻得瑟瑟发抖,“早晓得不管你了。”
“别别别,我错了我认怂好吧。”江漫漫说,“估计那冰粒温度在零下好多度,不然也没有这么冷。”她把脑袋也缩进了被子。
“是个人也知道水的凝固点在零度以下好么。”楚宇阳也把脑袋缩进了被子,他实在是受不了这种寒冷了。如果没有猜错的话,冰粒温度应该在零下七十多度,他曾经在化学实验室里感受过这种温度,他的背已经被冰粒隔着衣服冻伤了。
“不知道爸爸他们怎么样了。”被子里黑漆漆的,江漫漫与楚宇阳靠得很近,她每一次讲话都会有一股暖流打在楚宇阳的头上。
“应该没我们惨。”楚宇阳感到自己眉上的霜已经化了,一滴水流了下来。“毕竟他们人多,而且应该也作了充分的准备。”
“什么鬼,怎么有水滴在我大腿上?”江漫漫说,“楚宇阳你想干嘛!”
“这种玩笑留到现在才开就没意思了。”楚宇阳冷冷地说,“之前那么多机会让你骂我流氓你都不说,现在说已经晚了。那滴水原来是我眉毛上的霜。”
“我知道,我只是想说点烂话炒热炒热气氛罢了。”江漫漫抱着楚宇阳说,“你这个人一点幽默感都没有,物理温度又低,精神温度也低,还不如死了算了。”
“要不是抱在一起暖和些我真想把你踹下去。”楚宇阳抱紧了江漫漫。
“你一边说着违心的话一边抱我抱得这么紧你好意思么。”江漫漫拍着楚宇阳的背,但她马上就停下了,因为楚宇阳的背部不像是皮肤,更像是一块坚冰。江漫漫似乎拍错了地儿,楚宇阳开始疯狂的咳嗽。
“诶诶诶你怎么了?”江漫漫不敢再去拍他的背,只能抱住他缓解他的颤抖,楚宇阳似乎是要把肺给咳出来了,什么话也讲不了。他想要摸出那两个阴阳球,可无论怎么努力也无法把手伸进口袋。
“你别这样啊,这我上哪给你找医生去。”江漫漫十分着急。
“你以为我想这样?”楚宇阳忽然停了下来,无力地靠在江漫漫的肩膀上。她只感到大腿一阵冰凉,血腥味充斥着整个被窝。她又感到脖子上不断有冰凉的刺痛感传来,楚宇阳的呼吸很缓慢。江漫漫摸到了那粘稠的冰凉的液体,她知道自己的过膝袜已经被染红了。
“你不要死了啊。”江漫漫也瘫软下来,两人只靠身体上的关节支撑着靠在一起,江漫漫把脸靠在楚宇阳脖子上,热泪不断涌出,“我才刚刚脱单啊,你就这么死了是几个意思啊!”江漫漫轻声说着,楚宇阳没有回答他。
她开始号啕大哭起来。
“哭什么啊。”楚宇阳说,“我死不了,至少在十二生肖全部死掉之前。”他的声音很虚弱,但至少还活着就是好事了。
“又欺骗我感情,”江漫漫埋怨,在他身上擦干了眼泪,“上次也是,这次也是,每次我哭得稀里哗啦了你就‘活’过来了,搞得好像我的眼泪不要钱似的。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她把手轻轻地放在了楚宇阳背上,那块皮肤还是冰冷的。江漫漫想用自己的体温来融化楚宇阳悲伤的冰。
“我也想好受一点啊。”楚宇阳说,“你来试试我的感受看看。”
“我想体验也体验不了啊。”江漫漫说,“先不管那么多了,暖和起来再说。”说着她脱下了楚宇阳的校服外套,放到被子外面。
“你干什么。”楚宇阳没有反抗的力气。
“脱了衣服抱在一起升温快一些啊,你不知道吗。”江漫漫说“也是,一看就知道你就没看过什么电视剧,想必是不知道这一点的。”
“电视剧里的手段你也信?”楚宇阳说,“我建议你去洗手间看看有没有热水吧,有的话用毛巾带一点过来,那个应该管用些。”
“嗯。”江漫漫轻轻地放下楚宇阳,帮他把被子盖好,把脑袋露在外面透气。外面的气温也因暖气升了上来了,只不过还是比被子里的冷。江漫漫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其实刚刚被子里的环境对她来说已经很难受了,但她一直坚持着没出来。有洁癖的她甚至忍下了楚宇阳将血吐在自己的袜子上。
江漫漫一路蹦跳着到了浴室,打开水龙头放热水,可不出她所料,水管早已冻住了,别说热水了,连冷水都放不出。她把两只过膝袜脱下来,把腿上的血迹擦干净后放到一边,又走了出去。
“没有热水。”她光着脚踩在羊毛地毯上走向楚宇阳。
“那算了吧。”楚宇阳的脸一点活气也没有,他的嘴唇一张一合,像是在说遗嘱,“你去休息吧,不用管我了,辛苦你了。”
“嗯。”江漫漫从床的一侧钻进了被子里,把头露在外面。
“我不是说了你不用管我了吗。”楚宇阳不解。
“我是来睡觉的。”江漫漫吐了吐舌头,“被子外面冷,床上舒服多了。”说着说着就抱着楚宇阳睡着了。楚宇阳能明显感受到背部传来的温暖,神经细胞竟然还没有坏死。江漫漫也许是在装睡吧,换谁抱块冰都睡不着啊。
“唉。”楚宇阳无奈地叹了口气,也闭上了眼睛。
(——镜头转换分割线——)
“吵什么吵!”吴犇呵斥杜杰伦道,“别坏了纪律,有序撤离。”
“雷电劈不死你的。”苏淳沉稳的声音响起,“你好歹也是一家之主啊,在同伴面前拿出点魄力来好么?”在教育这方面他向来做得很好。
黄奕熹关掉了对讲机,尽管这么做是对大家的极其不负责任,但他实在是不想再听下去了。江漫天已经打着伞走了,他一个人留在雨中思考着,他的确不能控制水,但水也控制不了他的火。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就会发现他被一个几乎透明的光圈包住了,光圈里的景象扭曲着,因为那里的温度很高。雨滴在这层领域的表面就“滋”的一声蒸发掉了,所以黄奕熹的身上和所站的地面上是干燥的,这也是他把江漫天叫走的理由。
如果这场雨是肖尊的见面礼的话,那混沌肯定已经发现他们了。礼物已经到了,那么送礼的人在哪儿呢?黄奕熹警惕地打量着周围,他很想知道第二份礼物将会是什么,成群的电侍或电兽?
