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出去的小厮便回来了,将装着玉箫的锦盒奉上。
打开盒子取出玉箫,凤鸣站起身,对知音道:“知音,走吧!”
“好。”知音道,也站起身来。
“鸣弟,稍等片刻!”此时,凤煜忽的站起来,大声叫住两人。
“太子殿下,何事?”凤鸣停下脚步,回身问。
凤煜看看知音,淡笑道:“鸣弟,本宫突然有一个想法,不知可否一说。”
“太子殿下有什么话,但说无妨。”
“刚好本宫也会击缶,袭月琴艺不差,不如我们四人合奏一曲,如何?”
四人合奏?凤鸣面色一凝,看一眼知音,敛眉不语。
“太子哥哥,我才不要给这个丫头伴奏!”袭月也站起来,满面不快,大声道。
“袭月!”凤煜面色微沉,冷声喝道。
知音盈盈上前,淡然一笑:“太子殿下,知音也认为此法不妥。”
凤煜略微睁大眼,似是不解:“为何?”
“回太子殿下,在场诸位都是饱读诗书之人,雅趣自然不少。对在场诸位来说,欣赏这舞蹈,必然也是怀着真正观赏的态度,却不似外边那些凡夫俗子般只是为了看美人。”知音挺直脊背,隔着屏风扫过外间的一行人,一字一字道。
凤煜颔首。“的确。”
“那么,太子就该知道,真正给诸位观赏的舞蹈,必定是高雅出尘的,否则知音也不敢当众献丑。这等舞蹈,一抹若有似无的乐声足矣。若是多了,便显杂乱,反失了韵味。”
“说得似乎有点道理。”凤煜略一思索,微微点头,“既然如此,本宫就不参与其中,只做一回懒人,好生观赏一下我凤凰王朝第一舞娘的绝世舞蹈好了。”
“谢太子,知音定不会负了太子殿下的期望。”知音笑道,送给凤鸣一个不必忧心的眼神,解下披风交予身旁的嫣儿。
凤鸣舒一口气,同她一起在内间空旷处站定,对视一眼。知音对他点点头,凤鸣便深吸口气,将玉箫置于唇边,轻轻一吹——
清越的箫声悠然响起,在宴厅上空盘旋,脆亮若凤鸟啼鸣,飘然如天边云舒。
知音初听,心中动容不已。这久违的乐曲,她已多久不曾听到了?现今再次听到,她差点忍不住想落下两滴泪来。
心知现在不是感情用事的时候,知音强忍下心头的骚动,稍加适应,便甩开衣袖,依韵而舞。
其舞姿也,“飘然转旋回雪轻,嫣然纵送游龙惊,小垂手后抑无力,斜曳裙时云欲生”,“烟蛾略不胜态,风袖低昂如有情。上元点鬟招萼绿,王母挥袂别飞琼”(白居易《霓裳羽衣歌和微之》)。
罗袖轻舒,缓缓从他身前拂过,留下淡淡清香萦绕鼻尖;身躯曼转,纤腰在他臂上轻轻摩挲,引发微微战栗,不知是他,还是她;蓦然回首,送他展颜一笑,令悠扬乐声为之乱了一个节拍。身段飘摇,翻跃如风,长长的裙摆在身后荡出绝美的波浪,宽宽的衣袖在空中舞出繁复的花朵。再配上身后屏风上那一池盛放的粉色荷花与一望无际的碧绿荷叶,远远看去,翩然若天女散花,飘渺神奇的意境应运而生。
正是:
罗袖动香香不已,
红蕖袅袅秋烟里。
轻云岭上乍摇风,
嫩柳池边初拂水。(杨玉环)
舞曲进行不到一半,众人便痴了。喝酒的举不起酒杯,举箸的将手停在半空,时间仿佛静止,只余他二人,一个吹箫,一个伴舞。
长长一曲吹毕,细腻绵长的余音仿佛一缕似有若无的悠然之香,在眼前环绕,环绕,渐渐淡去,直到再也抓不住了。知音也随着乐声逐渐放下旋转的速度,直至最终站稳,与他面对着面。
将玉箫置于一边,静静凝视面前俏丽的容颜,凤鸣心中的激荡难以言表。间或还有淡淡的疑虑掺杂其中:为何?为何吹箫这许多年,自己心中从来平静无波。今日,有她伴舞,他竟自身沉溺其中,迟迟无法自拔?
停下旋转的脚步,气喘吁吁的站在凤鸣身前,知音不能说话,心中却满满的都是幸福。这一世,初次有他箫音相伴,二人便是如此契合,数十年时光不能冲刷掉他们的情谊,这就是天意么?
啪、啪、啪。
好一会,才听见一阵掌声从旁边传来。凤煜起身,大力鼓掌,振奋的道:“好,真是太好了!果真不愧是我凤凰王朝的第一舞娘,这舞竟是这般风情旖旎,诱人怜爱,同鸣弟的箫声更是相得益彰,竟配合得丝丝入扣,仿佛事前演练过不下百次一般!”
而后,才听见外间雷鸣般的掌声响起。虽不能亲眼见到知音的舞姿,但仅隔着一层屏风,隐约间还能见到些许掠影。仅是这些掠影,便已令人陶醉不已,众人不禁想要猜测:若是能亲眼见到她的舞姿,不知这又会是何等的令人心醉神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