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奕苏一直没再联络她,她工作一忙,也渐渐把这事儿给忘记了。
11月1日那天,北京下了09年初冬第一场雪,从早上下到下午,纷纷扬扬,甚为壮观。赵思颖说,北京城很久没这么早下雪了。
钱婧蓝是典型的南方人,窝在T市那个中等城市里,从小到大看过的雪,双手加双脚也数得过来。第一回看见这么大,这么白,这么漂亮的雪,很是兴奋,拿着手机连忙抓拍。赵思颖却不以为然地撇撇嘴,“我老家哈尔滨,下的雪更为大呢!现在才初冬,以后有的是雪。”
她笑了笑,土生土长的北方人,是永远不会感受到他们南方人对雪的那种期许。因为罕见,才珍贵。
这雪下得颇为及时,对干旱的北京来说,是一场适逢其时的瑞雪。大街上,早有儿童在雪中嬉戏,打雪仗,堆雪人,什么玩意儿齐齐上阵。
夜幕来临时,钱婧蓝刚加班结束, 她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肩膀,透过玻璃窗,看到窗外白茫茫一片,不远处的类似于教堂的建筑,有着灰色的尖顶,在这夜幕的衬托之下,显得有些孤独。如此冷清的环境,让她想起了一首脍炙人口的老歌,你那里下雪了吗?
这歌曲实在太早了,以至于她也记不清旋律,模模糊糊只记得一句歌词,你那里下雪了吗,面对寒冷你怕不怕?她浅浅微笑,他那里,八成不会下雪。
叮咚一声,一条短信就这么突兀地冒了进来,尚未滑块,就看清一行字,北京下雪了,多穿衣服,照顾好自己。
她的号码,一直未变。
他也一直未曾打过一个电话给她,这是头一回,仅仅是一条信息,却让她有种落泪的冲动。远在T市的他,竟然也在关注北京的天气。
日历跳上十一月,才发现居然离开那座城市两个月了。时间这东西,溜得如此快,想抓也抓不住。
“小蓝,发什么呆,还不下班?”
抬眼,就看见一张大大的笑脸,赵思颖这家伙果然是个乐天派,每天笑嘻嘻的,好像天生没烦恼。
“正准备下班,一块儿走吧!”她着手收拾东西。
“你家护花使者呢?”蔡永熙常来接她下班,难得见她落单一个人。
“或许有事在忙吧!”她答。他最近好像在忙一个大案子,每天早出晚归,两个虽同处一室,一天连句话都说不上。
收妥东西,她拿起手包,询问:“上哪儿吃饭?”
“这么冷,当然是吃热乎乎的麻辣烫了。我爱死了那口味。”她搓着手,一副垂涎三尺的模样。
外头风很大,钱婧蓝围上围巾,戴好帽子,穿好手套,全副武装,有关这一点,一直被赵思颖取笑,还没冷就这德行,再冷下来,还得了?钱婧蓝白了她眼一记,嘴硬道:“我是水灵灵的江南女子,不禁风雪。”
“得了吧,我看你丫能耐着呢!”在一起久了,嘴皮子就磨练开了。
正当她们嬉戏打骂间,未曾发现后头伫立着一抹颀长的身影,清冷的眸子正一瞬一瞬往这边瞧,他抿着唇,未上前来。他伸出手,一片鹅毛般的雪花,飘入他的掌心,遇热化为雨水,就像他们的婚姻,一碰即碎。
他手里的电话响了起来,他接了起来,“英东,什么事?”
“看到你老婆了没?”唐英东关心地问。
“看见了。”
“她肯跟你回家不?”他再度问。
他淡淡地说:“她不知道我在这里。”
“咋不出现呢?”
“她现在生活得很好,我没必要打扰她。”
方才,他看见了她久违的笑容,那么纯粹,那么耀眼,如果看见他,她恐怕就笑不出来。他此行的目的,并非带她回去,唐英东奉命出差,他顺道来看一下她,知道她过得很好,也就安心了。
“神经!”唐英东啐了一句,末了,又不放心地补一句,“外头冷,快点回宾馆来吧!”
“我这就回来。”收了电话,他转过身,鞋子踏上水泥地,湿漉漉的街道,一半是白雪,一半是雨水。
她刚走的那会儿,他很气愤,埋怨她一走了之,后来心蕾跟他说,她离开,并不是因为她不够爱你,而是她太爱你,一看见你,就会想起那些疼痛。她虽然为蔡永熙堕过三次胎,可没有一次比得上这一回的疼痛。
男人永远都不能体会,女人天生的母爱究竟有多深,有多浓。
他想,等雪停了,天气转晴了,他就回T市了,不再来打扰她的生活。最多,想她时,偷偷过来,瞧他一眼就够了。
与此同时,赵思颖突然嚷嚷道:“糟糕,我有东西拉楼上了,得快回去拿。”
“就你马大哈,丢三落四。”念碎归念碎,她还是转过身,预备陪她回去,却在转头的那一瞬间,脸上灿烂的笑容顿时僵化。
怎么会?
他不是应该远在那四季如春的南方城市吗?为什么会平白无故出现在京城?
深爱男人的背影,只消一眼,就能分辨。
“怎么了?”赵思颖推了推她的肩膀。
“以为看见一个熟人,仔细一瞧,走眼了。”
她装作那个背影不是他,装作自己看走了眼,装作他不曾出现过。
赵思颖拉过她的手,“那我们快回去拿东西,我饿死了。”
“好。”跟上她的步伐,视线却没离开那抹渐行渐远的身影。
他来北京,会是来找她吗?可为什么不直接告诉她呢?既然有能力找到她的公司,那么找她的住处,更不是难事。可他偏偏没来,为什么呢?千万种疑惑,在她脑里炸出了锅,却无法理清。
……
天已经全黑了,大街上闪烁着迷人的霓虹灯,太美丽,太梦幻,看起来那么不真实。就像黄昏时看见的那抹身影,飘渺而过,那么不真切。
跟赵思颖告别之后,她一个人回到住处,蔡永熙还没回来。
这个套房虽不大,可两个人住的环境,只剩下一个人时,会显得特别的寂寞。
她窝在沙发上,看了暖气,还是觉得冷。北京的冬天是灰色的,她的心也是灰色调的,所以才会衬显得特别的冷。
没由来,她想到林奕苏,那个孤傲的女子,现在过得好吗?
索性发了一条信息给她,宝宝还好吗?
半会儿,那条回了短信,可以借我一点钱吗?怀了宝宝之后,我没再去上班,经济窘困了。
只见过一次面,她便认定这个女子,特别的倔强,若非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断然不会想到管她借钱?
一次偶然的机会,她在杂志上看见那个抛弃她的男人,陈彦明,在京城里可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典型的富二代。像他们这种男人,出手必定阔绰,只怕以林奕苏的性格,不肯再花他一分钱。
她再回了一条过去,多少,我借你。
五万。等宝宝平安出世,我会赚钱还你。
钱婧蓝让她给自己卡号,第二天早上就径直汇钱给她。拿了钱,林奕苏又销声匿迹了,发她短信,也不见回一条。这事儿她跟谁也没提,若让赵思颖知道了,肯定会把她臭骂一顿,叫她多长一个心眼。可潜意识里她就是觉得林奕苏没有骗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