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累。
脑袋里昏昏沉沉的,一阵一阵的胀痛;四肢酸软无力,连手指头都抬不起来;刺骨的凉意充斥着四肢百骸,让她忍不住频频发抖。将身上的被子紧了又紧,却还是不能感受到一丝暖意。
她这是在哪里?地狱吗?不然,为何她的世界一片黑暗,浑身上下一片冰凉,耳朵里满是各种各样的嘈杂声,吵得她不能安眠?
“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是怎么照顾小姐的?”男人森冷的嗓音陡然响起,穿透嘈杂的声响,直达她的耳际。
这个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好像是她几乎日日都能听到的。但是,真的是他吗?为何他会发这么大的火?三年来,她从未见他这么愤怒过啊!
扑通!似乎有人跪下了,而且不止一人。女孩子颤抖的嗓音抖抖索索的回道:“回王爷,太医说,小姐是因为劳累过度,感染了风寒,所以才会一病不起。”
啪!不知道什么被摔到了地上,令人心为之狠狠一跳。“一群没用的东西!”再加上一声怒喝,所有人心惊胆战,“来人,把她们拉出去,一人各打三十大板!”
“王爷饶命啊!”“奴婢知错了!”“奴婢再也不敢了!”
继而,诸如此类的叫喊不绝于耳。
动动干涩的唇,右手费力爬出锦被外,在空中胡乱抓一抓,知音艰难的从生疼的喉咙里吐出三个字:“王……王爷。”
“知音!”闻声,急促的脚步声靠近,床褥往下重重一落,一只温热的大掌握住她的柔夷,男人的低唤声近在耳边,声音里充斥着从未有过的惊恐。
无力的握着他的手,沉重的眼皮试图张开,但却以失败告终。唇瓣摩挲,再次艰难的吐出几句话:“不要……不要罚……罚她们,是……是知音……知音自己……”
“好了,你别说了,我不罚她们,不罚,好吗?”话未说完,男人便接下她的话,将她的小手握在掌中,心疼的道。
“嗯。”点点头,她的脸上露出一抹惨淡的笑,轻声道,“谢……谢谢。”
“别说话了,你还是好好歇着吧!”将她的手放回锦被内,细心的给她掖好被角,男人的声音温柔得可以掐出水来,同方才那个对人大呼小叫的男人判若两人。
“嗯。”知音点头,得到他的保证,她放下心,将头偏向一边,很快便沉沉睡去。
睡了不知多久,迷迷糊糊中,一只大掌贴在小脸上,轻拍两下,记忆中那个温柔的男性嗓音再次响起:“知音,知音,起来,该吃药了。”
眨眨眼,艰难的拉开上下眼皮之间的距离,入目所见便是一张略带憔悴的俊颜。那张脸上,写满了焦急和担忧,深邃的眸子里还含着她做梦都不曾梦见过的温柔。心口微微收紧,知音抬手,轻抚着他的脸颊,低声道:“王爷。”说话时,气若游丝。才简单两个字说完,便似乎已耗尽全身的力气,她便又闭上眼睛。动动唇,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也因为无力而成为低低的气音。
“对,是我,是我。”男人温柔的道,一只手臂拥着她的肩膀,另一只越过她的腰际,温柔的扶起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男人身上久违的阳刚气息扑鼻而来,紧紧环绕着她,令她不由自主地依偎上他,贪婪地贴附在他的胸口,大口大口的呼吸着带有他的气味的空气,心里似乎没那么难受了。
粗糙的大掌轻抚着她发烫的脸颊,拥着她肩膀的手臂小小抖动几下,唤醒她。继而,一个冰凉的硬物凑到唇边,温热的液体浸润了她的唇,温柔的男性嗓音再起:“知音,来,喝药了。”
中药特有的刺鼻苦味袭来,知音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忍不住往后移了移脑袋。
药碗随着她的动作往后移了移,温柔的男音再次道:“知音乖,来,喝药了。”
微微摇头,知音低声道:“不要,苦。”
“放心,一点都不苦。我叫人加了很多蜂蜜,而且也叫人准备了许多蜜饯,保证不会让你觉察到一点苦味。”温热的大掌轻轻摸摸她的头,轻柔的嗓音里没有一丝不耐,反而更温柔的诱哄着,“乖,快把药喝了吧!只有喝了药,病才会好啊!”