或者,就是混沌它自己?
“这是继四千年以来,人类第二次进入肖域么?”诸葛浩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也许吧。”黄奕熹说,“你不要靠近我,不然会烫伤的。”
“看得出来。”两位家主眼中的光交相辉映,在雨中不断折射。
这时,雨忽然转变成了冰粒,所有人员均已撤回酒店内部,只剩黄奕熹和诸葛浩还在外面。冰粒的温度似乎很低,但还是冲不破黄奕熹的绝对高温。风刮得很猛,吹走了诸葛浩的伞。黄奕熹很迅速地让自己的领域张开一个口子,他跑向诸葛浩,在诸葛浩进来之后又关上了那个口子。为了防止他被烫伤,黄奕熹特意将领域加大了一些。
“谢谢。”诸葛浩向黄奕熹鞠了一躬。
“你今年多大了。”黄奕熹拉起诸葛浩,他们站在一起就像是兄弟。
“十八岁了。”诸葛浩眨着发着灰光的眼睛说。他和杜杰伦是一个年纪的,这么年轻的家主在历史上都是少有的,但诸葛浩配得上“家主”这两个字。
“你很优秀。”黄奕熹看着远处说,“也很柔和。”
“谢谢。”诸葛浩准备再次鞠躬却被黄奕熹拉住了。也许是他的礼节太不干脆了,黄奕熹是个干脆的人,黄家人似乎都是的。
“在我面前就别这么讲礼节了,太见怪了。”黄奕熹拍了拍他的肩膀,“没事别说谢谢,男人之间应该用行动来交流,真的想谢我就做出点实际的事情来还人情,也许就在你说‘谢谢’的时候,机会就没了。”
“所以你在这里眺望的是混沌吗?”诸葛浩问。
“是啊。我一直在纳闷它藏在哪。按理说它体型那么大应该很容易看见,但我却丝毫感受不到它。”黄奕熹说,“有没有可能它根本就不在这里,我们进来后它却出去了,把我们关在了这里?”
“没有多大可能性。”诸葛浩说,“首先它提前冲破封印为的就是回收苏家的电元素,它没有理由去对它毫无诱惑的CD,它应该会埋伏在这个CD里,准备对苏家人下手。这才是它想做的。”
“如果你是混沌,你会怎么做呢?”黄奕熹问。诸葛家的每一代家主都聪明绝顶,黄奕熹想知道诸葛浩的极限。
“我会先派电侍和电兽来骚乱敌人,自己趁机夺回力量。当然,首先我得知道敌人在哪,但如果我是混沌,我肯定能知道敌人在哪。”
黄奕熹拿出对讲机,刚接上苏淳的频道就只听见一阵噼里啪啦的电击声,然后他的对讲机没电了。“你的对讲机呢?”
