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十六,星陨节回来之后的第二天,庄尘在竹屋里临时抱佛脚地翻医书,明天他就要去那所谓的三棠仲鱼族走一趟了,去帮那浴烟的爷爷治疗所谓的无鳞寒疾。
“唔……这几个穴位。呃……家里有燕尾草吗?他们应该会准备的吧……”庄尘边做记录边思考着。随后突然想到:“万一治不好我特么能不能全身而退啊!”
怒摔医书。
“阿尘啊,出来练剑了!”屋外传来周心陌的声音。
“看书呢!明天我要死了!”他没好气地回着。
“你紧张什么,不是说了我会帮你的吗?”周心陌推门进来。
庄尘听闻此言,重重地把笔摔在桌上,黑墨染在了书页上,“老大你玩我呢!”
“来,先喝了这茶,你还是太年轻,”周心陌坏笑着,“难道你真以为他那病看看医书就会了吗?放心,我虽然不去,但可以传音实时传授啊!”
庄尘愤愤地看着周心陌,牛饮似的仰头闷下去茶。这茶是周心陌为他泡制的,用来养肠胃。庄尘已经喝了三天,星陨节后他的肠胃需要调理。
他想起星陨节的夜晚,屁股仍会不自觉地产生火烧的感觉……
周心陌带着庄尘刚刚跨入飞仙阁大门,还未带他介绍这里,庄尘脸色发紫地率先开口了,“老大,这鬼地方哪里有厕所?”
白天的小吃在庄尘的肠胃中大战起来。
庄尘到晚上已然虚脱,面色惨白地躺在吃茶轩的床上。他安慰自己这飞仙阁拍卖会肯定毫无亮点,一帮人几十万几百万仙玉的喊着到底为啥!人傻钱多!
当星陨成雨的时候,他蹲在飞仙阁的厕所里,只能通过高窗看一点点的星雨。
更别提那个盛大的晚会了……
自然也不知道有几个人想着是否能在那里看到庄尘。
安园明亮的灯光透过吃茶轩的窗户照射在庄尘的脸上,小几上放着周心陌给他的茶,他如将死之人,面如死灰,颜色憔悴。
中途周心陌回来过一趟,庄尘还不忘问周心陌为什么没带吃的……问完之后,肚子又开始暴走,急匆匆地去了盥洗室。
庄尘躲在里面一泄如虹,听到周心陌用一副知心大哥哥的语气说:“安园里也有许多小朋友哦!他们呀,在比试呢——”
庄尘脸色发黑,“你再用‘呢’字结尾!我就喷你一脸!”
周心陌施施然地返回安园。
总之,星陨节的夜晚就是一场噩梦……
次日清晨。
庄尘穿戴整齐站在竹海门口,白衣皂靴,束发负剑,挎着一只小小的木箱。周心陌是这么说的:“今天去的是一个主族,也稍微得穿出点人样。”
他在等蓝均来。
蓝均是幽雷狼,和父母一同住在轩山之中。庄尘来到雾燕山之后不久,就和蓝均成为了好朋友。这次是拜托蓝均带自己去几十里之遥的小奔山,二人结伴而行。
庄尘正看向别处,突然一颗拳头大小的雷弹向他的侧脸袭来。庄尘反射迅速,头轻微地偏向一侧,雷弹打空,射在了地上。
庄尘微笑地看着前方一个紫发狼耳少年从树林中走来,少年赤着上身,肌肉线条年轻有活力,还带着一股野性的侵略。
“变态……”庄尘骂了一句。
蓝均的狼耳动了一下,二话不说,面无表情地转身就走。
“大哥!等等!大哥我错了!”庄尘笑嘻嘻地跑过去,抬手去摸狼耳。
“你再摸一下试试!”蓝均呲着牙,看着比自己矮半个头的好友。蓝均比庄尘大一些,但从身材上看会让人误以为蓝均还要年长许多,这是因为妖族身体素质优上不少。
蓝均拍了一下庄尘的脑袋,“好心当做驴肝肺。”
