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带着斗笠的公公急忙上前行礼。
赵绾憋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显得平静:“谁让你们挖的?”
公公答道:“皇后娘娘说这院子要腾出来给新妃,就让把原来的一切除了去。”
她定了定气,又是徐如月,又是她!她伸手捡起一枝满是泥泞的花枝道:“皇上说什么了?这是皇上让种在这里的。”
公公答道:“昨儿皇上允了的。”
她手中花枝一颤,泥点子都落在她的衣摆上,她看着泥点略微皱了皱眉头,想不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她和皇权的抵触已经开始了。
她扔了花枝,回头看着庄贵人脸上那盖不住的笑意,这大概就是眼前这个女人的用意吧!
九儿急忙拿着帕子给她擦着手指。她温和笑了笑道:“先去看红薯吧,本宫念它得很,莫要再耗下去了。”
说完她就抬脚出去了,一切像是没发生过,还是那么清风和煦。只是她还没有走到猎场就见简平伞也没打慌了头脑地冲了过来。
赵绾微微有些皱眉:“什么事情,慌成这样!”
“主子,红薯的左前爪被人打伤了,这时候正趴在猎场里谁也不敢靠近,说是谁近身它就朝谁龇牙。”
赵绾眼眸一颤,加快了脚步朝猎场走去,边走边问:“有多严重?”简平答道:“不知道,只知道它不许太医看。”赵绾闭了闭眼,脚下的步子更快了。
赵绾才入了猎场,在兽监外面就看见红薯一身全是泥水泱泱地趴在地上,左爪子摆在面前也染上泥水红黄红黄的,原本灰白的毛这时候看来肮脏一片,哪里还有一点威风凌凌的样子。
她凝了眉毛,指着兽监铁栏吩咐道:“打开。”管理的侍卫看着赵绾面有难色犹豫道:“娘娘,这狗有些不认人。”赵绾低低吸了一口气道:“本宫让你打开。”
侍卫左右看了看却发现没人的地位比赵赵绾高,正是暗自着急。赵绾低喝道:“犹豫什么?本宫让你打开,出了什么事本宫一力承担。”
侍卫这才抽出钥匙打开门上的大锁。赵绾将伞收好递给了身后的平沙,自己朝里面走去。九儿一把拉住赵绾:“主子,别去。”赵绾甩了甩九儿的手道:“它是我养着的。”顺道又向侍卫伸手:“给我匕首。”
简平一惊就要跪下:“主子,别杀。”
赵绾一偏头喝他:“谁说本宫要杀它,它要是敢咬本宫本宫才会动手。”说着就从侍卫手里夺过匕首卡在腰上进了门去。
九儿和身后一大群人就要跟着过来,赵绾吩咐道:“相熟的人一个人就可以了,多了惊着它。”
九儿便退了跟着赵绾的人,她自认为会一些拳脚功夫,必要时候护着赵绾也是好的。
她进了猎场,这时候猎场里面泥水汤汤,她碍于木屐鞋子不好走动便脱了鞋袜赤脚踩在泥泞里面。
赵绾小心翼翼靠近红薯,红薯看着她来对她龇牙凶相毕现。
九儿吓得就要动手,赵绾一手拦住了九儿将手里的匕首递给了她:“若有异变你来,我不能拿刀它会怕。”
赵绾慢慢靠近着它唤道:“红薯,是我,几日不见你就不认识了。”她向它伸了伸手哄到:“小愣子,小愣子不认识我了吗?”
