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绾这一次很争气没有生病。
起床或者说不是起床只是开门而已,因为她整夜没睡。她打开门,听见外面喧喧扰扰的声音便出去,看原是有人拉着板车过来了。
她走近一看车上放的是蔷薇枝条,略微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转身回了屋子。只在屋头拿了本书看着却也发现这书和他有关系,便放下了书,又捉起了笔却发现笔也和他有关系,又扔了笔,斜支着头在榻上假寐。
不知多久她听见了卫容的声音,睁眼看来,卫容已经站在了她面前。
“初心,朕不知道,朕不知道你昨夜会去的。”他本来一听说东西被剪了就打算再过几日稳定之后就去捡起来的,他沉痛愧疚地看着她。
赵绾一如既往温婉勾了勾嘴角,不过这次却不是调笑他而是捉着卫容的手握着,恳求道:“皇上,送我出宫吧,我等不及了。”等不了他选新妃了,这一切都告诉她她不能再等了。
卫容猛地抽回了手,仿佛一根冰凌戳进了他的心窝子,疼得他手足无措起来,只能冷硬道:“初心,你说什么朕都答应,只有这个不可以。”
赵绾起身走到梳妆台便拉开了匣子,从里面取出一个红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盒子,取出里面的碧绿无纹玉簪。
“你要干什么?”卫容抱着她捉着她的手:“别摔,朕舍不得。”
她笑了笑道:“不摔。”然后从指头上也取下了他送的戒子。
“皇上还是收回去吧,一定有人更需要它。”说着就将东西放在了梳妆台上。
“朕送出来的东西就不收回去。”他抱着她有些执拗。
那时圆房也是他那般执拗,结果她万分心疼他,她却不想再中他的计了。“皇上,皇后她很好……”她挣脱他的怀抱,笑得温柔瞧着他:“我想走了,这段时日江南那边的景色很好,我想去看看。”
卫容怔了一怔,又柔和笑了笑:“过些时日朕得了空闲就带你去江南就是了,犯不着说什么离开的话。”
赵绾摇了摇头道:“我是真的想走。其实,昨年年节我就想离开,只是我妹妹被晋王爷拘着,我没有办法,他又逼我取悦你,我才和你合好的。”又是抬手拂上卫容的脸颊:“后来我妹妹死了,我又想着你想要权,干脆就再帮你一把,横竖就是一条命。没想到自己活了下来,本来说是打算等你选新妃的时候再同你请辞的,现在看来时间要提前了。”她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来,再也忍受不了这种境况了。
一阵默然,卫容将她搂在怀里:“你在气朕骗你是吗?气朕冷落了你?“又笑了笑有些发苦:“朕知道,你在这些事情上最小性儿了。”捂着她后背的手又紧了一紧:“别担忧,再忍几年,忍几年徐家倒了就什么都好了。”
赵绾反搂着他温柔冷静与他的激动对比强烈:“昨夜到今晨都还气着,不过你来了我就不气了。我不是气你骗我,只是我不想跟你吃这样的苦。你不喜欢我也毁了我和你的一切,你喜欢我也毁了我和你的一切。你看看你这些时日所做的那些事情,哪一件是不够我伤心难过的?”
卫容双眸深潭乱得不成样子,仿佛眼前女子的面容又稚嫩起来:“喜欢朕吗?”
赵绾点头,笑道:“喜欢啊,不知道怎么会喜欢到这种地步。便是我最憎恶的欺骗,我也可以轻而易举原谅。我从不追问你喜欢还是不喜欢我,那些都不重要,因为我喜欢你。只是……心尖上的人是不能分给别人的。”她又轻笑出声,仿佛是和他谈心之时说道什么好笑的地方。
“朕知道你想要什么,可是朕是皇帝。”卫容细细瞧着她,一片温柔。他本就从一开始就知道她要什么,只是没想到她可以坚持到现在。
赵绾道:“你是皇帝,所以我想留下来陪你到新妃进宫。可是……这样看来我留下来也没什么用,不管是你自己毁了那些东西还是皇后毁了那些东西,都让我更明白我的抉择是对的,不过是让我更快些离开罢了。”
卫容不再言语,他见过她坚持的样子,就是现在这样,她一旦决定事情不会大吼不会大叫反而会温柔冷静。
“我不做君王,不享受天下人的臣服,不需要忍受。我不过是个女人,所期盼也不过就是心头男人的疼爱而已。你只给的起宠爱,给不起疼爱。”赵绾给他冷静地讲诉着这些心头的想法。
卫容瞧着她,却想起了那人的话----她和其他人不一样,跟很多人都不般配,尤其是你这种人。纵然她喜欢了你,她还是知道自己要什么,绝对不会委屈自己低贱自己。所谓的骄傲,便是这种埋在柔软下的刚强!