庄尘笑呵呵地道歉,他知道蓝均之所以赤着上身,是因为他要化成兽态载庄尘去小奔山,否则就是损失一件衣服。
妖族的兽态会使肉体能力增加不少。
“你应该很急吧?”蓝均往前走几步之后飞扑,然后跃出了一只巨狼。
兽态的蓝均只比庄尘家的竹屋矮了一点,硕大的狼首威严无比,尾巴如同缩小版的攻城锤那样有力,通体紫色的他狼爪处却是显眼的白毛。
庄尘揉揉柔软的狼毛,然后点跃上了狼背。
他拍着蓝均的耳朵道:“走吧,阿均。”
巨狼嗥鸣着,狼爪掀起泥土块冲向树林。
一人一狼一路上遇到许多熟人,但是蓝均的速度实在太快,基本还没开口就已经到了几米开外。
蓝均肆无忌惮地在东常山奔跑,到达小奔山地界已临近中午。迈入小奔山地界后,二人便不再这么猖狂。庄尘从蓝均身上下来后,巨狼化成人形从储物袋里拿出了一件外衫套着。
庄尘从怀里摸出那卷地图,对照着前进。
小奔山不比轩山,这里妖寨众多。说是寨,规模小的和人族村庄一样,大点儿的类似于城镇了,并不是那种竹寨木寨。
二人走在山道上,先前经过了几个妖寨,庄尘询问了几人,再比照地图,差不多拐过这个随山坡弧度转弯的大弯道就到了。
地图上标明前方是有一个很大的湖泊,湖泊便是三棠仲鱼族所在的主寨。庄尘他们心想这应该没问题,毕竟湖泊这么大,很好找。
但到终于过弯之后庄尘傻眼了,前方是一片庞大山谷林地,除了绿色还是绿色,没有半点大湖的影子。而山道从这里分开,一条急速而下,通进下方茂密的林中;另一条继续沿着山腰通向更深的山林中。
庄尘看看地图看看谷地,看看谷地看看地图,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蓝均也凑过来,看一眼地图,转头又看向来时的山道,两只扑簌扑簌跳动的狼耳说明他也搞不清状况。
“被骗了啊摔!”庄尘把地图拍在地上。
在家中浇着花的周心陌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直起身子摸着下巴道:“三棠湖是地下湖这件事阿尘应该知道吧?”
庄尘蓝均二人抱着“来都来了先下去看看”的想法在树林中转悠了半天。没有路人,没有线索,“连个路牌都没有吗!”庄尘抱头喊道。
蓝均抬着头,在风中嗅着什么,神色变得紧张起来。
“阿尘,有人来了,先躲起来。”
庄尘皱眉,怎么回事?
二人利落地爬上一棵大树,坐在了最高的树枝上,俯视下方的动静。以防万一,庄尘还搓碎了一株草药,掩盖气息。
小路上的丛林中间晃出了六个人影,有男有女,头发颜色不一,皆是保留着兽的特征。
最前头的一个鱼妖老人点头哈腰地为这队人领着路,应该是某家的下人。
之后是一个俊美的白发男人,白色衣衫外面披着天蓝色的褙子,很是明亮。头上毛茸茸的尖耳朵和身后的毛尾显示是只狐妖。
狐妖后面的是一身黑色轻甲的青角牛头,身形挺拔健美,背后的巨剑蕴着沉重的力量;两个分别是红色橙色头发的年轻人并排走着,有说有笑,像是一对兄弟,庄尘从他们的尾巴判断应该是山猫之类的。
最后面的则是一个赤足女人,低着头看不到脸,背后拖着一条秀气的蛇尾——蛇妖的人形并不是人首蛇身。
黑甲男人问老鱼妖:“怎么突然把我们叫来了?浴回天这么耐不住了?”