红薯朝她又开始龇牙咧嘴。
她还是伸手哄红薯:“我在这里没人敢动你,你先养好伤好不好?”红薯龇牙咧嘴始终不见咬她也不见温和。
她咬了咬牙,一把将红薯搂在怀里,红薯有些挣扎要张嘴咬她。她捋着它脖子上的毛:“小愣子乖,我带你回去。”
红薯忽然呜呜两声而将头埋在她的怀里。
九儿的刀快要刺过去又收住了。
赵绾松了一口气,抱着红薯半趴在地上哄到:“红薯乖,不咬人,咱们就去治伤。”
红薯伸着脖子在她脖子上蹭了两下。
那些站在猎场外面人也松了一口气,陆陆续续就有人进去将红薯抬了出来。
赵绾站在猎场里,一身泥水从脚底一直延伸到头顶连带雪白的一张脸上也是泥水,不过,她的神色却悠然仿佛刚刚那惊心动魄的一场不是她参与的一般。
她缓慢提着自己的袜子穿上木屐鞋接过平沙手里的伞出了门后又缓缓撑开打在头顶,亦步亦趋走在石板上敲击出令人心安的清脆。
庄贵人连忙过来要扶赵绾,赵绾摆了摆手道:“今儿事情多了,恐怕不能招待妹妹了。”庄贵人自然听懂了赵绾话里的意思,也就只好尴尬告退了。
不过赵绾带着这一身湿并没有直接回去,而是去了乾元殿。九儿劝阻她先回去,她只摆了摆手。她只是想看看那个男人是不是在那里!只是想确定她是不是真的一点儿赢的把握也没有了!
到了门口,她没有收伞看着乾元殿门口站着的不是萧云,她一瞬便明白了,只是淡淡勾勒着嘴角。一个转身,她扔了伞展了展袖子那模样像是一只被雨打湿羽毛的大鸟,只待水露一干便可乘风飞行。
九儿连忙去捡伞要去给她撑着,她却不管身后之事只是微笑着缓步长生殿走着。
卫容正坐在景和宫中,手里拿了本折子看着。徐如月也坐在一旁,磕着瓜子儿,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卫容说着话儿,也正是乐得眉开眼笑的。
江碧华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凑在徐如月耳边说了两句话。徐如月抬眼看了眼卫容,笑着吩咐道:“既是有急事着皇上,便让他进来就是了。”
那太监跑了过来,正是简平,弯下了腰,道:“方才宸妃娘娘去了猎场,险些让那头受伤的半狼给咬了。”
卫容凝了一下眉,笔尖顿了一下又继续批着折子,只问道:“就这事儿吗?伤着了没有?”
“看架势是没有……”简平又瞧了瞧卫容。
卫容只吩咐道:“回去吧,没受伤算不得什么大事儿。如此……今儿夜里朕会去瞧瞧。”
又是忙忙碌碌一下午,赵绾有些受寒便喝了些姜汤,还请了宋林来把脉幸而没什么大碍。红薯也被抬到它的床旁,到了夜里赵绾吃了些饭食便摸着红薯的脖子逗他。
简平见了赵绾的模样也不敢把今日在景和宫的事情说出来,只说是皇上今儿晚上要来。
赵绾捉着红薯的爪子看了看,听太医说它的伤有些重,只怕再晚些这腿就废了,还好她去得早了些:“你去景和宫了?又没伤着,去那里干什么?”
红薯鼓着眼睛看她,好像有些为今天朝她龇牙的事情难过。
简平登时觉得恨铁不成钢,皇上也说没伤着算不得大事儿,这人也这么说自己,可叫他怎么说啊!
赵绾摸了摸红薯被洗得干干净净的毛笑道:“别闷着了,我不怪你。”
又是逗了许久的狗,赵绾便命人将狗抬出去了,自己吹了灯烛到床榻上歇着了。
推门声响起,赵绾也披着衣服起身坐着,正掀开帐子准备下床,一个拥抱急促将她拥在怀里。
“对不起,朕来晚了。”卫容粗重的喘息在她耳边很重,将她抱得很紧,恨不得将他化作心头血。
现在皇宫里传遍了她是怎么安慰那头半狼的,那时他听得心惊肉跳。
她反搂着他的腰温声道:“确实是晚上了。”
卫容又将她搂紧了一分,这人还跟他讲笑话!他低头拂上她的脸,厚重的气息喷在她的脸上:“蔷薇也好,红薯也好都会没事的,再不会有事了。明儿朕就让人再从天目山挖回来,就种在这长生殿,让它围着宫殿。”
她敛了眉角笑道:“我知道,不着急,近日懒得很,弄回来我也不想养。”
卫容一僵,他就是她所说的心上长了百八十个眼子,哪里能不知道她这话是不想多留在皇宫里一丝的意思?
不过他只是笑了笑道:“没关系,就让宫女太监们照料着,等你想照料了就照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