这就是骄傲!卫容第一次怒及自己,心中波荡!这个女人要走了,她走得太快了他还来不及让她怀上孩子留住她。明明该怀上了的,明明已经那么好了!他伸手拂向桌上的茶盏却又忽然停住了,他什么时候需要发这种火来恫吓她了?
卫容收回了手,握着她的手在手掌中,用温暖将她包裹住:“你等着朕,朕一定会圆满。”说完就抬步出去了。
赵绾看着他的背影摇了摇头,想来是他又要去皇后那里了,他从来就不能给她什么圆满,只是能做到勾#引她罢了。
夜里风有些大雨也有些猛,赵绾揉着额角希望自己今夜能够好好入睡。
忽然门被推开,赵绾披着衣服去看。卫容抱着个大箱子放在地上。她走近他去,借着弱光看见他一身透湿,脸上都是泥渣滓。
“初心,朕捡回来了!朕说了能圆满的!”卫容欣喜打开箱子给赵绾看,里面正是还裹着泥渣滓的碎瓷片,整整一大箱子全是。
赵绾瞥眼看见了他的手,手上血和着泥。她愣了许久,猜出来他是用手指去刨出来的,她一把环住他的腰:“你是傻子么?不知等明天再弄么?”
卫容在身上擦了擦手才拂着她的发丝柔声道:“没关系,就算夜里朕也看得见。”
赵绾喉咙有些哽塞:“胡说,谁在夜里还看得见?”
卫容仰着她的头,鼻息落在她的唇,上柔声细语:“你给朕的,朕一样都不会扔。你若是心疼朕,就给朕一个圆满……”
赵绾一听“圆满”二字,当即明白了,他是想证明他是心疼她的,希望她能改变主意留下来。
“你的圆满就是好好做一个皇帝,跟我再不相见。”赵绾略微有些咬唇,看着他有些心虚。
卫容一愣也猛然觉得这才是被刺伤,哐当一声,那红木雕花门被狠狠关住。
赵绾吓得缩了一下肩膀,朝后退了一步,又见他手指上鲜血冒出,便道:“先治手吧,明儿再说。”抬手去拉他的手,看了看,那手的指甲处漆黑一片,指肉又被划的稀烂,顿时也是一阵心疼,要去开门唤太医。
只是还没来得及开门,她的手便被他狠狠捏住了。
“你说的和朕一辈子就是这样的吗?”风雨之下,他的眼光凌厉骇人,就像一头雨夜淋湿发狠地狼。
赵绾张了张嘴:“我……”说不出口,她没想到她的一辈子可以这么长,这件事上她食言了。
卫容见她哑口无言,恨声道:“你的后半辈子是朕给你延长的,你现在说拿走就拿走!但凡朕活着一天,你就别想把那一辈子拿走,一天一刻也不许拿走,它是朕的不是你的。”
赵绾捏了捏拳头,只有这个是她还不了他的:“你要我怎么办?”
卫容冷声道:“留下来慢慢还。”赵绾眼眸一颤,伸手去摆脱他,只去打开门让太医先来看他的伤,她不想同他商议这种事情。
“不愿意?你走不了,朕不会让你离开。”卫容将她裹在怀里,他湿嗒嗒的衣服上的水浸过她单薄的内衣,让她也被冰凉地一抖。她想着他穿着这湿衣服已经很长时间了,抬手拂上了他被雨淋湿后贴在额上的头发:“先治了手,明日再说吧。”
卫容见她柔和下来,伸手握住她的手,也缓和了下来,笑道:“不想见太医,明日再说。”
夜,激烈而缠绵。
赵绾被折腾得很厉害,只翻过身背对着他。卫容将头埋在她的发间:“你走不了,朕不会让你离开,我们还会有好多孩子。”赵绾没有说话,只是捉着被子将头埋在锦被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