“显然也没电了。”
“真如你所说啊,混沌手底下的军队比我们手底下的人蠢多了,但混沌比我们更像一个优秀的军事家。”黄奕熹说着,整个肖域中的电器都停止了工作。这绝不是苏淳的命令所致,因为苏淳不会蠢到把自己人的电也给断了。
之前他们没打开肖域的时候还是白天,城里并没有亮起多少霓虹灯。但他们打开肖域的“门”进来了之后就迎来了遮天蔽日的乌云,像是瞬间从白天变成了黑夜。而仿佛是因为混沌想迎接他们,全城的霓虹灯五光十色,照亮了整座城市。但现在霓虹灯突然全部关闭了,让人适应不过来。黄奕熹一挥手,之前包裹住他们的领域就消散了,因为冰粒雨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
“首先它选择扰乱我们的视线,那么它用的是潜入战术。暗色调的环境有利于电侍,电兽的隐藏。”诸葛浩睁大双眼,灰色的光变得很亮,“我们如果要用自备光源的话也必然会浪费体力。”
“所以我们已经处于了被动。如果我们用了自备光源它就不派军队来,等我们疲惫了再开战。如果我们不采用自备光源,那么就有很大几率被暗杀。”黄奕熹熄灭了瞳孔中的光,“对吧?”他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是的。”诸葛浩也熄灭了瞳孔中的光,看来他们选择了后者。
从全城的电都被抽走的那一刻起,苏家人已经自上而下都不能使用元素了。他们体内的元素不能外泄,贸然使用可能会被混沌瞬间吸走。他们的身份只是医生和电流控制者,他们无法输出任何电。这让黄奕熹很不爽,和苏淳在一起却没电可用,这是第一次。
“如果我们选择了在黑暗中作战会怎么样?”黄奕熹问。
“没必要。”诸葛浩笑着说,“接下来是黄家的主场了。”
“嗯?”黄奕熹十分不解,“何出此言?”他手中的大喇叭被诸葛浩夺过去,诸葛浩又叫了不远处那位苏家的人过来。
“麻烦你借我一些电。”诸葛浩说,“我需要使用喇叭。”
“可是家主不让我们使用元素。”那人戴着墨镜,脸部僵硬。
“听他的吧。”黄奕熹站在一旁,默默地看着诸葛浩。
“可是……”那人似乎十分固执于苏淳的命令,不愿动摇。
“没关系的。”诸葛浩说,“你能被苏家主带来这里想必也不简单。你只要做到我说的就不会出什么差错了。我待会儿会使用这个喇叭对酒店里的人喊话,但是这个喇叭没有电了。我需要你借我一些电,不需要太多,你只要控制电**密到恰好供这个喇叭工作就好了,混沌不会察觉到那么微量的元素的。你只要持续五秒就好了,应该不难吧。”
“我试试吧。”那人脸色抽动,“不过这个责任……”
“我来负。”黄奕熹亮出了自己的戒指,“你好好做事,不用顾虑。”
诸葛浩举起喇叭深吸了一口气,旁边的苏家精英双眼放出了金色的光做好了准备。诸葛浩对着酒店大喊:
“请大家火速从酒店内部撤离,顺便带上可以燃烧的东西!”诸葛浩喊得很大声,几乎挤出了肺里的所有空气。他倒在地上,呼呼地喘着气,诸葛家主向来不以体力著称,但他们的脑力无人能敌。站在旁边的苏家墨镜男看见诸葛浩这个样子连忙将他扶了起来,顺便熄灭了眼中的金光。
黄奕熹看着这个面目白净,富有书生气的年轻人,不禁由衷的在心里赞美他。诸葛浩的意思黄奕熹已经明白了,没有电火照明,那就用火光照明吧。诸葛浩考虑事情考虑得很周到,叫全体成员从酒店里撤出来是个明智的选择,空旷的广场远比错综复杂的酒店安全得多。而且诸葛浩要他们将酒店中可燃的东西带出来也很妙,肖域中的酒店不是现实中的酒店,就算全烧了也不用担心。如果是黄奕熹来安排这一切,首先想不到用火光照明就不说了,就算他想的到,以他的尿性估计会让林家人“捐献”燃料,同时拖累两家人。
没过多久,全体人员便全部撤到了广场上,黄家人分散在广场各处,每人管着一堆火,身边还放着不少燃料——被子、床单、木制家具。
“这下就不怕在黑暗中被偷袭了。”那个苏家的眼镜男说,“诸葛家主真厉害啊,临危不惧,稳如泰山。”他扶着诸葛浩,看向广场上的火堆。
“哪里哪里。”诸葛浩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想离开那人的搀扶,但那人却死死地抓住了诸葛浩的手臂不肯松开,笑得十分邪魅。
“早就觉得你有问题了。”诸葛浩说,“你一个人走在酒店外面那么显眼,除了我和黄家主就只有你在外面了,我想不怀疑都难啊。”
“那么诸葛家主,你现在想怎么办呢?”那人摘下墨镜,双眼瞳孔发出的金色的光比广场上所有火光加起来还亮,他体内的电元素,竟然比苏淳还多!旁边的黄奕熹早就看呆了眼,手紧紧地捏住扑克牌却不知该做什么。他的武力值的确是全场最高的,但他没有当事人那么镇定。
“你知道我为什么这么镇定吗?”诸葛浩淡淡地说,“混沌。”
“哦?你竟然猜出我的身份了?”混沌脱下苏家的黑风衣,露出了背上十二星阵的血红色的图案,“那我倒是更想知道你为什么这么淡定了。”