“好吧!”百般劝说下,知音这才点点头,张开小嘴,就着他的手一小口一小口的将一碗药吞下去。
好苦!他明明说不苦的!中药入口,苦涩的滋味即刻溢满口腔,让她痛苦的皱起脸。本想闭嘴,将药碗推到一边,但对方似乎早有防备,在她双唇刚刚开启的刹那,便将手腕一抬,霸道的把一碗药都强行灌进了她嘴里。药喝完了,没等她发出痛苦的低吟,便有一颗酸酸甜甜的东西又被塞进了嘴里,嘴里的药味大半被压制了下去。
接下来,柔软的丝帕在她嘴角轻轻擦拭,将残余的药痕统统除去。再然后,又一个冰凉的硬物凑到唇边:“来,喝点粥。”
知音摇头,费力咀嚼几下,将口中的蜜饯咽下,低声道:“我喝不下了。”
“喝不下也得喝点!”温柔的声音陡然变得严厉起来,知音被吓得一怔,愣愣点头,“我喝。”
“这才乖。”大掌摸摸她的头,温柔的嗓音更柔,“来,我喂你。”
知音便又微微张嘴,吞下几口粥。却也只吃了几口,便再也不肯张口,只是死命摇着头,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
见她如此,男人也不再紧逼,便将碗勺放到一边,动作轻柔的把她放回床上,盖好被子,轻声道:“吃过药了,就再睡一觉吧!什么时候饿了,就叫我,我叫人预备了吃食的。”
“嗯。”知音点头,一手握着他的大掌,缓缓闭上眼。
没多久,正当她就要进入甜美的梦乡之时,一声大吼猛然响起,振聋发聩——“鸣哥哥!”
听到声音,男人松开和知音交握的手,站起来冷声问:“你来做什么的?”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他说话的声音是冲着门口的,而且口气十分不好。
“你还问我?我们成婚才几天,你就一天到晚呆在这个丫头房里,连看我一眼都不愿意,我到要问问你,你有没有把我这个王妃当一回事?”尖尖的女音就像一根细针,扎进她的太阳穴,令她本就胀痛的脑袋更添刺痛,忍不住从唇缝里逸出一丝嘤咛。
听到身后发出的细微声响,男人回头看看,眉头微皱,回身便对找上门来的女人低声道:“你小声点,不知道知音生病了吗?”
“她生病了又如何?她生病了就该抢我的丈夫吗?她生病了自有身边的丫头照顾,你每天来看她一眼也就够意思了,为什么还要亲自伺候她喝药吃饭?”闻听他的话,女人的声音不仅没有放低,反而还高了几分,震得她的脑袋嗡嗡作响。拉高被子,把头埋进去,似乎以为这样就能同外界的喧闹隔离开来。
见到她的这般举动,男人的脸色暗了暗,冷声对面前的女人道:“知音他是我妹妹,做哥哥的照顾妹妹,这是理所当然的事。而且,她是为了操持我们婚事才把自己累倒的,我自然更要好好照顾她直至她病愈。再者,三年来,从进王府到现在,她身体一直很好,从未有过任何病痛。唯独这一次,竟然一病就病得这么重,她这个样子,我着实放不下心,我一定得留在她身边照看着才行。”
“我不管!”话未落音,女人尖利的嗓音再起,大声叫道,“鸣哥哥,你是我的丈夫,我不许你一天到晚和这个丫头在一起!”
“你还想怎么样?我娶你了,昨天也和你一起回宫见过皇伯父了。”很显然,面对她的诸多纠缠,男人的声音一下子变冷了不少,不过语调还是保持低沉,似乎是怕吓到了她。
“鸣哥哥!”重重的跺脚的声音传来,知音感觉到她的床都在跟着震动,“我是你的妻,是你的王妃啊!这个野丫头,她算什么?她不过是你从外头买回来的,一个低贱的青楼女子而已!你怎么能为了她弃我而不顾?我……”
“滚出去。”冷冷三个字,打断女人的连声尖叫,房内一下子安静得可怕。
好一会,才听见女人不可置信的低叫:“鸣哥哥!”这声叫,里边似乎还夹杂着一丝哽咽。姐姐又要哭了吗?知音心里暗想着,却无力睁开眼来看。
“滚!”三个字变成了一个字,比先前更为简洁有力,男人的声音里还加入了一丝不加掩饰的怒意,“以后,不许说知音一个不字,否则,当心以后我都不会再进你的房门一步。”
“鸣哥哥,你!”女人的声音变得更加不可置信,这次,呜咽的成分加大再加大,到最后,便成为了货真价实的低泣,“呜……”
“要哭你去别处哭,知音在休息,你不要吵到他了。”
这句话传进耳朵里,连知音都忍不住皱起眉头。“王爷……”虽然知音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你也不要对姐姐太严厉了呀!毕竟,她是你明媒正娶的妻。
“凤鸣,我讨厌你!我恨你!我再也不要见到你了!”紧随而来的女人尖叫将她的低唤压了下去,地动山摇的脚步声骤然响起,找上门来的女人负气离去。
“公主!”
耳朵被一连串的脚步声震得隆隆作响,眉头紧锁,知音抱着脑袋,一波一波的昏厥向她袭来。她是在做梦吗?还是确有其事?她从未见到凤鸣这般愤怒过,除了那次,得知她被姐姐出卖的时候。她是又回到过去了吗?还是……
盖在头上的被子被掀开了,一双大掌将捂着头的双手放下,将她在床上放平,柔柔的声音再起:“知音乖,没事了,睡吧!”
这种潜藏着浓烈关怀的照顾方式,虽然很笨拙,却奇异的让她感到心安。“嗯 。”乖乖点头,呼吸着混合着他身上好闻气味的空气,知音再度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