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很久。
天还是没有暗下来,也许我在一个巨大的穹顶之下。这里隔绝了现实世界,隔绝了朝昼夕夜。
白狐还在走着,它什么时候才会停下来呢。
我加快了脚步,想要离它近一些。
但是我发现,它会随着我的速率而自动改变行走的节奏。所以无论我或快或慢,它始终都和我保持在五个身子左右的距离。
我想叫它。
但我该喊什么呢,狐狸?还是,小兄弟?
我摇了摇头,称呼它什么都觉得奇怪。它是通人性的,但它是否也通语言呢。
我正想着,它却停了下来。
朝着天空,嗷呜~
像一头月夜下在山冈上嚎叫的狼。
嘶吼了一声,白狐忽然加快了脚步,向一个方向奔去。
我也马上提升了速度。虽然走了很久,但体力仍然是充足的。
奔出约有几百米,它蓦然蹿进了一丛密林,待我拨开密林的叶子。在我兴冲冲地以为将会有巨大的发现的时候,在我几近要为白狐的指引而雀跃的时候。眼前的一切,令失望感充遍了全身。
还是刚才的地方。还是那处空地。
努力不一定能有所回报。
我走了那么多路,一会狂奔,一会散步。跟着白狐在桃林里四处穿梭,却无功而返。到头来,还是回到这个地方。我懊恼地垂下了头,此刻多希望发生的所有事都只是一场梦,梦醒以后,我正躺在家里的床上,阳光静静洒在在我的被子上,万物生长,窗外风华正茂。
我瘫软地倒在了半山腰。那白狐的踪迹也不见了。只有桃花一片一片落下,几米外的柳枝与桃花共舞。
桃花春色暖先开,明媚谁人不看来。
如果这是一个公园,那真是不错的休闲地。我心说着,眼前桃花正笑着春风,但身边的人却不知何处去。
眼睛一闭,再睁开时,好似已经过了漫长时光。
天色还是与我来时相同。
只是。。
我坐在山腰上,远远望过去。
在那旷地中央,棋盘两旁,正坐着两个人!
只见那二人白发苍苍,连鬓角,眉梢处都已斑白。他们俩似正在对弈,执黑子一人紧缩着眉头,另一人笑容可掬,正用手抚着垂到腹处的胡须,像是已洞穿棋局。
而转眼间,执黑子一人落了子,紧缩的眉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会意的点头。此时,对面执白子的老人,也换了一种表情,像是表示对对手的认可,又像是对自己失策的遗憾。
二人外貌虽老,神态却年轻。
我起了兴趣,走了过去。
两位老者陶醉在对弈中,对我的走近,貌似丝毫没有感觉。
老先生?
我终于走到棋局旁,开了口。
没有回应。
老先生?
我提高了音量。
但他们俩,却像是听不到我说话一般,沉浸在棋局里,你一子我一子,分外入神。
难道他们是聋子?我感到疑惑。想要用动作来表示存在感,却又担心失礼,只好坐在一旁,看他们博弈,看棋局中的风云变换。
过了许久。
棋局里黑白二子仍然没有占到对方的便宜。也看不出任何可以抓住的空隙。黑子活棋在东南角,白子则偏安西北一隅。
我恍然想到,先前那颗发亮的棋子。
恕我冒昧,我说,我能拿一颗棋子看看吗。我说,虽然我心知肚明,我不会得到回应。
却见那执白子的长须老人,笑着点了点头。貌似是对我的同意。
我大了胆,伸手就往棋盒里探去。
我的食指和中指将要触到棋子,却发现,我根本提不动那棋子!那白子像是死死黏在棋盒里,又像是有千斤重!
这一次破功,我在抬起手时,手竟止不住地颤动。
那白眉老人还是微微一笑,只轻轻一拨,便把棋子从棋盒里取出,再落到棋盘上。动作行云流水,不费丝毫力气。
为什么!我心里呐喊道。
我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们开口!我心说。
要是这个时候,素素在就好了,她一定会想到办法。要是这个时候,阿旭在就好了,他那么会念叨,这两个下棋的老人肯定会被烦到不得不回话的。
可是,他们俩都不在。可是,现在只有我。
我重新下了决心,我就死死坐在这。我不信这两人会下棋下地废寝忘食,下到地老天荒。
我已经不记得自己等了多长时间。
坐在两旁的老人,就和这里的天空一样。而我却感到了一阵阵饥饿感。我只能暂时离开,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等不下去。
就在我要站起来时,
你走不出去的。
那执黑子的老者说,一字一句,铿锵有力。
他竟然开口讲话了!
为什么?!我问。
我和他,在这里一百二十年了。那执白子的长须老人说道。
一百二十年!我大惊。
我们来的时候,和你一般年纪。黑子老人接口道。
一百二十年,我们都没有找到出去的方法。白子老人说。这里,百年如一日,桃花不会谢,柳叶不会枯。在这里,你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在这里,就好像没有时间。
那你们怎么知道,已经过了一百二十年?我问。
因为每过一段时间,棋盒上就会多出一子。我们无从得知现实世界里过了多久,只能通过棋子的数目来纪年。黑子老人说。在这个世界里,唯一会变的,就是我们的容颜了。
白子老人抚了抚长须。说道,
桃柳不会老,我们却会老。