“因为我的元素啊。”诸葛浩笑着,“黄奕熹!”他大喊着黄奕熹的名字,喊完之后竟然化作一缕青烟消失了!的确,诸葛浩不至于会傻到发觉不对了之后什么措施都不采取,早在他感觉到除了自己和黄奕熹以外还有第三者在广场上时他就使用了“灵”元素,造出了自己的虚影,本体则隐藏在了人群中。
黄奕熹反应力很快,瞬间飞出了二十六张扑克,张张带火飞向混沌。混沌灵敏地躲开了二十五张扑克,但第二十六张扑克竟然直接穿过了他的身体。没错,那个黄奕熹也是虚影,黄奕熹手里的扑克也是虚影!等他刚刚反应过来的时候,真正的二十六张扑克已经全部送入了他的身体,鲜血淋漓。
“很久很久了。”混沌笑着吐出一口鲜血,“上次与泪殇的对决也是被这一招击败了,如今又被这一招耍了,诸葛家主,你成功引起了我的兴趣啊。”
“荣幸之至。”诸葛浩在不远处被诸葛家的人扶着,与混沌遥遥相望。电光火石间,混沌早已不在原地,黄奕熹的二十六张扑克掉在了地上,没人看见混沌去了哪,仿佛原地消失了。
“所以你必须得死啊!”半秒后,混沌出现在了诸葛浩面前,手里握着锋利的电刀往诸葛浩的心窝捅去。
“那可不能如你所愿了。”扶着诸葛浩的其中一人瞳孔中忽然亮起了棕色的光,另一人的瞳孔中亮起了黄色的光。杜杰伦瞬间在电刀与诸葛浩之间升起了一座小土墙,电刀刺在上面竟然纹丝不动。吴犇立马转身,给了混沌重重的一拳,想不到这个瘦下的“地中海”竟然能打出如此巨大的力道,混沌几乎是以直线飞着离开了诸葛浩。而吴家人似乎明白了家主的攻击,竟一人一拳不断接着力,混沌就像一个皮球被他们互相传着,最终飞出了广场。这时,坐在广场边缘的林家人与杜家人合力,升起了一座巨大的圆形土墙,围住了整个广场,土墙上面满是植被,使原本就十分坚固的土墙更加稳定,将混沌与他们隔离开来,让他们拥有喘息的时间。
“发现我之后立马做出了反应并制定了这套计划么?诸葛家主的实力真是惊人啊!”混沌又吐出一口血,飞也似的跑开了。但他忽然感到了一股强大的拉力将他抓了回去,力作用在他的皮带上。
“诸葛家主并不是提前制定了计划,他是随机应变,步步为营的。战场上那么多突发情况,想提前制定好计划几乎是不可能的。”王叶的双眼发出银光。
“那他怎么通知那么多人的?”混沌咆哮着解开皮带,扔到一边。
“那是因为有我们万家人啊。”万淇站在王叶身旁,眼睛发出紫色的光,“我们将每一个人的精神连在了一起,诸葛家主只需在心里念叨计划我们就都能听见了。”他们两人站在土墙外,显得有些势单力薄。
“就你们两个人也敢来拦我么?”混沌仰天大笑,“诸葛浩并没有你们说的那么聪明嘛,他低估我就是他的错了。”混沌说完,手中出现了两把电刃。
“看来你的智商没救了,”欧阳雨带领着欧阳家的人凭空出现了,人手一把M4,他们之前一直都用“光”来伪装自己,“到底是谁低估谁啊。”
“诸葛家主如果蠢到只派他俩来劫你的话母猪都能上树了。”上官雪与上官家的精英们也凭空出现了,他们站在土墙的影子里,也是人手一把M4.
震天的枪声响起,子弹正以“斤”为单位进入混沌的身体。一发弹匣打空后,他们全都停了下来,飞扬的尘土渐渐散去,里面只剩一滩肉泥和子弹了。
“这么简单就完事了?”万淇惊讶地问。
“先回去,我们听诸葛家主怎么说吧。”王叶掉头就往回走。
“诶你等等我啊!”万淇小跑追了上去。
广场上,十一位家主围在一起,坐成了一个圈,这是他们的“临时会议室”。
“首先我弄丢了楚家家主的戒指,我得挨罚。”黄奕熹低着头说。
“这不能怪你,能从你手里抢走戒指的想必也是怪物级别的,换作我们其他任何人也保不住戒指。你不必内疚。”吴犇缓缓说道。
“我很好奇今天诸葛家主的所作所为的原因,你能解释一下吗?”当时事发突然,江漫天没来得及赶到就结束了,只能听下属转述过程了。他的好奇也是所有家主的好奇,因为很多家主虽然在场但也没能弄明白发生了什么。
“是啊是啊,诸葛家主讲一讲吧。”自从看了诸葛浩的精彩表现之后,欧阳雨仿佛成了诸葛家主的小迷妹,少女心暴露无遗。坐在她旁边的上官雪满脸无奈,歪着眉毛用手肘捅了捅她,示意她注意分寸。
“当时按理说全员都接到了黄家家主的命令撤回了酒店,整个广场上只剩下我们俩人。而当我正想用电的时候身边也没有苏家的人,但远处混沌走着,显得太突兀,所以我便起了疑心,先和黄家家主隐藏起来用虚影试探一下。”
黄奕熹点点头,“在我还没反映过来的时候诸葛家主就已经做好了虚影并带我撤离到不远处隐藏起来了。”
“那么你是怎么看出来那个人就是混沌的呢?”苏淳问。
“因为他那双眼睛太过于刺眼了。”诸葛浩说,“我们所读到的历史已经真假难辨了,谁也没讲肖尊只会以动物的形态出现,我便作出了大胆的猜测。混沌的动作很快,他似乎已经学会了关于现代的一切了,甚至连各个家主的名字都知道。可惜他还没完全冲破封印,他背上那块十二星阵虽然颜色已经很淡了,但并没有消失,他还没有获得真正的力量。”
“难怪那么容易就打死了。”上官雪说。
“不,你们并没有打死他。”诸葛浩说,“肖尊的实质是元素的集合体,你们抹杀的只是他所附着的一位苏家的成员,他真实的肉体还在这个肖域里。”他看见苏淳的眼神后又补充:“救不回来了,节哀顺变吧。”
“嗯。”苏淳失落地回答。
