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西有巨舟,向东而来。
跟随着那持笔男人,沐叶从这空中巨城的环环绕绕中走到了一处天地灵力极度汇聚的地方,应该是这空中巨城的中枢之地。
此处是一个巨大的广场,被重重的宫殿拱卫在中间,金黄色的地板铺就在地上,只看见这些地板上的花纹十分诡异的漂浮而起,幻化作光影。
持笔男人略显生疏的用他那支墨黑色的毛笔,在虚空中,画出一道道化道的元纹,引动着这周围的天地灵力。
不到片刻,周遭虚空便是布满元纹,与那地板上漂浮的花纹相印,竟生出了一道化道术法。
“这元阵,启的是什么术。”
沐叶发现自己竟从这些纹路中分析不出这是何种术法,不由有些好奇,出口询问。
“这元阵启的术,叫做六甲御象,是属于厚土印。”
这持笔男人对化道术法极为熟悉,说起理论来却是毫无迟滞。
“厚土印,六甲御象,这是沙皇新悟的术,看来作用是御使什么重物升空,并且这个重物必然是元器。”
沐叶眼睛变成了浑浊的灰色,整个天地在他的眼中变成了灵力的线条,很快他便分析出一条条数据。
持笔男人却是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依旧十分认真的在画着元纹。
随着元纹的数量的增加,整个空中巨城都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像是有什么庞然大物从其内部冲出。
“启,沙劫舟。”
那持笔男人低沉的喝了一声,手中毛笔却是毫不停住,却是向上一扬,来了一笔龙抬头。
随着这一手毛笔上扬,整个广场开始化作光粉消失,无数缕金色的丝线从天空下垂下,将那艘隐藏在广场底部的巨大飞舟拉扯而起,巨大的轰鸣声震得空气都如波纹装放射而出。
依旧是那双灰色的瞳孔,在沐叶眼中这艘巨大的飞舟被变作了无数条丝线构成的框架,五颜六色的天地灵力将整个天地都充斥着,沐叶的眼前却是十分复杂景象,他无法理解眼前所产生的这些线条规律,竟然是如此的不符合天道规律,虽是化道手段,却是如炼道逆天之术一般,完全违背了天道规律,以此而成器。
“不愧是沙皇,隐忍在这大漠之上数百年,却是造就成了如此天下罕见的炼化二道,元始二器相合的天罚之器。”
沐叶一声感叹,这沙皇隐于这大漠之上,造成了如此炼化二道的能工巧匠或许一辈子都想都不敢想的神奇之器。
“沙皇陛下,忍辱负重,将整个大漠系于心尖,何人能比如此雄才伟略。”
持笔男人对沙皇极为推崇,手中笔一手,听得沐叶之言,便也跟着夸赞。
沐叶负手而行,眼眸复归如常,看着眼前已经飘浮而起的巨舟,扮作了几分成熟的摸样,稚嫩的脸上却满是喜悦和期望。
持笔男人紧随着沐叶的脚步,盯着沐叶的后背,却是若有所思,他却是听到这沐府孩子的间接,虽是夸赞沙皇,却是针针见血,这眼力非是常人所能及的。
登上被称作沙劫的巨大飞舟,沐叶十分好奇的看了看这巨大的飞舟的四处分布,发现除了灵力紊乱之外,却与其他海上行舟相差无几。
“沐叶,你在西漠之时,可以在这飞舟上自由行走,一旦出了西漠,就必须待着船舱的中的中心控制室,因为哪里是灵力紊乱之地,至简境若非近看,也不能愧其虚实。”
此事确实极为重要,这持笔男人与沙皇都提的此事为重中之重,不得有丝毫怠慢。
“好,不过这中心控制室是在这船舱何处,为何我一番观望,却没看出个所以然来。”
沐叶四下张望,发现并无其他异样,除了几座楼阁,这巨舟上却是空无一物。
“这中心控制室,却是在这桅杆之中,主导着这巨舟周围的天地灵力流动,使其得以飞驰空中。”
虽是在空中飞行,这桅杆看似可有可无,只能沦为装饰之物,却是整个飞舟的主导之物,如此安排却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言完禁忌,两人便不再多言,静静的看持笔男人,毛笔挥洒,画出元纹,使这飞舟腾空而起,带着巨大的气爆声,从这空中巨城中飞出。
沙皇站在最高处,有些神往的盯着那远去,却不得不默默的收拾起思绪,默默的看着那飞舟远行。
飞上了溪云层,在內罡风层下谨慎的飞行,这艘巨舟像是黑暗中的幽灵,出没于月色匆蒙之下,在常人看不见的高空中蓦然的飞行。