老鱼妖打了喏,答道:“非少爷请的医师今天就来了,老爷怕大少爷动手脚,所以先请各位来镇镇场。”
牛妖轻哼了一下,扭头看旁边去了。狐妖依然保持笑容,山猫两兄弟根本不管别人,互相拌着嘴。那个蛇女依旧低头不语。
庄尘暗道:“这个家族还真是……来错地方了啊……”
蓝均和庄尘对了个眼神,那几人走过后又等了大约半炷香的时间,才从树上跳下来。
“要跟着他们吗?”庄尘看着先前留下的踪迹。
蓝均摇摇头,“我们走别的路,这些人是仲鱼族二爷那边的人,那个老管事肯定带他们走的是私人通道。”
庄尘望向树丛,顿了一会儿,道:“我们先跟一路,可能会找到正路也难说,不然走别的路实在是太烦了。”狼少年点头,二人出发。
二人循着他们的踪迹,发现小路到后面越来越小、越来越隐蔽。好在庄尘发现了几丈之外的树木生长得特别整齐,就像士兵的列队。二人确定那应该是人为种植的行道树,也就是说,那里应该就是去往仲鱼族妖寨的正路。
他们猜得不错,那的确是大路,路面宽阔,并没有铺上石砖,泥土来来往往的妖踩得紧实。
大路尽头是一座山洞,往外散发着幽幽的蓝光。庄尘看到洞壁上荡着的水光,嘴角咧起来,“别告诉我说这个所谓的三棠湖在山洞里?”
“山洞?”蓝均蓦地醒悟,“原来是这个!我爹说过,小奔山有座巨大的地下湖!那个山洞应该是通往地下的!”
庄尘翻白眼,“你……你怎么不早说……”
“去!谁能想到啊!再说了,想到咱们也摸不到路。”蓝均拍了拍庄尘的背,走向山洞。
庄尘摸着肚子想道:“不知道能不能吃饭……”
浴非两兄妹从早上起就一直等在山洞口,半天不见人影,焦急地怀疑庄尘是不是骗子。终于在最后一点耐心都要被磨尽的时候,终于看到了那张不满的脸姗姗来迟。
浴烟兴高采烈地向庄尘挥手,“你们好慢啊!”
“呵呵,怪你哥,连个路线也不画,鬼知道三棠湖在地下!”
浴非心说谁知道你不认识路,笑呵呵地迎上来:“庄兄能够到来,真是感激不尽,族人已经等候多时了。”
后面的蓝均见到浴非挑眉,神情诧异。
庄尘摆摆手说,“咱们能先吃饭吗?”
浴非愕然,迟疑道:“全听庄兄您的。”
庄尘感到蓝均在拉自己的衣服,便后退一步,把头伸过去。蓝均轻声道:“这个人……我不喜欢。明明才大几岁,口气也太老成了。叫你庄兄也不恶心?而且,你是来治病,想吃个饭还迟疑半天,没有分寸,太小家子气了。”
庄尘耸肩,的确,浴非是有不符年龄的老成,这份刻意扮出来的老成让蓝均这个野人感到一点虚伪。
“大概是宗门习气、家族习气之类的。”庄尘倒是无碍,和什么样的人没打过交道?浴非就是那种看着儒雅温和乖巧,但其实有一股迂气,甚至有点自私的人。
“我也见过宗门弟子,哪里都像他那样了?”
浴非并不在意庄尘二人的窃窃私语,一个劲儿地往庄尘身后看去,像是在找什么似的。
“哦,对了,介绍下。这是我朋友,蓝均。这是浴非,这是浴烟。”蓝均朝二人抱拳,浴烟笑着说了声“你好”,而浴非草草点了个头,皱眉问庄尘:“庄尘你的师父呢?不是说他会来治病的吗?”
浴烟听到之后,也露出了好奇之色。
庄尘皱着眉头和蓝均互看一眼,上前道:“家师有事,云游外出。你别担心,有我呢。我们先进去吧,我们饿死了。”
“哦,是吗!庄尘你要加油啊!”浴烟没在乎这么多。
而浴非听闻此言,先是诧异,然后犹疑不定,眉宇间还有一股埋怨和焦躁。他沉默片刻,最后似是下定决心一样,对二人做了手势,“二位请进。”
看着浴非兄妹拐进洞口,蓝均啐了一口,“什么玩意儿!”
庄尘也是挑了眉头,对浴非的好感度下降许多。
“还是他妹妹好,真是可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