“所以我们不能松懈啊”。黄奕熹说,“这是混沌送给我们的第二份见面礼,第一位牺牲者已经出现了,如果不好好防守住的话牺牲者只会越来越多!这场战斗还未停止,仅仅只是刚刚开始罢了。”
其实一直都有一件事让黄奕熹很是担忧,他不清楚混沌会让电侍和电兽作为第几份见面礼送过来,他只知道这份大礼送到将会血流成河,那时候没人会计较牺牲者的数目,每个人都无法在战斗中脱身。电侍究竟有多强,黄奕熹已经在苏淳家见识过了。
“放心吧。”诸葛浩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混沌还没完全恢复,电侍和电兽这么大规模的进攻招式他还使不出来。我们还有时间准备。”
“也就是说我们有一段时间可以休息了咯。”欧阳雨说完倒在地上,她之前一直紧绷着神经,现在能放松了自然也是很开心的,全无家主的模样。
“不,我们还不能好好休息。”林馨之前默默地听着他们讲话,现在终于想出了一点意见来发表,“我们必须赶在混沌之前,否则我们毫无胜算。我们必须赶在他完全恢复之前把他弄死在摇篮里。”
“休息这种事情可由不得我们说了算啊。”杜杰伦应和道。
“抓紧时间吧。”黄奕熹站了起来,先走了出去。他朝整个广场大喊着,声音洪亮而又中气十足:“诸位,三十分钟后我们将去寻找混沌的本体,请大家抓紧时间休息,以确保战斗的时候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好!”全体成员以整齐而又嘹亮的声音回应。
诸葛浩很佩服黄奕熹的声音。他尽全力加上喇叭吼出来的声音也没有黄奕熹的声音大,黄奕熹的声音很有感染力,这可能是黄家家主是整个十一大家族的“总家主”的原因之一吧,这是诸葛浩所远远不及的能力。
但与此同时,杜杰伦的脸色变得十分惊恐,就像见了鬼似的。
“怎么了?”万淇问,杜家家主的表情有够吓人的。
“他们来了。”杜杰伦紧张得有些语无伦次。
“谁来了?”万淇又追问道。
“电侍还是电兽呢?”王叶自言自语,显然他也听见脚步声了。当然,直接与大地连系在一起的杜杰伦才是最先感受到这股震动的。土墙和植被真是很好的掩体,挡住了他们与外界的联系。
鬼晓得电侍和电兽会从酒店里面冲出来!
(——镜头转换分割线——)
龙师傅已经连续驾驶四个小时了,要是被高速交警抓到查出来,加上他身后那两把管制刀具就够他受的了。可惜交警抓不到他,因为他的时速是二百七十公里每小时,交警连他的屁股都没看到就已经被甩开到无法回忆起刚刚超车的是个什么东西了。
“法拉利的油箱真的小到不能再小了。”龙师傅大吼着,这意味着他不得不去找加油站。他很想赶快到达CD,但法拉利再怎么快也快不过时间。他平复了自己的心态,忽然听见自己的肚子“咕咕”的叫了起来。也许找一个能吃饭能加油的服务站是个挺不错的提议。
正当他这么想的时候已经有一个这样的服务站出现在了他的眼中,但他开车开得太快了,服务站瞬间被甩过去好几百米。他皱了皱眉,一脚刹车滑又出百来米,他从容地换档,又是一脚油门,以九十公里的时速又倒车倒了回去。幸亏这个时候没人经过,不然一定会大骂疯子。
他精确地将车倒进了服务站,这个时候的车挺少的,可以让他在里面横冲直撞。他将车钥匙扔给了保养的工作人员,自己径直走上了二楼的餐厅。工作人员看着这个背着两把刀的豪车车主一脸愣,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才开始把车开去保养……
“把你们这儿最辣的菜给我来一份。”龙师傅对服务员说。
“听您这口音是北方的吧?我们建议您还是不要贸然尝试,毕竟这里是四川。”服务员说,“出事了我们负不起责。”
“你们是看不起我么?”龙师傅拍出两张毛爷爷,“顾客就是上帝你们知不知道?连上帝都看不起你还看得起谁?我就是一路开车过来不爽了想辣一辣爽一爽而已。”
“哦。”服务员小声答应了,因为他刚刚听见了最地道的四川话……
(——镜头转换分割线——)
CD的街道上空无一人,空中乌云密布。冰粒雨已经停下了,打印店里的A4纸在空中翻飞着。没有一盏灯是亮的,街道两边的建筑毫无活人的气息,像是一座空城。所有的店铺都向外界敞开了门,但没人光顾。
不清楚的人可能会怀疑自己进了一座假的城市。
但楚宇阳和江漫漫清楚这是肖域,所以并不觉得奇怪。他们俩人互相搀扶着走在街上,扶着噬血与嗜血。楚宇阳也是真的命大,那么严重的冻伤都没能让他死。现在他的背已经恢复了以往的温暖,但他的身子仍然很虚。他脸色苍白,一半的重力都被江漫漫分担了。江漫漫哈着热气,为了保暖她已经换回了那身被楚宇阳洗干净了的粉红色的睡衣,但冰粒雨带来的降温效果仍然没有消散。地上湿湿的,随便一脚都能踩到冰粒雨化作的水坑之中,冻得脚趾发麻,楚宇阳一不小心就摔在了地上。
“先去换身保暖的衣服吧……”江漫漫皱着眉头过去扶他起来,虽然地上的水很凉,但比起冰粒温度已经高了很多了。
“没事。”他推开江漫漫的手,“我差不多了,让我自己走吧,运动一下也好,活动活动身体。”这一次,他成功地扶着噬血站稳了。他的恢复能力真的很快,估计用不了多久就能跑了。