沐叶从这极高处俯瞰而下,发现那沙皇城却是在眼前极快的消失,整个西漠的大地的景象,浮光掠影般,在他眼前一晃而过,但满地的黄沙却是颜色不该,像是何处都是一样。
看的久了,沐叶便略显无聊的坐下,这趟长达数月的旅行,对于他来说,却是寂寞难耐,难以忍受这长久的独行于空中的孤独。
持笔男人也不再写写画画,见飞船已经正常的开始运行,他便靠着那巨舟的栏板上,看着天际见那轮在眼前变得硕大的圆月,像是极为享受这种状态。
沐叶也十分无聊的走了过来,靠在他的旁边,两个人静默无声的坐在哪里,谁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更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因为两个人的人生本应是不该有任何理由会相交在一起,可是在机缘巧合下,两人却是能坐在这艘凝聚万千人心血的飞舟,一起看着这天空上的圆月。
“烈礼乐,这是我的名字,希望你记住,沐叶。”
持笔男人烈礼乐极为生疏的介绍着自己,他认为这是一种对沐叶的尊重,这是他唯一想说的一句话。
“我记住了,烈礼乐。”
这像是个小插曲,沐叶极为认真的记住了这个名字,他觉得这个名字很漂亮,很好听,而且似乎人如其名。
说完那句不合时宜的话,烈礼乐便闭上了双眼,是在休息,不再为那轮圆圆的明月牵绊,沐叶似乎还有话想说,却看见烈礼乐已经开始休息,便不在多言,一直憋着。
烈礼乐休息的时间很短,大概只有一盏茶的时间,这是他多年养成的习惯,这样可以使精神长时间处于戒备状态,以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突发状况。
当他再次张开眼时,发现沐叶还在那里十分扭捏的憋着什么话,很是难受。
“你想说什么,就说出来,现在只有我们两人,天知,地不知,有什么好怕的。”
也不惺惺作态,循循善诱,烈礼乐只是简单的述说了一下情况,就直奔主题。
“我只想知道,那些牢狱之中的化道,究竟如何。”
像是被最后一根稻草压倒的骆驼,沐叶终究还是把想说的那句话,摆在了明面上。
“果然,你是想问这个问题,我只能说他们不算是真正的化道,他们只是一些强行被封源的人,他们只是..实验品。”
烈礼乐说的不带一点喜怒,他认为这是介绍这种事情最应该有的态度。
“实验品,他们是化道,就该是实验品,这是哪里来的王法,哪里来的公道。”
沐叶很是生气,并且很直接的在脸上表现了出来,真情流露,却是没有半分水分。
“他们是自愿的,沙皇没有胁迫任何人的习惯,他只是给那些人讲清了利害,都是些可怜人。”
神色有些复杂,眼神有些悲锵,烈礼乐却是不卑不亢,说的是铿锵有力。
“自愿的堕落,罪恶,化道真的沦落到如此地步,无可挽回了。”
绝望般的嘶吼,沐叶竟然完全不顾的吼出声来,他..有些怀古伤今了。
烈礼乐只是默默的看着他,他实在有点不理解这位沐府的孩子,竟然为化道而伤感,难道说修了化道的人,都会为化道那一场悲剧结尾而悲伤吗?
那..就太可怕了。
“你是很生气,为什么要为那些自甘堕落的人而生气,他们只是为了自己,自己身边的人,他们是西漠上的底层,或许来自西漠血,或许来自罪城,他们有着各种各样的欲望,各种各样的愿望,沙皇一一满足他们,并且最开始的时候,沙皇就对他们说过,他们会为沙皇做一件事,这是他们自己的选择,付出多少便得到多少,这已经是一种恩赐了。”
烈礼乐一句句的道来,句句却是映在了沐叶的心中,像他这样全心全意的为化道,甚至将复兴化道视为终身目标的人,可能永远无法理解这些为了一时之利而放弃一切的人。
“这样的人有很多吗?那这个世界看来真是可悲而可泣,让人难以适应。”
沐叶心中意念难平,默默的道。
“很多,多到整个世界都是,他们因为弱小,因为欲望,因为那一点点执念,放弃了自由,放弃了生命,放弃了尊严,但很多人无法做到,穷极一生都无法做到,但沙皇帮他们做到了,却只需要他们的自由与尊严,这..已经是一种恩赐了。”
听得此言,两人无言,整个气氛都冷到了冰点。
沐叶开始独自的想,烈礼乐也开始默默的看。
巨舟上,两人各怀心思,却是不得不得互相而谋,有期望,有迷茫,有恐惧。
但幸好都是向着一个方向行进。
我自西漠黄沙来,我往东土两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