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多亏了剑呢,不然不知道还要死多少人!”
“是啊。没想到几年不见,当初那个小毛孩竟然变得那么厉害。”
“可是,他似乎也受了重伤,现在正在村长家静养呢。”
“哎,咱们的村长也是好人啊,几乎把他当成了自己的亲孙子呢。”
“那当然了,不过……要说起被村长孙子一般看待的,还有一个人呢。”
“……”
黄昏。
清风村的清风努力地捎走了只有在人间炼狱才能嗅到的血腥味。
一颗老树下,七八个妇女正在闲聊。
她们的瞳孔是灰色的,说起话来嘴角没有一丝笑意,语气也十分平淡。
对于她们而言,像现在这种状况下,作为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流之辈,能够活下来,并在夕阳老树下百无聊赖地侃侃每天发生的事,就已经是莫大的幸福了。
然而,这些话进入到了一个人的耳朵里,却让他感到心如刀绞。
这个人便是俊浪儿。
此刻,他正倚坐在一根粗枝上,无声无息地听着她们的谈话。
他没有想到,曾经养育自己的清风村今时今日竟会遭遇到如此浩劫。
他没有想到,当初在这棵老树下谈笑风生的数十人现在只剩下了这寥寥数人。
而最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那个人,他,遥剑逍竟然也回到了这个村子。
他受伤了?多重的伤?有没有生命危险?他又为什么要来到这里?
种种思绪挤入俊浪儿的脑内,让本来只打算在此小憩的俊浪儿感到心烦意乱。
一番考虑后,他觉得自己还是得做些什么,于是,他捏了一下藏于胸口的那包蟹黄,运起轻功向村长家飞驰而去。
天色暗沉了几分,村长家中的院子显得空落落的。
对于俊浪儿而言,这空落落的院子却满满地承载着他童年的记忆。
那枯井,那小池,那盆栽,那围墙,除了被余晖染上了一层暗紫,模样仍是曾经那副模样。
他望着这些熟悉的一切,不禁触景生情,以致他脚尖落地时,多发出了一点声响。
“糟了!”
俊浪儿暗叹一声,由于他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来过,因此他见有被发现的可能,立即跟上一个踏步,想要飞出墙外。
就在这时,一直苍劲的老手握住了俊浪儿的脚。
只见俊浪儿被一把拉下,在他即将落地的瞬间,另一只手又将他的后脑勺给拖住了。
——是谁?此人将我拉下,又保护我的头部,显然是不想加害于我,可是,在这清风村中,又有谁拥有这样的力量呢?
俊浪儿的视线慢慢恢复,映入眼帘的那张面庞瞬间让他惊诧万分。
这个人,是村长。
那个在俊浪儿眼里好心却老弱的村长。
他的皱纹更深了,他的眉毛更白了,但他的五官还是那样,慈眉善目。
“浪儿,你回来了!”
村长笑着说到,将他扶起,弯腰掸了掸他身上的灰尘。
俊浪儿面无表情的站着,但他的思绪却在高速运转——这个人会是村长吗?虽然他有着和村长一样的容貌,身材,甚至连声音也一样,但是,我所认识的那个村长时绝对不可能有这种力量的……
一瞬间,俊浪儿的脑海中仿佛有一道电光划过,他沉下气,说道:“村长,好久不见啊,没想到你的身手还是这么矫健。”
“哦,是么?”村长仿佛定格一般,仍弯着腰,说:“原来展武告诉过你我以前的事么。”
展伯,全名展武,被誉为清风村实力最强的男人。
曾经,俊浪儿与遥剑逍协力战胜了仅仅使出一成力的他,从而取得了出村的资格。
他曾经闲聊时和俊浪儿提过,说实际上村中最强的男人并不是自己,而是村长。
——村长?怎么可能,那老头儿整个就像一根枯柴似得,怎么可能会比你强?
那个时候,俊浪儿看着膘肥体壮,一脸胡茬的展武,全然没有把他的话放在心上。
现在,村长的行为似乎印证了展武的话,然而,俊浪儿仍然没有相信。
他只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清楚地看见,在他面前的这个村长,手臂至少比四年前粗了一圈,同时他又清楚地知道,这世间有一种能够改变自己身材的能力,名曰——体倍术。
在这个村子里,会这一招的,也就一个人——展武。
村长说:“我就知道,剑儿都回来了,那你肯定也在,不过你为什么要这么偷偷摸摸的呢?而且似乎你们并没有一起啊。”
俊浪儿不语,他的目光像钉子一般扎在村长的脸上,全身的肌肉完全是紧绷着的。
他看见村长笑着,但并不是以往慈祥的笑。
这笑,藏着刀。
“你又是从哪里过来的?”村长的视线游移在俊浪儿的脸和脚之间,看着俊浪儿脚上占着的泥草,
“难道,你去过长风岛了?”
面对村长的追问,俊浪儿还是没有作声,他从怀中将蟹黄掏出,递给了村长。
“这是?”
“长风岛的百年蟹黄,四年前那只是公的,这只是母的。”俊浪儿转过身,说:“展伯,那东西我已经拿走了,遥剑逍的伤就交给你了。”
一阵清风,吹起了村长的白须。
它给了村长一份惊诧,亦为俊浪儿的脚步添上了一份助力。
俊浪儿,强抑着心中一股夹杂着疑惑与愤怒的担忧飞出了墙外。
如果可以,他真的想把眼前这个假冒村长的展武打翻在地,然后问清楚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真的村长到哪去了。
然而,他清楚自己还不是展武的对手,并且知道展武伪装成村长有着什么样的目的,所以他选择了避而不战,凭他最为自信的轻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后院中,被识破的展武木木地站着。
他面无表情,若有所思地看着自己布满被风刮裂的疤痕的手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