“那我不管你啦。”江漫漫飞快地跑进百货大楼,她只穿一件睡衣能撑到现在已经很不错了,这也是拜她那被元素强化过的身体所赐。百货大楼门前有一个很大的舞台,上面撒满了彩条,这就是楚宇阳和江漫漫第一次出现在CD的那家百货。楚宇阳忍着寒风,在舞台前站了一小会儿,仿佛是在沉思什么,直到江漫漫叫他他才回过神来,慢慢走向百货。
“快点!这里面有免费的热咖啡诶!”江漫漫在五楼招着手,向刚进入一楼的楚宇阳大喊。这橦百货大楼的结构十分简单,正中心是全空的,从一到六楼都能看见这个中空的区域。楚宇阳站在这个空旷中心,江漫漫从五楼喊他他很容易能听见,大楼里还回响着回声。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站在一口井的正中心。楼层之间由电动扶梯连接,东边的楼梯都是上升的,西边的楼梯是下降的,每一层卖的东西都不同:一楼卖的是珠宝这种奢侈品,二楼卖的是名牌男装,三楼是名牌女装。四楼是儿童乐园,卖的是童装,还有供小孩子玩乐的场地。五楼是美食街,六楼是电影院。楚宇阳站在电动扶梯上慢慢上楼。
五楼的江漫漫已经帮他打好了咖啡,坐在电梯旁的椅子上等着他上来。楚宇阳摸着橡胶履带,巨大的信息涌入他的大脑。他闭着眼睛,还能嗅见扶手上别人的味道。那是一个小孩吧,刚刚吃过一包口水鸡。楚宇阳小时候也喜欢吃口水鸡,即使师父经常告诫他要他不要吃这种食物,他还是要吃,并且总是躲着师父吃。其实口水鸡并不是那么好吃,也就是一种有着浓重花椒味和辣味的豆制品。楚宇阳虽然是在北方长大的,但他似乎继承了师父CD人的性子,几乎无辣不欢,很不符合北方干燥的天气。
后来口水鸡楚宇阳也不再吃了。小时候他爱吃口水鸡是因为师父不让他吃,躲着师父偷偷地吃也算是一种修行,他的师父很厉害,那双眼睛炯炯有神,楚宇阳没有办法瞒过他。于是“瞒得过师傅”就成了一个标准,一个楚宇阳追求的标准,达到标准就不再吃口水鸡了。
现在他的手上沾上了扶手上浓重的花椒油味,这让楚宇阳很难受。因为他答应过自己达到“那个标准”就不再吃口水鸡了。
他从心底里讨厌这股味道。现在无论他做什么师父都不会知道了,他现在可以轻轻松松地瞒过师父。讲道理他再也不会吃口水鸡了,但回忆如果对于楚宇阳来说是垃圾堆的话,那么此刻从垃圾堆里忽然冲出一只手来揪住了他的心。他睁开双眼,看看空空的商场,瞳孔里亮着淡淡的天蓝色的光。
也许平时这里人山人海,热闹非凡吧。可能会有已经订了婚的夫妻在一楼挑选戒指,有男孩独自在二楼为了自己的远行挑选服装,有女孩们手挽着手一齐在三楼看包包,有父亲带着儿子在四楼……
见鬼,怎么是在电玩厅里对飙极品飞车?
楚宇阳揉揉眼睛,他仿佛出现了幻觉,这橦大楼里除了他和江漫漫不应该有别人的。前三层都寂静得可怕,怎么第四层还会有一对父子?楚宇阳怀着疑问走向了那对父子,手中的噬血握得更紧了一些。他小心翼翼地踱着步子,不想打搅那对父子,可那对父子好像发现了他一样,就是不愿把脸露出来,不管楚宇阳绕道哪个方向去,他们都只向他展示背影。
那小男孩用手从已经开了封的口水鸡里拈出一块放在嘴中细细品味,沾着花椒油与口水的手擦也不擦继续握住了方向盘,聚精会神地开着车。看来之前电梯扶手上的味道也是他弄的。
楚宇阳警惕地躲在他们隔壁的房间里,生怕自己动作太大而吓坏了这对父子。也许他们是误入肖域的普通人吧,父亲为了安抚害怕的儿子而为他买了口水鸡,带他来打电玩放松。
但如鬼魅般的对话响起,每一个字都刺痛着楚宇阳的鼓膜,震得他心力交瘁,忍不住地抖动着……
“师父,我赢了!”小男孩骄傲地说着。
“你都已经赢得了师父了,你不怕了吧。”“师父”摸着他的脑袋。
“嗯,不怕了。”小男孩说,“那我们去买蛋糕吧。”
往事如幻灯片一样在他的脑海中闪过,楚宇阳抱着头蹲在地上,时不时用噬血疯狂地砸着墙壁,墙壁被砸出一个大洞来,而墙壁那边的“父子”却消失不见了。仿佛是某个人在跟楚宇阳开玩笑,所以他才能看见以前的师父和自己。他什么都记起来了,他生日那天,师父带他到街上去买蛋糕,但街上却空无一人。他师父为了让他不那么害怕特许他去街边的零食店里拿口水鸡吃,还带他来游戏厅里教他开飞车。只不过最后在蛋糕店还是碰到了元侍。其实楚宇阳来过CD,就在那一天生日,师父带他来CD过!
只不过师父的死对他的打击太大了,他忘了那一天罢了。
“楚宇阳?”江漫漫从五楼下来了,左手拿着一张必胜客的披萨,右手端着一杯热腾腾的星巴克咖啡,“再不过来吃的就凉了!”
“哦!”楚宇阳收起了自己那沮丧的表情,站起来整理了一下折皱的衣服,他不想让江漫漫看见那样的的自己,不然她肯定会唠叨个不停的。
“谢谢了。”他结果披萨和咖啡,又回到了那个游戏厅。
“你不趁热吃吗?”江漫漫疑惑地跟了过来。
“开一局吧。”楚宇阳把比萨和咖啡放在一边,用之前那两个人没带走的游戏币启动了两台机器。他那个方向盘上还残留着一股花椒油味,好像之前那两个人真的存在过,刚走没多久。
“开就开啊。”江漫漫眼睛一亮,“还有这种操作?”
