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容,谢谢你把一个深爱我的男人带来过我身边。”赵绾捏着衣角,有些真诚的感激。她又偏过脸看着轻巧飞舞的白雪,神色渺渺,像是要和这一片茫茫融成一团。
卫容一凝默,记得她说过当他不再是卫雅鸾的时候她就不痴缠,心头一念,看来卫阳那边她已经办妥了。他也同她一起看着广袤白雪笑得暖和,让一团清冷白就像是棉褥子一般温和起来。
他问道:“什么时候知道的?”
赵绾笑道:“你说骗我吗?一开始就知道了。从入宫开始我就千方百计小心翼翼地避开你,可是你总能不放过我,不管我是冷淡还是热烈,你都仿佛很迷恋我。你……什么女人没见过,我为什么能无缘无故得到你的宠爱?”
她伸着手指接了一粒雪花在指间,在她的心头他从来不是一个好男人甚至与她初衷所恋的君子形象相去甚远,可是她还是禁不住他的诱惑喜欢了他。
“或许是父亲,或许是晋王,他们对我的告诫让我总觉得你心机深沉。有人说你懦弱,有人说你狠毒,可是我却又看见了隐忍。你从来不怕我发现你骗我,因为你知道即便我知道你骗我我也会喜欢你,就像着魔中邪一般。”赵绾摔落手上雪花化成的水珠,转身之后娇柔的侧脸落在他的眼底。
卫容眸子有些发沉,她的神色透露出一种漠然,仿佛一个局外人冷眼看着江山更变。
赵绾忽然道:“待我好一些,把我当作你的掌中珠心头肉,然后,我把命都给你。”她宛然一笑,走到他的背后又跳上他的背。卫容微微弯下腰,将她背好朝来的方向走。
白雪皑皑,林中雪开得绚烂,后背有一丝浅光投射,是一缕残阳的光。赵绾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你说的那些一个棺材的话我很喜欢听,可是我愿意留给你机会收回那些话,你埋你的金碧皇棺,我埋我的桃源山水,你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卫容偏头蹭了一下她的脸庞,她太傲了便是输得干净却依然傲慢,心头那股不安蔓延开来,他绝对不允许那种事情发生,回旋了心思:“初心,别太傲了,太傲了就像是不讲道理一样。”
赵绾听他那万般无奈说出这话,只嗤嗤笑出声,抬手就摸上了他的下巴,温温的气息喷在他的耳际:“我要是不傲,早就嫁出去了,还临得到你么?当年要娶我的人哪个不是家世显赫?你以为你做皇帝了不起,可是我又不稀罕你的江山,你在我这里又能凭什么了不起?”
卫容捏紧了她的腿,捏得她有些发疼连带眉头都皱了一下。他隐藏着怒气,他又何尝不知道她说的都是真话?纵然他好,他使天下人艳羡,可是都敌不过她冷坐玉石淡漠一笑:“不稀罕。”
“至于道理……”她又嗤嗤着笑,似乎在思索,想明白了才道:“你讲的是你的道理,我讲的是我的道理,晋王讲的是晋王的道理,太后讲的太后的道理。”
不是不讲道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道理,或许迫不得已或许心中所向。道理这个词从来不适用于人,因为他们的道理都不一样。
林间雪啪哒啪哒从枝头掉落在地,他们又静默了。卫容看着地上浅淡的金黄阳光转过身去对着落日……仿佛那只摆着屁股的半狼长大了,身旁还站着一群粉嫩可爱跺脚呼冷的娃娃。
赵绾睁开眼,狼还是那么小,也没有小娃娃。她伸长了手,翘着手指,浅光流泻过她的指缝让她白皙乳玉的手泛起一丝红。
“等哪一天你明白了我的道理,遂了我的心意,那时候我还在还年轻还漂亮或许我们会带着孩子来看雪。”
卫容不语,她的道理太难,他只能尽力,可是他不能告诉她,因为他有他的道理……
烛光有些昏黄,赵绾和卫容好不容易泡了澡驱了寒才歇了下来。
赵绾用帕子给他绞着头发,她的头发也才擦个半干就梳直了。
卫容瞧着摇曳的烛火笑道:“你说有东西给朕就把朕骗了回来,结果却是什么也没有吗?”
回来如此之久,她也没再提东西的事情。
她只是笑了笑将帕子搭在他的脑袋上,去枕头下摸了个红色东西递给他。他抬眼笑着接过,一入手便有些挑眉。
迎着灯光看来是个猩红的锦囊,上面绣的花纹乱七八糟像是两只鸡张着翅膀在打架。
卫容不由得笑出了声,手指摩挲着花纹:“能把凤凰绣成这样的大家闺秀也只有你了。”赵绾白了他一眼,眼见他手指去拆锦囊连忙捏住他的手摇头道:“别打开,等你想我的时候再打开。”
卫容有些凝眉,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让她窝进他的怀里:“朕若是想一个人就会去看她,才不会做睹物思人这种傻事。”
赵绾却爬出他的怀里,坐在凳子上倒了一杯茶,端着茶盏慢慢抿着,茶盏中水层层波荡,她像是入了神瞧着那圈圈波荡,她的心神就像杯中水,只是捏着杯子的人该是他才是,他一直控着她的心神。
她沉了一口气又冷静了一下,她总是在他的这些柔情下爱可以忘记自己身处的艰难:“来个瓮中捉鳖怎么样?谋反罪够了吧!”
