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霭暮色中,马车在平坦的路面平稳前行,马蹄有节奏地嘚嘚作响。此刻,我的心,就像眼前的一切这般平静,平静的湖面扔一颗石子,也会惊起涟漪,可我的心,不会。可她呢,我转过头来看着千仪。
千仪一脸疲倦,把头靠在马车窗边,看着外面的暮霭沉沉。我知道,这不是身体的疲倦,而是心里的。
这些日子,我们又出了好几次宫,也是玩,只不过多了两个人,自然是莫君锐和顾展延。我跟着千仪和他们俩在皇城中四周逛,他们仨儿的关系很微妙。千仪明明是喜欢莫君锐的,却和顾展延聊得比较开。莫君锐表现得比较勉强,也没多主动,他是千仪的主角,却像是来陪衬的。他甚至都没有像在天然居那样自然地对待千仪。反而是顾展延在一边活跃气氛,我不明白太后为什么这么放得开千仪,给机会她出宫,又这样大摇大摆地跟着两个男子一起联络感情。
今天我们去了悠水居。当了这么久跟班,我这才知道,皇城中竟然有这么个去处——悠水。悠水是一条环城边的河流,水很清,河面很宽,有一个商人在水边建了一座竹楼,就是悠水居,一个庄园,里面集旅馆,饭馆以及各式小商铺和游玩场所于一体;占地有六分之一的皇宫大,里面养活着上千人,当我知道这一点时,吓了一大跳,天子脚下,居然能容得下这么一个地方,不能不说稀奇。
这儿的顾客有来自五湖四海的人物,生意人江湖中人官场中人,只要消费得起,什么人都有。而城里的年轻人可以邀朋请友来这儿休闲,吃吃酒聊聊天下什么的,也可以带着心上人,泛舟河面。城中人都戏称这人为月老居。
下午的时候,千仪和莫君锐单独相处了一会,不知道他们都说了些什么。而他们独处的时候,我和顾展延也在一起待了一会,他依旧嬉皮笑脸,似乎都忘了百花节那个晚上的事,或许他根本就没有上心过,毕竟我只是千仪身边的一个其貌不扬的宫女而已。不过也罢,我也没有对他怎么样,忘了也好,免得尴尬,在天仪生活了那么久,我学得最精的就是掩饰了,难道我还怕这个不成。我和他比和明宬更不可能,如此最好不相知,终究便可不相思。
千仪和莫君锐谈完出来后,就变成了现在这样,莫君锐脸色也不好,不知道这两个人到底在磨什么。
“公主,你还好吗?”我试图开导一下她,“公主……公主?”
她还是呆呆地看着窗外,眼睛也不眨一下,“公主。”我拉了她的衣袖。
“啊?”她如梦初醒,又呆呆地看着我,“公主,莫将军他……”
“你为什么不要他?”她突然问我,又重复了一句,“你为什么不要他?”
要他?他是谁?我不解地看着她,她说,“你为什么不要明宬?”
我不要明宬?我笑了笑,我如何敢要他,如何要得起他,如何能要他。
见我没回答,她又幽幽地说,“是不是你也嫌我们宫里的人,你也不想和皇宫中的人有任何联系,就像你对母后允你在我出嫁后离宫的事很期待一样,你也讨厌我们宫里的人,讨厌我……”说着说着,她双眼泛上亮光。
“不,公主。”我打断她的话,这个莫君锐到底跟她说了什么,让她此刻这样没有自信,“没人会嫌弃皇宫,哪怕皇宫是怎样的龙潭虎穴,想远离皇宫的人,都是恐惧,你知道吗?是恐惧,不是嫌弃。”
“恐……惧?”千仪怔怔地看着我,一脸疑惑。
我叹了口气,“公主,你是公主,你过着众星拱月般的生活,你聪明美丽、善良可亲,宫里的主子们宠你,奴才们敬你。可是,你难道不知道,每天有多少宫女太监们因为一点小事被掌嘴,被针刺,被杖责,被上夹棍吗,你真的一点都不知道吗?甚至还有一些,进来了就永远都出不去了,你真的都不知道吗?”我残忍地说出这些,千仪惊住了。千仪宫是皇宫中的天堂,多少宫人们做梦都想得到千仪长公主的差遣。
“即使这是你想离宫的原因,可你仍旧没说你为何不要明宬。”千仪揪住这个问题不放。
“一个卑微的宫女,嫁给皇子,是做妻,做妾,还是做丫环?卓文君的‘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是自古以来多少女子的梦,公主,你不知道吗?”我把问题抛出去,看着千仪,她无语。
我猜,莫君锐是不是用自己的身份来拒绝千仪了,才使千仪这样在意自己是宫中人这一事实,因为,前世的电视剧看多了,很多像莫君锐这样驰骋沙场的男子,都是用这样的借口来拒绝心上人的。我想了想,又说,“如果,公主,奴婢是说如果,如果莫将军跟你说,他一介武夫,配不上你长公主的话,你千万不要信,除非他明明白白地拒绝你,否则你就这样放弃的话,你会后悔的。”看到千仪一脸疑惑,我又解释道,“公主你要知道,他是一个将军,肩负着江山社稷的安危,他可以为这辈子见都没见过的人在战场上挥刀杀敌,却可能保不住他自己保不住他想保护的人……”
千仪恍然大悟,起初的失落有所减退,她微微笑了笑,“乱红,我向你保证,千仪宫中的任何一个人,只要我还在,我定会保你们周全。”
这话听得我一怔,随后,我们相视而笑,两人又高高兴兴地商量回宫要婵儿给大家弄她最拿手的小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