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是谁?她问我。
想着弹奏出《春江花月夜》那天,千仪疑惑的目光,我心有余悸。我走在祥僖宫回千仪宫的路上,刚才太后召我过去,问了问千仪练琴的情况,我打了保票,我说千仪一定会一鸣惊人的。
那天千仪问我,“你是到底谁?”我当场愣住,说不出一句话。我是谁?我是一个没根没蒂的孤儿,我是一个卑微的宫女,一个从未来世界来的女子,一个甘愿给你做绿叶的人。
良久,我回过神来,笑了笑,“公主,奴婢是你的宫女啊,一个从八岁起就陪在你身边,真心实意地侍奉你的人,一个就算全天下人会背叛你,也会为你不顾一切的人。”我必须把话说成这样,我不能让最亲近的千仪对我有了戒心,否则,我将无从平安度过出宫前的日子。事实上,我相信我也会像我说的那般去做。
“我不是这个意思。”千仪赶紧澄清她问那个问题的真实意图,并笑了笑,“我是想知道,我的乱红姐姐,到底还有多少能耐,是我不知道的。你今日可让我吃了一大惊呢,这般醉人的曲子,你是怎么想得出来……”
“不,公主,您可折煞奴婢了,”我打断千仪,并大声说,“公主才艺无双,仅半天,就谱出如此动人的曲子,实为奴婢身为千仪宫宫女之骄傲。”
看着从不远处走过来的婵儿,千仪听着我的话,“你……”
想着那天的事,我一时没反应过来,撞上了迎面走来两个人,“嗳哟!”一声做作的娇叫。
“哪儿来的瞎眼奴才!”又是一个女声。
糟糕!“奴婢该死!”我赶紧跪下,“奴婢给翩婕妤请安。”真是大意,竟撞上了这么一个主儿!一个新晋的婕妤,善舞,皇帝甚是喜欢,赐号“翩”。翩婕妤在宫中名声不是很好,但皇帝喜欢,也没人奈何得了她。
“你是谁?”翩婕妤倨慢地问。
“主子,她是千仪宫的婢女乱红。”她身边的婢女替我回答了。
我跪在地上,不敢抬头,只盯着她桃红的宫装裙摆,心中万千猜测,不知道她要怎么罚我了。
“哦?抬起头来本宫瞧瞧。”
我缓缓地抬起头,胆怯地看着翩婕妤,我知道,此时只能装可怜,她们吃这套。“模样倒是平凡得很,走路都不带眼睛的人怎就如此得太后的欢心,什么眼神儿啊。”这个翩婕妤,什么话都敢说,她就不怕话传到太后那儿?她话锋一转,“区区一个宫女,居然如此不守规矩,胆敢冒犯本宫,来人啊!把她……”
“交给我吧。”是六皇子,他神情淡漠地走了过来,身边跟着一个小太监。“翩婕妤有礼了。”六皇子向翩婕妤欠了欠身。
“六皇子?”翩婕妤暧昧地看了我一眼,又看了六皇子一眼,嘴角咧了咧,“犯上的奴婢,哪敢劳烦六皇子劳心劳力,还是由本宫来处置吧。”
无视翩婕妤的话,六皇子看了看我,说,“千仪长公主遣乱红姑娘到祥僖宫,可是要给皇太后办什么事?”他是故意的,他说的是千仪的真正爵位“长公主”,而不是按平常宫中人的习惯叫公主,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了。
“回六皇子的话,是的。”我心中暗笑,看看这个“愚钝”的六皇子还会说什么。
“那何不快去,耽误了长公主和皇太后的事,你有几个脑袋担待得起?”又一句含沙影射的话,估计翩婕妤堵的要死了。
果然,“六皇子这是何意,要给本宫编派罪名吗?”她恨恨地开口。
六皇子低了低头,“明宬不敢。”
我一抬头,撞见了翩婕妤恶狠狠的双目,心知这下梁子是真真地结下了。“走!”她带着身边的婢女气冲冲地走了,临了还不忘低声说了句,“不守规矩的东西!”这话,骂的是两个人。
他又帮了我一次,“奴婢谢六皇子。”今天若不是他,恐怕我得褪层皮了。“快起来吧,别跪这儿了。”
一阵单薄的掌声由远及近,三皇子拊掌而来,“六弟啊,三哥方才寻你不遇,还以为六弟又出宫猎奇去了,原来是御花园猎艳来了。”我还没站起来,又跪了下去。三皇子是容德妃的儿子,容德妃在皇帝登基前的侧妃。
“让三哥笑话了,”六皇子也不反驳,“不知三哥找我何事。”这样满脸笑容的六皇子,是我从未见过的,与那日亭中抚琴的男子相比,岂止泥云之别?与以前在宫中什么大宴小宴中看到的他,也有出入,那个在大庭广众之前的他,是沉默得几乎透明的。今日与他的兄弟相处,为何又是嬉皮笑脸的模样,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还不走开,等着当皇子妃呢?”三皇子突然说这么句话,“六皇子阅人无数,岂是你们能诱得了的。”
“乱红,你回去吧。”六皇子叫我,我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三皇子居然以为我勾……引六皇子!可恶的家伙,鬼才稀罕什么鬼皇子妃!想归想,我可不敢骂他,忙请辞告退了。
我转身离开,还听见三皇子在说,“六弟啊,你可有福了,我可听说今年百花节的佳丽甚多,可惜啊,三哥我已经有了你三嫂哇……”
“三哥说笑了,要是有中意的,再纳一个侧妃,享那齐人之福,岂不美哉?”六皇子居然提议他纳妾,也不是个好东西!
等等!百花节?娶妻?突然,我想明白了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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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江花月夜》古曲.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