卫容笑意一展,俊美的脸庞上唇扬着,端着她刚刚放下的茶盏:“甚合朕意。”他抿了茶抬着她的脸,烛光很弱打在她的脸上,她笑得很妖冶很少见的艳丽,就是端庄中的诱人,他细细盯着她的眉目定定道:“你不会离开朕的。”
赵绾只是拂着他的眉眼,他的眼睛很像狼,这时候越发像了:“夫妻之间不说‘相信’这种话,可是现在我和你是在商议事情。古人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你需得信我一次。”
卫容眼眸晶亮瞧着她,像是终于找到了猎物的死穴,没错,这一刻他肯定她是掉进他的圈套里面爬不出来了。赵绾却有些绝望瞧着他,或许他要的就只是这些,只是她帮他倒戈罢了,不管是不是她只要是晋王送来的人他都会花一些心思。
卫容道:“那你也信我一次。”“信你什么?”赵绾打断他的话,她不常打断别人的话,可是她忽然失去了耐性,她不想听他说下去!又捏了一下衣袖冷静道:“你是我见过最卑鄙的男人。”
她起身便转身去理床铺。她生得纤弱柔美,弯折的腰肢颤抖在虚实昏黄的灯光中,格外柔弱倔强。
卫容上前一步就将她搂在怀里,颤声道:“朕卑鄙,可是朕不能拿江山去赌,卫容可以陪着你死,可是皇帝不可以。”卫容温言软语嗅着她脖子上的味道。
她紧紧捏着被子,卫容可以陪她死吗?也好,就算是骗她的……也好听。
第二日赵绾求了个出宫的机会,卫容政事匆忙没办法亲自陪同便派了萧成萧云二人跟着,其实她也不会出什么事情,这个时间段没人想要害她。
赵绾从马车上跳下来,看着这个她没怎么见过的萧成问道:“怎么从来没在雅鸾身边见过你?”她问萧成抬脚进了这间糖铺子,九儿和萧云萧成跟在她身后。
萧成冷脸答道:“一直守在主子门外偶尔会出现。”
赵绾猛地回头盯着萧成瞧了一眼,冷声问道:“什么时候开始的?”
“主子进宫的时候开始。”
赵绾冷冷嗯了一声,果然是心眼多的,才一开始就给她做好了笼子了。她倒是个心机浅的人了,罢了,那人心眼多她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还计较这些干什么!
糖铺子老板眼见来了客人便急忙出来迎接,赵绾也带上了些笑意。
老板是个四十来岁的矮胖男人,带这些和善的笑意。
赵绾看了眼案上的糖,她伸手捻起一串冰糖葫芦放在嘴里,酸酸甜甜的,味道不错。
她点了点头,只对老板笑道:“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到屋中一叙可否?”
老板有些为难环视周围的人,直到捆着围裙的老板娘出来看着这架势才让赵绾进了后院,在院子里倒了几杯茶清他们坐下说话。
赵绾环顾了一下这个院子,院里的百年梧桐树叶棕黄掉落着一院都是叶子,她弯了嘴角,这个地方还是很是好看的,以后,他可以吃着糖赏着梧桐。
“实不相瞒,我是想买你们的铺子。”
老板和老板娘相互对视一眼,老板娘道:“这是祖业,我们是不卖的。”
赵绾只笑着摇头道:“我夫君他很喜欢吃甜食,我想买你的铺子,并不是只买房子而是连你们的手艺一起买了。你们不用担心,每年我都会付你们工钱的,你们可以在卖了的点心里面抽些钱出来。据我所知,你们虽是老手艺但终究比不得外面那些大铺子了,你们可以考虑一下。”
老板和老板娘确实被她说中了心事,这手艺虽老,可是越来越比不过外面那些地方了,可是他们的积蓄也不够只能将就着了。
赵绾起身就要告辞:“我希望你们考虑考虑,我今下午还会再来的。”
赵绾出了门没有登上马车,只是一路沿着街边慢慢走着,这个地方说小却大,她在京城生活这么多年也没几人能够认识她。
她一路慢慢走着,一路跟九儿说笑,能这么无拘无束地出来一次她还是很享受的。
这次去的是个瓷器铺子,她走了进去就直接进了烧瓷的地方看了无数烫花瓷器,吩咐别人道:“把你们这里破损的烫花瓷器全部摔碎,然后穿孔,有两箱子就行了,我下午来取。”
最后赵绾还去了扎风筝的铺子,一直到了天色漆黑才回宫,途中连饭也没吃。
待赵绾回了自己的院子正看见卫容半蜷着腿撑着头斜倚在榻上假寐。她用手指点了点他微微翘起的嘴角,他惺忪张开眼睛握着她的手腕问道:“宫外好玩吗?”
赵绾点了点头坐在他身旁靠在他的肩膀上:“很好,今天街上人很多,很热闹。”卫容笑道:“朕以为你会说没了朕哪里都不好。”
“那些虚浮的话就你能说得这么顺口!”赵绾也笑。卫容嗯了一声,表示同意。他问道:“你想搬院子么?说起来你早就搬到一个宫殿里了,朕怕你觉得麻烦就没让你搬。”
赵绾顿了顿,他不是知道她是卫阳的人么?为什么还要给她搬院子。她忽然又觉得自己想太多了,或许他又是说话哄她开心的。
“你想什么时候搬就安排什么时候搬吧。”她顺着他的话说下去就像不知道他已经知道了事实真相。卫容笑了笑指着烛火道:“那么就新腾一个出来,朕给它题名字。”她问道:“要叫什么名字?”
他想了想凑在她耳边亲了一下:“现在不告诉你,等你住进去了朕会在夜半无人的时候和你谈天说地,从天涯说到海角,从三十三重天说到十八泥犁,从春季说到春季不管中间有几个轮回。”
“那岂不是晚上不用睡觉了,臣妾可是会讲很多故事的。”她也蹭着他的脸庞,柔软的发丝让他弯了嘴角。
最后她还是没问出他要给她的新宫殿什么名字,或许他从来没有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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