“当然有。”楚宇阳面无表情,一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拿起一块披萨往嘴里送,他已经踩下了油门,蓝色的布加迪威航Super Sport已经瞬间提速到了一百多千米每小时,正在往两百多靠近。
“诶诶等等我啊!”江漫漫连忙跳上了驾驶座,秀气的宾利想要追上布加迪似乎很吃力。一投完币就自动选好了车,说明他们使用的是上一位玩家的设置。楚宇阳苦笑着,他顿时明白了自己当年为什么能赢了。
楚宇阳的披萨还没吃完,布加迪就已经到了终点。而江漫漫驾驶的宾利才刚刚开完全程的一半。她小心翼翼地握着方向盘,时速保持在六十左右,难怪那么慢。江漫漫见楚宇阳已经到了终点正在看着自己,一时心急,开始提速,可速度才刚刚提升到八十就总是撞在路边的树上,她又被迫将速度降了下来,因为再撞她就要车毁人亡了。至少也要开到终点吧!她在心里大喊。
“你是第一次玩这种游戏吗?”楚宇阳问。
“是的,啊!”江漫漫转过头去回答他,但再反过头来时她的车正往一根电线杆上撞,刹车也没用了,她“至少要到终点”的目标即将破灭。
“第一次也敢和我玩?”楚宇阳盯着她的屏幕,手搭在她的方向盘上一摆,便将宾利救回了正道,“把油门踩到底。”他仿佛是在下命令。
“这么帅气?”江漫漫索性就把双手从方向盘上放了下来为楚宇阳鼓掌,一脚油门踩到底,车速翻了好几番。但楚宇阳似乎在和她开玩笑,每次非等到要撞上去了才急转弯,刚开始会吓得江漫漫松开油门,但后来她似乎看穿了这一点,也就一直踩住油门没松过了
没过多久,一辆冒着烟的宾利就出现在了楚宇阳的屏幕中,它的耐久度只剩下百分之一,走起路来摇摇摆摆的。
“第一次开的这么好比我可强多了。”楚宇阳拿过咖啡,像豪杰喝酒一般将咖啡一饮而尽,“我第一次不但把自己车给撞坏了,还把旁边那人车也撞坏了。”
“是吧?”江漫漫捂着嘴咯咯笑着,不知道楚宇阳是故意逗她这么说的还是真的这么菜,总之这是她第一次被楚宇阳用语言逗笑,十分难得。
“那我岂不是好狠?”她慢慢缓下来说。
“嗯,走吧,去换身厚衣服去。”楚宇阳推着江漫漫起身走出游戏厅,他在她没发觉的时候偷偷投了五个币修好了那辆宾利。
“别急啊。”江漫漫似乎被楚宇阳碰到了痒痒肉,不停地扭着身子,“别推别推,我自己会走,唔哈哈哈哈……”终于她还是没能忍住笑了出来。
“好好好我不推。”楚宇阳把噬血收回了手心,他已经能好好走路了。江漫漫在空荡荡的楼层里蹦跳着,楚宇阳倒也希望如此,因为这样这层楼倒不会那么安静。江漫漫的拖鞋像两只小白兔,不断地在地上跳着,发出了“啪嗒啪嗒”的有规律的清脆拍打声。
但那响声没过多久就停下了,江漫漫站在海洋球池前发呆。
“怎么了?”楚宇阳连忙跑过去问。
“没什么。”江漫漫揉了揉眼睛,“我只是有些想要感慨而已。“她捡起一个海洋球放在手里玩着,那个蓝色的海洋球上还被某个顽皮的小孩子贴了一张比巴卜泡泡糖的贴纸,看着看着,她又把球扔了回去。
“小时候我总想来海洋球池玩,我想着那种脱了鞋躺在海洋球里的感觉就很开心。”她慢慢地说着,“但是从小我就被我爸妈要求学这学那的,一点用都没有,只能看着其他小孩子在海洋球里嬉戏打闹。后来我长大了,自由了,却已经不是在海洋球里翻滚的年纪了。可能这就是传说中的‘少女心’吧,我想去海洋球堆里躺着,但如果被其他人看见了会很丢脸的。后来慢慢的思想‘僵化’了,也就没这个念头了。”
“感觉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啊。”楚宇阳说。
“那是,我的故事可不比你少。”江漫漫眦着牙,“有时间我想给你好好讲讲我的故事,也想好好听听你的故事。”
“嗯。”楚宇阳默默地收回了放在江漫漫背后的手。他其实想把江漫漫一把推进去的。现在让江漫漫不敢脱掉拖鞋跳进去的理由也只有可能是楚宇阳了,所以楚宇阳才会想推她进去满足她的心愿。但江漫漫说的没错,那得等到“有时间”了再说,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去和大部队汇合。
“走吧。”江漫漫径直走向扶梯,头也不回,似乎决心满满。
“你去三楼,我去二楼,换好衣物就到一楼来集合吧。”楚宇阳也踏上了扶梯。电梯和外面的霓虹一样,没有电了,只能自己走。
“嗯。”江漫漫走到三楼一边说一边走向商场深处,“你小心点。”
“你也是。”见她已经不见了人影,楚宇阳直接翻身跨过电梯,稳稳地落在了二楼的地面上,他早就想活动活动筋骨了。楚宇阳飞速的在衣架中穿行着,他在上楼的时候就已经有了目标,现在他正向那套他师父说的“等你长大了再买给你”的那套衣服。现在楚宇阳已经长大了,他要穿着那套衣服去血刃肖尊。也许因为他太急了,打翻了好几排衣架。
到了,JackWolfskin。楚宇阳利索地换上一套蓝色的登山装,把自己破烂不堪的校服、衬衫和裤子留在了原地。另外既然来都来了,他也就去Nike换了双袜子和鞋子。登山装应该是当前最好的选择,如果混沌使肖域降温了,登山装可以保暖;如果热了可以把衣服里的绒毛内胆取掉。而且这件衣服材质很好,不像是很容易割破的。
“我建议你穿西装。”一个声音从某个衣架后响起,以那个声音的来源地和楚宇阳为中心,整个世界都开始黑白化,静止化。
“你那身衣服不适合参加葬礼。”馍馍从衣架上拿了一套Zegna意大利男款西装走了过来,笑容中藏着些说不出的意味,“每个男人都得有一套好西装啊。哦,对了,还得有上百条好领带。”馍馍说着说着,又跑去扯了一把领带过来。
“你来干什么?”楚宇阳问,“我现在不需要西装。”
“好好好,你是大佬,你说是啥就是啥。”馍馍把西装和领带往旁边一扔,站得远远的跟楚宇阳说,“我来就是向你请个假的。”
“请假?”楚宇阳问,“我又不是你上司你向我请什么假?”
“从我们结盟的那一天起你就是我的上司了。”馍馍慢慢走过来,但始终保持着距离,“既然结盟了,我们的联盟应该得有个老大。我这个人比较怂,只习惯被别人管,所以你是我的上司了。”
“老板好!”说完他向楚宇阳鞠了一躬,还真像个勤奋努力爱老板的好员工。馍馍的身高并不高,所以他的领带拖到了地上。
“好好好你的假我批了,你走吧。”楚宇阳挥了挥手。
“嗯,谢谢老板!”馍馍笑得贼精贼精的,“静风答应跟我约会了,所以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你可能见不到我了。”
“嗯,我知道了,你快走吧。”楚宇阳有些不耐烦,朝他大声喊道。
“但是我得先向你汇报啊。”馍馍说,“好歹你也是个有妹子的人了,也不必怕我秀恩爱了吧。当然我接下来要讲的可是大事。”馍馍迅速跑到楚宇阳跟前,抬起楚宇阳的左手将一个淡蓝色的戒指塞进了他的手里。“这个戒指里含有大量的风元素,你可以在必要的时候把它拿出来用。当然,不要总是戴在手上,所谓物极必反,你不一定能驾驭得了。看尺寸就能明白的事,也不用我强调要戴在左手大拇指上了吧。”
“知道了,没事退朝。”楚宇阳把戒指塞进口袋。
“还有一件事!”馍馍竖起一根食指说,“想要杀死混沌必须得借用一些神奇的方法。”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淡蓝色的馒头,“吃了它你就能学会如何将元素融入武器,绝世秘籍,不可多得啊。”随即他又掏出一张纸条递给楚宇阳,“这是你师父以前的家,钥匙藏在馒头里,去那里拿点装备吧,一根噬血是打不了天下的。”
楚宇阳忽然眼前一亮,接过纸条和馒头:“谢了。”
“没什么好谢的。你发工资我办事,我们是正当的利益关系,还有,看在我这么给力的情况下你给我批个带薪假吧!”馍馍抱住楚宇阳的大腿。
“工资不可能是普通的钱吧……”楚宇阳问,“毕竟你活了那么久,对人民币想必也不感兴趣了,你想要工资可以,首先我得知道工资是啥。”
“对啊,谈钱伤感情,我最讨厌的就是钱了,我肯定不会要那种低俗的东西啦。”馍馍眨着眼睛,“看在我和你师父关系那么好的份上我就卖你个便宜,等到十二肖尊都扑街了再谈工资的事吧。工资先保密,如果到时候你听了工资是啥之后不想给也可以不用给的。”
“哦,那我岂不是黄鹤了?”楚宇阳问,“听起来不错。”
“但是我赌你会如期下发工资的。”馍馍笑着化作一地面粉飘走了,整个商场又恢复了原来的色彩,楚宇阳哼着歌直接从二楼跳到了一楼。百货商场的楼层很高,一般有五米高,但楚宇阳落地的时候从脚尖开始受力,腿部群细肌肉分工鲜明,在瞬间将力分散开来,使他毫发未损。他一口咬掉大半个馒头,把馒头里那把钥匙拿出来后他又吃掉了剩下那半个。不同的感觉瞬间在他的脑海里烙下刻印,他变得对风元素十分熟悉。
“我来了,我来了。”江漫漫从电梯上慢慢走下来,“没让你久等吧。”她蹬着带毛的短靴,穿着黑色的紧身裤,白色的衬衫和肉色的风衣,“我第一次挑衣服穿,在家都是一套一套放好的,好看不?”
“我们待会儿又不是去旅游的,打起来方便不?”楚宇阳满脸黑线。
“我只负责养眼,打打杀杀这种事情肯定要交给你啦。”江漫漫在楚宇阳手上拍了一下,嗜血的涂鸦转移到了楚宇阳手上。
“好咯,”楚宇阳说,“那我吃点亏咯。”
“走吧。”江漫漫搂过楚宇阳的手。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